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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重被剪壞的頭發又漸漸長了起來,把它盤潦草的發髻,恢復原來樣子。這一日,清晨早起,打車去國貿,等待桂興一起參加讀經會。桂興關注的心,覺得應該多出來見見人散心,讀經會也由提議。國貿里面的店鋪還未開門,只有溜冰場里有孩子在冰。一個十歲的孩子技巧很好,輕盈地在冰面上打轉,一圈又一圈。那孩有一頭漆黑長發,平直劉海,黑抹,芭蕾式短,完全是人式裝束,健康圓潤,眼神非常明亮。
重站在欄桿邊,久久俯視冰面上的孩子。聞到從自己的頭發和皮之間散發出來的氣味,一種陳舊的逐漸發淡的氣味。只有一個極其敏的人,才能聞到這樣的氣味。重知道自己已不是二十歲的模樣,連氣味都是不一樣的。就仿佛一只新鮮的剛從樹梢摘下來的綠蘋果,在空氣里擱置過久,水分一點一點地干,皮一點一點地改變,部纖維一點一點地變形。不是那種企圖掩飾年齡的人,不恐慌。
只是覺得任何困頓,即使暫且還看不到盡頭,依舊需要平衡。繼續忍耐。如同病時疼痛,行時疲憊。時間在走,一切遲早變化。
桂興匆匆從通道里走過來,說,重你也不換雙鞋子,化妝收拾一下。那天重穿著一件白小圓領襯,綠布褶。日常習慣穿紅繡鞋,緞面上刺繡并蓮和鴛鴦,小圓頭淺口,老字號店鋪售賣。有時出門,赤腳穿上它,走遠路也不覺得矜持。搭配尼泊爾式的拼片布,搭配尾紋的長大布,顯得邋遢,卻也好看。重經常有一些略帶詭異的搭配。
公眾場合里愿意穿紅緞子繡花鞋示人的子,總是稀。重可以穿得若無其事。總有陌生的子特意走近,輕聲贊嘆,說,好漂亮的鞋子。仿佛從未曾意料到過它可以被穿出來,但們即使心喜歡也不做嘗試。重低下頭來,輕輕踢了一下鞋子。在夏天從不穿,覺得是累贅。紅繡鞋十分耀眼,不符合一貫樸素平實的風格,但這是格里與生俱來的一部分。沉默寡言的重,帶著上某種尖銳明亮的費解的部分,看起來似乎不和諧,但十分真實。
們一起上了一座高級寫字樓的三十層。來開門的是一個穿著白短袖襯的中年男子。他們打了個照面,他不認識們,笑容溫和。桂興說,蘭姐來了嗎。他說,是的,在。他的聲音是那種有教養的發聲習慣,顯得很敦重。一個活潑秀麗的五十歲左右的子,從側邊閃現出來,見到們,熱地打招呼。房間里已經有二十來個人,放著很多茶葉和茶,這個活的容,是大家圍著一張長木桌坐一圈,一起喝茶,讀佛經,彼此介紹心得,類似一種學習小組的形式,參加的都是悉的固定員,有公司經理人董事等高級管理人員,也有大學老師等各種分的人。桂興和蘭姐相識,通過介紹來參加這個活。
那天員里只有三個男,兩個陪著朋友一起來,另外一個年長一些,坐在蘭姐邊,坐在重的斜對面,是開門的穿白襯的男子。重在活中,長久凝窗外北京夏天的天空,仄的高樓頂端,此起彼伏,互相分割。天氣憋悶得厲害。多雨,卻不似南方雨天的痛快淋漓,雨后格外青翠淋漓。這里窗外只見灰蒙蒙一片。
除了到讀經書的時候,在其他時間里一言不發,也沒有和任何陌生人說話。默默打量這房間里的一切人與,唯一注意到的細節,是那個男子上的白襯。從式樣及質料上來看,這是一件價格不菲工細作的服,穿在那個男子的上十分合襯。他的形高大結實,材保持得很好,是和骨骼曾被鍛煉過的廓。
重喜歡這樣的服,看起來低調樸素,但蘊涵著一種高貴。會選擇這樣的服的人,通常都會多注意幾分鐘,相信自選擇傾向的服,跟一個人的心是基本符合的。
他是宋清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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