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鏡離開之后，藍小翅出了赤薇齋，來到關押微生瓷的石牢。

微生歧父子二人果然在這里，藍小翅走進去。微生歧轉頭看了一眼，見是，說：“怎麼還不休息？小瓷服了些藥，今晚恐怕不會醒來了。”

藍小翅走到二人邊，在石床上坐下，說：“我不是來找小瓷的，我是來找微生叔叔的。”

微生歧意外：“什麼事？”對這個小妖說話，總是忍不住降兩個聲調。

藍小翅說：“小瓷的病，微生叔叔沒有找大夫看過嗎？”

微生歧說：“當然看過。只是……”只是不敢明目張膽地找大夫，微生世家何等武力，若是出現一個隨時會發狂殺人的瘋子，江湖會恐慌。若是仙心閣派人過問，即使他能留住自己兒子一條命，恐怕也不可能傳他武功、將他關押在九微山。

藍小翅說：“只是不是最好的大夫吧？”

微生歧終于嗯了一聲，最好的大夫在仙心閣……或者不老坑。可是若去仙心閣，就會勢必要說出原由，萬萬不能。而不老坑是羽族妖人的范圍。微生世家豈能去求羽人？

藍小翅說：“微生叔叔，我爹有很多侍妾。”微生歧不明白為什麼說這些，但沒有打斷。藍小翅說：“以前有個侍妾替我爹生了個兒子，我爹還喜歡的。但是這個侍妾發病，生吃了我的弟弟。”

微生歧悚然，什麼地方竟然會發生如此可怕的事？

藍小翅說：“后來我在那個侍妾的房間里，發現了一種香料的殘燼。里面多了一種名幻綺羅的香料。”

微生歧臉慢慢凝重：“什麼意思？”

藍小翅說：“但是幻綺羅只是讓人顛狂發瘋，產生幻覺。會引起什麼后果不可知。所以我覺得事太巧了，怎麼就偏偏把我弟弟吃了呢？然后我就仔細研究了一下那個侍妾的尸，我可憐的弟弟被啃那樣，可是在胃里，并沒有發現。很耐人尋味，不是嗎？”

微生歧只覺得全冰涼，他說：“你是說，有人陷害小瓷？當初繡兒的死，另有原因？”

藍小翅說：“這就需要微生叔叔思考了。我一個小孩，又是個兒家，太復雜的問題也想不明白的。”

微生歧轉頭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微生瓷，雙手握拳：“是誰？”砰地一拳，將石桌捶得碎。

藍小翅說：“研究機就簡單多了，只需要觀察得利者是誰。當初夫人死的那一年，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的事？死之后，小瓷被囚，十二年來得利者是誰？”

微生歧額頭青筋現，微，像是發冷：“當年……”當年，一切正常。那時候小瓷的武學天賦已經展現出來。

已經十二歲的鏡兒從年初開始就不再是他的對手。不過鏡兒學武晚，九歲才開蒙，確實是晚了。雖然努力，也不那麼容易趕上。

然后噩夢就那麼發生了，繡兒每天晚上都會去赤薇齋陪小瓷看書、練武。可是那一夜，他聽見異響趕到的時候，只見微生瓷滿臉是，手里提著他至之人的頭顱，站在雪地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頭腦俱是空白。也許狂了一聲吧，然后一掌拍出。微生瓷重傷，卻沒有死。

他悲極怒極，本沒有想到檢查現場。后來小瓷醒過來，十二年來，父子之間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然后，微生家只有步寒蟬持，一度混。于是鏡兒的母親肖景過來幫忙。等到時間麻痹了疼痛之后，他再不敢去掀舊日的傷口。

可是如今，有人告訴他，這一切可能是個謀！！

藍小翅說：“哦對了，我想到當初的事，就在小瓷發病之后，去他房里看了看。然后在蠟燭里發現了這個。微生叔叔你看看。”

把蠟燭遞過去，微生瓷接過來，半截燭芯，略略的。聞之有異香。他說：“這種香味，我并沒有聞到過。”

藍小翅說：“幻綺羅燃燒的時候不是這個味道。”把蠟燭拿到石牢的燭火上點燃，那聞起來有異香的燭芯，燃燒的時候卻是無味的。

微生歧拈滅了燭火，說：“可……不，就憑這個，我無法懷疑任何人。”那是他的另一個兒子啊！多年來一直視如己出的孩子，知冷知熱，穩重自持。怎麼可能……

藍小翅說：“微生叔叔懷疑誰，我可以先幫您試探一番。我也不想小瓷一輩子呆在石牢里呀。”

微生歧說：“如何試探？”

藍小翅說：“這個就要看嫌疑人是誰了。”

微生歧沉默，半晌，緩緩說：“我想問問鏡兒。”

藍小翅說：“好嘞，您瞧好吧！”

當天夜里，諸人都睡下了，九微山一片寧靜。

微生鏡在九微樹下等藍小翅，說：“《奇經譜》不能離開室，我會帶你進去，一刻鐘之后，你必須離開。”

藍小翅甜甜地說：“鏡哥哥真是言而有信。”

微生鏡說：“東西呢？”

藍小翅說：“噫，沒見到兔子，人家怎麼可以撒開鷹呢。”

微生鏡冷哼，終于帶進微生世家的室。這些年微生歧已經將他當作親生兒子，微生家的室他可以進出自如。

藍小翅小心翼翼地跟著他，原以為會有十分高明的機關，然而并沒有。只是關卡需要力超凡的人以掌力開啟。

反正以藍小翅的力肯定打不開。藍小翅在旁邊看了一陣，贊嘆：“微生世家果然名不虛傳。”

微生鏡不理，及至進了室，他又以巧力開啟裝藏《奇經譜》的鐵盒，將里面的藉扔給藍小翅。

藍小翅接過來，微生鏡說：“《奇經譜》你已到手，東西呢？”

藍小翅說：“鏡哥哥不要心急嘛。話說回來，小瓷跟你也算是兄弟，你能下這樣的手，也真是狠心呢。當時你年紀也不大，幻綺羅這種東西，不老坑賣價可是相當高，你是如何買到手的？”

微生鏡說：“廢話！”

藍小翅說：“好吧好吧，給就給嘛。你這麼兇干什麼。”說完，將半截燭芯扔過去。微生鏡接在手里，說：“你沒有留藏其他吧？”

藍小翅說：“沒有啊，石牢里我發現過兩支，但是沒過。”

微生鏡說：“那你可以死了。”運功于掌，掌心泛紅。藍小翅說：“怎麼？殺人滅口啊？這就不厚道了呀我的哥！！”

微生鏡說：“這就是威脅我的下場！”

藍小翅分辯：“不講道理呀我的哥，你要是不干壞事，怎麼會被我威脅？前因后果還是要分清的呀！”

微生鏡一掌拍出來，帶起雷霆之勢：“牙尖利能救你命嗎？”

可是這一掌并沒有拍到藍小翅后，室里轟隆一聲巨響，天地皆震。塵埃落定之后，微生歧站在他對面。

微生鏡后退一步，面大變：“義……義父？”

微生歧說：“為什麼？”

微生鏡瞬間明白過來，恨不得把藍小翅千刀萬剮：“你竟然敢騙我！”

藍小翅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笑，甜甜地說：“噫，鏡哥哥這是什麼話。你是壞人，我也是壞人呀，言而無信、出爾反爾，是我們的傳統德嘛。”

微生鏡目眥裂：“我殺了你！”一掌劈過來，又被微生歧攔住，藍小翅說：“哎呀好兇好嚇人，微生叔叔我出去等你啊！”

微生歧急怒攻心之下，倒仍是掛心的安危，回頭一掌，替把機關拍開。

藍小翅兔子一樣，連蹦帶躥，飛快地逃了出去。里面靜驚天地，可是不管了。掏出《奇經譜》翻看。

微生鏡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經是一凌眾山小。但是在微生歧面前，還有明顯的高下優劣之分。微生歧在七十招之后就將他得退無可退。

但是這位微生家的家主不明白，他問：“微生鏡，為什麼？！十九年前你父母被仇家尋仇，是我救你和你母親命。雖然當時沒有教你武功，但是你母子二人的生活，一直是微生家接濟。你九歲被仇家報復，我收你為徒，授你武藝。讓你保護你和你娘。我養你十九年，將你視如己出，微生鏡，你為什麼會做出這等禽不如的事？！”

“視如己出？”微生鏡笑，發散，狀如瘋狂：“真的視如己出，你為什麼當時不教我武功？自從有了小瓷，你和義母眼里，就只有他！他才是你的親生兒子，我不過是你從路邊撿來的棄兒！我把你當父親，我把義母當自己的母親！可是每晚都去陪小瓷，每晚都在赤薇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羨慕，我多希也能過來看看我，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有那麼懦弱無能的父母！我為什麼不能是你們的親生孩子！我這麼努力，可是我什麼都改變不了！”

微生歧說：“所以你殺死？”微生鏡終于止住狂笑，微生歧說：“就因為對的親生兒子比你好那麼一點點？”

微生鏡說：“那我能怎麼辦？如果不是這樣，小瓷犯了什麼錯你才會不理他？不，就算是這樣，你還是沒有不理他。你還是教他武功，傾囊相授。”

微生歧說：“你害他被囚十二年，你殺了他的母親，我的妻子！我們父子之間，十二年沒有說過一句話。你難道一點也不知錯嗎？”話到最后，已是怒吼。

微生鏡說：“知錯？你口口聲聲當我是親生兒子，他殺了義母，你囚他，卻還關心他，照顧他。現在換我了，你會怎麼做？會殺了我吧？看看，你的視如己出有多虛偽。”

微生歧用陌生的目打量他，仿佛面前站的是頭面目猙獰的妖魔：“連鏡，你真是無藥可救。”

“連鏡，哈哈，哈哈哈哈。”微生鏡大笑起來，最終還是恢復從前的姓氏，什麼都沒有。他說：“你殺了我吧。”

微生歧舉起手，最后卻一掌破他氣海，廢他武功。連鏡慘了一聲：“不！你殺了我，殺了我！”微生歧打開機關，步寒蟬已經在門外。微生歧看著他，面容疲憊：“從今以后，連鏡與九微山無關。”

步寒蟬上前，察覺到微生鏡武功已廢，他甚至不敢問為什麼：“是。”

藍小翅沒空聽里面父子反目的好戲，將《奇經譜》翻了一遍。見微生歧出來，順手遞過去。微生歧示意步寒蟬放回去，累，真是太累了。

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他問：“你說你爹曾有侍妾用幻綺羅害死你弟弟。”

藍小翅說：“嗯。”微生歧問：“害人者最后如何置了？”

藍小翅莫名其妙：“置？”

微生歧說：“你爹沒有置嗎？”

藍小翅說：“我沒有告訴我爹啊。”

微生歧怒道：“什麼？！被害死的是你弟弟，你就一點不顧念姐弟親嗎？”

藍小翅說：“我爹侍妾多了去了，我弟弟已經死了。我弄死，還是會有其他人進來。那我當然是留著一個被我抓住尾的人更好了。”

微生歧氣結，然后起疑——這樣的人，不像是名門正派出。他問：“你到底是誰？”

藍小翅說：“呃……”

微生歧說：“說。”

藍小翅還沒說話，有個婦人已經趕來，見到站立不能的微生鏡，瞬間撲過去：“鏡兒！！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鏡兒怎麼會這樣！”

微生歧說：“發生了什麼事，你應該問他。景，這麼多年，微生家有你持，我一直心存激。但如今，恕我不能再留你。你收拾一下，跟連鏡一起，下山去吧。”

他稱微生鏡為連鏡，肖景驚住：“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微生歧怒喝：“走！在我改變主意之前，馬上帶連鏡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