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顯沒想到他能這麼快收到回信。
教室的窗外落著大雨, 空氣中彌漫著水汽,漉漉的天氣人昏昏睡。下課鈴響, 前排幾個同學不約而同地伏上桌子補覺。
殷顯了疲憊的太, 換了下一節課的書本。
不對勁的令他把書翻了個面,那封突然出現的信被夾在他的數學書裡, 夾得很牢。
他取出信封,此前自己寫的收件地址被劃掉,換了他的地址。
這麼快的送信、回信效率, 不正常得宛如踫上靈異事件。
削減了靈異事件恐怖程度的是︰那鬼魂相當會節省紙張。
抖開信紙,殷顯開始看它。
“我未來想做大富翁,為大富翁後,我會每天大口大口吃各種食,吃飽就睡……這次的西瓜也比之前更圓。”
讀到這兒, 他“哧”地笑了一聲。
回來上課的同桌向他投來好奇的目。
“你在看什麼好玩的嗎?”
“沒。”殷顯合了信, 擋住他的視線。
因為這是無聊的學習生活中難得的有意思的事, 所以他上課時又走神地想起信的容。
應該是一個快樂農村孩?字裡行間,著一憨實的傻氣。
還真是熱衷於塗塗畫畫。信裡也有被用筆塗掉的部分,大概是自己也意識到寫的容不夠聰明。
不過塗歸塗, 不夠用力。
更由於這種塗掉的行為,使他著重地去閱讀被塗的字。
彎了彎角, 殷顯工整地抄下黑板上的方程式, 心想︰等回到寢室再給回信。
放學的時候雨下得更大。
場的積水淹至膝蓋,殷顯卷起校,撐著傘往外走。
接孩子的家長將校門口得水泄不通, 外面停著的車將兩頭的路都堵了。
被雨水打後的整個世界冰冰黏黏,人們臉上的表煩躁,整條街道不斷傳來按喇叭的聲音。
跟同學們告別,殷顯淌著髒水抄了近道。
他不用抬頭找尋誰的影,他知道沒人接他放學。
這樣的天氣,讓人心裡和胃裡都空落落的。殷顯打算回補習學校前,先去餐館吃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放多多的辣椒。
他加快腳步,與那些焦急等候的目錯,獨自沒雨幕。
一路狂風暴雨,到達面館,殷顯子已經。
他深嘆一口氣,收了傘。
轉進門,他和面館外躲雨的人猝不及防地打了個照面。
兩人對視。
蹙著眉,表微窘。
一個手中拿著式手提包的中年男人,站在和他中間。
殷顯看了看,又看了旁的男人,咽下了到邊的那聲——“媽”。
抿,匆忙從他那邊移開眼,向大雨傾盆的街。
殷顯霎時間冷靜下來,握傘柄,推門進了面館。
他爸和他媽離婚,他跟的他爸,而後母子幾年沒見。
殷顯也曾經期待過媽媽會想念自己,像他想念一樣;幻想來找自己,到時要給看優異的績單……卻沒想到他們的再見會是這樣。
大口大口,他吃掉一整碗面。
很多辣椒、滾燙的面湯,沒能使溫回暖。
殷顯出面館,他媽早已不在那兒。
雨沒停,他打著傘,忽然不知道要去哪裡。
在雨中焦躁地走來走去,上服幹了又。
最終殷顯決定,去電話亭,跟他爸打個電話。
單調的嘟聲拉一條繃的直線,機械的聲播報著無人接聽。
殷顯打到第五遍,那邊終於被接通。
“喂,怎麼了?”
“爸。”
他爸的聲音乾的︰“說呀,什麼事。”
殷顯想了會兒,問。
“我讀完高中,之後呢?”
“之後?你會上個好大學,讀個工程類專業……”
他打斷他爸。
“我是說,讀完高中,之後就不用再在補習學校寄宿了吧?”
“當然,大學都有宿舍的。”
他爸等了會兒,殷顯沒說話。
“我忙著呢。你要沒別的事,我掛了。”
他拿著話筒,剛想要住他,電話另一頭掐斷了。
17歲的殷顯,有許多時刻會覺恨自己。
他破天荒地翹了補習班的晚課,把自己鎖在宿舍。
他想做點別的事,無關學習的事,然後呢?
殷顯想不到他有什麼興趣、有什麼解的方式,甚至想不出一首聽的歌。
全是書,書包、櫃子、桌面,只有書。找不到別的。
筆筒中有一把用來削鉛筆的刀。
殷顯看到了它。
他心裡憋著一煩悶的氣,指甲在皮掐出深深的印。
他沒忍住,將那把小刀從筆筒出來。
在他準備劃向自己皮的前一刻,數學書被他的手肘踫掉,裡面的信封掉了出來。
殷顯瞥向地板。
書包因為大雨了大半,信沒能幸免地被泡了一個角。
他撿起那封看上去也很狼狽的信。
裡面的信紙變得破破爛爛,部分水筆的字暈開——“那你是不是很有時間能回家?”這行字花得特別厲害。
殷顯放下小刀,找了隻筆,心煩氣躁地寫下四個字。
【我沒有家】
寫完,他隨便折了折那團爛糟糟的紙,把它塞進信封,更改了信上地址。
這樣,還能被回復嗎?
殷顯下抵著桌面,盯信封等待。
瞧著瞧著,信竟憑空消失了。
等信封再次出現,它掉的角已經乾。
那人仍舊用了舊的信紙,紙也被弄幹了,破損的幾被細心地好明膠布。
殷顯展開信。
這次,沒有寫字。
畫了一個大房子,圍住他的那句“我沒有家”。
那大房子有煙囪、窗戶、梯子,門前有石板路;房子外面有太、幾朵花、一顆樹,一隻蹲在房子旁的小兔,波浪線狀的一些背景大概是小河。
他看著線條簡單的畫作,分辨那些圓圈和方塊代表的東西。
良久,那張修補過的信紙被殷顯折好,放進屜。
他寫了張新的紙,問。
【你是活人嗎?】
對方回信得很快,快得好似握著筆,原地等待著他。
【哈哈,我是活的小仙。】
生的字胖胖圓圓,最後一個“”寫得飄逸,仿佛跳舞的小人,顯擺著把一邊的翹得老高。
不再用信的格式,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像上課傳紙條一樣,飛快地將信丟來丟去。
【你那裡下雨嗎?】
【我這兒一直是晴的呀。太特別大,春天的山上超多的花開了,天空藍得不可思議。明天是星期六,我不上課,會和媽媽去小溪邊捉魚。】
【聽上去真好。】
【你的城市在下雨?】
【是,一直下雨。】
【那你有被淋到嗎?】
【有。】
【你洗熱水澡了嗎?別冒了。】
收到這行字時,殷顯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說的沒錯,他確實應該洗個熱水澡。
不過,他還想再寫一會兒信。
【我沒事,我很健康,不會冒的。】
【聽上去在逞強?要是冒可不好。】
【知道。】
【我要睡覺了,明天再寫信吧。】
【好。】
殷顯乾坐著等了二十分鐘,那邊沒有寄來新的信。
他站起,整了整弄的書桌,小刀被他重新放進筆筒。
該去洗澡了……
殷顯拉開屜,忍不住再看看信紙上的畫。
“小仙。”
他念著這三個字,覺得的份頗為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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