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封稍稍猶豫了下，選擇說實話，“小郡王的名字原本是在寒梅院的名單上，前日英國公府的人拿著英國公的名帖拜訪裴祭酒，提起與小郡王一起長大的庶弟也是今年學卻是在寒竹院，小郡王與庶弟甚佳，不想與庶弟分開。”

　紀新雪聞言，眼前再次浮現四娘子斗志昂揚的前往寒梅院的影。

　世上既然有四娘子這般可的嫡姐，自然也會有嫡庶和睦的兄弟。

　英國公府的小郡王為庶弟舍棄寒梅院，來寒竹院讀書也不是奇事。

　遠遠看到寒竹院的牌匾時，紀新雪已經從陳封知曉。今年國子監小學共學二十二人，其中十六人免試學，六人通過國子監小學的學考核，拿到學資格。

　寒梅院學生十一人，皆是免試學。

　寒竹院學生十一人，五人是免試學，六人是通過學考核才能學。

　陳封早就被反復叮囑過‘不能怠慢嘉王府的貴主’，又親眼看到紀新雪和四娘子攜手同行、甚篤的畫面，毫不敢因為舊日傳聞看輕紀新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為紀新雪介紹同屆的學生。

　紀新雪剛跟著蘇嫻惡補過長安金字塔尖的關系網，很快就據陳封的話，抓住國子監為小學新生分班的規律。

　寒梅院的學生，普遍比寒竹院的學生背景更。

　焱帝的德惠公主，黎王府的五郎君，伊王府的三郎君，嘉王府的宣明縣主，振王府的大郎君，清河郡王的子，司空的嫡長孫，司徒的嫡長孫，金吾衛大將軍府的九郎君，衛國郡主府的大娘子，還有頂替虞珩名額的英國公府七郎君。

　前五個名額，不是焱帝的親兒就是焱帝的親孫子、親孫。

　清河郡王是焱帝的堂弟，也是宗人寺卿。

　司空、司徒乃一品大員，金吾衛大將軍雖然只有二品，卻是實打實的焱帝心腹，說不定嬪妃和皇子都沒有金吾衛大將軍陪在焱帝邊的時間久。

　衛國郡主不是紀氏皇族而是開國功臣的后代，第一位衛國郡主是開國皇武寧帝的將，曾多次在危難時刻救下武寧帝的命，武寧帝登基后，封其為衛國郡主，特賜衛國郡主為世襲爵位，初代衛國郡主位比郡王，后繼者位比國公。

　英國公府也是開國功臣之后，世襲罔替的爵位。

　毫不夸張的說，隨便往寒梅院扔塊石子，就算只砸中仆人，都可能比正在教課的夫子更有來歷。

　相比之下，寒竹院的學生份就比較......雜。

　五個免試學的人分別是嘉王府寧淑縣主，英國公府小郡王，英國公府的九郎君，定北侯府的五郎君，禮部尚書的嫡長孫。

　陳封的表忽然變得復雜起來，語氣卻仍舊如之前那般平靜，“除此之外，還有六位通過學考核，拿到學資格的人。”

　分別是袁州刺史府大郎君，長安梁府大娘子，長安路府七娘子、九娘子，長安白府三娘子，五娘子。

　紀新雪記得袁州刺史，澤川道人就是由袁州刺史施茂獻給焱帝。

　余下的五個人卻讓紀新雪滿頭霧水，為何陳封介紹他們的時候，不帶上父祖的職？

　陳封在紀新雪的注視下張的角，仔細的張四周，確定沒有人后，才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是梁公公的侄孫和珍嬪、麗嬪的侄。”

　紀新雪點了點頭，剛轉好不久的心再次蒙上霾。

　按照蘇嫻告訴他的往事，四皇子的伊王府，應該有個只比他小一個多月的孩，但今年伊王府只有三郎君寒梅院，并沒有縣主學。

　聽陳封介紹寒梅院時，紀新雪滿心輕松，份高的天之驕子都被安排在寒梅院，他背靠嘉王府，只需要避讓著些英國公府小郡王就能應付上學生活。

　聽到陳封對寒竹院的介紹后，紀新雪心中卻升起不祥的預，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瘋狂跳的眼皮。

　寒竹院說是院卻比尋常的園子還要大，不僅有學生們上課的地方，還為每名學生提供可以小憩的小院、吃飯的酒樓、上騎課的練武場......院子后面甚至還有湖水和高船。

　陳封將紀新雪送到學堂門口就停下腳步，“今日開學，不安排課程，縣主可自行在寒竹院走，若有不滿意的地方，可遣人去尋寒竹院姜院長，會盡可能的滿足您的要求。”

　紀新雪對陳封點了點頭，“有勞。”

　陳封連聲道‘不敢’，又為紀新雪引薦迎出門來的中年人，正是寒竹院的姜院長。

　紀新雪在姜院長的陪同下，去選休息的小院。

　供學生休息的地方在吃飯的酒樓后面，皆是只有正房和耳房的小院子。

　紀新雪的目在幾乎在一起的院子上劃過，對姜院長道，“我喜靜，有沒有比較偏僻的院子？”

　“在東北角有座二層繡樓，原本是用來教導學堂的小娘子們刺繡，如今已經荒廢，里面的陳設卻非舊，學院也會每旬安排人去打掃，縣主覺得如何？”姜院長為紀新雪指了個方向。

　紀新雪轉頭看去，除了尖尖的房頂，還能看到二樓窗欞，如果是在閣樓，想來能將整座寒竹院都收眼底。

　紀新雪十分滿意這個小憩的地方，心下卻覺得奇怪，“這麼好的地方，為什麼會荒廢？”

　姜院長角的笑容微僵，看向紀新雪的目滿是哀怨，“前年這院子還不是寒竹院的時候，寧靖縣主在刺繡課上劃傷了手，大王親自找上門來。”

　紀新雪假裝嗓子，用帕子擋住大半張臉。

　寧靖縣主，正是嘉王府三娘子，紀新雪的三姐紀靖。

　隔了半晌，紀新雪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好奇心，“然后呢？”

　姜院長眼中的哀怨更甚，“大王直奔繡樓，將教導小娘子們刺繡時用的針線花樣都搬走了，只留下一箱銀子。”

　姜院長還能住，想著免去寧靖縣主的刺繡課讓嘉王息怒，國子監祭酒卻要求姜院長立刻取消刺繡課。

　紀新雪輕咳一聲，轉背對姜院長，“就那里吧，勞煩院長遣人重新打掃院子。”

　“我再撥五名侍給縣主邊的打下手。”姜院長先是應了紀新雪的話，然后面難，小聲道，“繡樓只有一座，給了縣主難免讓其他人不快，還請縣主出些銀錢用作繡樓日常修葺，繡樓的月銀也要縣主來出，才好堵旁人的。”

　每名侍月銀兩錢，五名侍一年十二兩銀子，姜院長又要八兩銀子修葺繡樓的錢，冬季、夏季繡樓中的碳、冰若是比別人用的多，也要紀新雪另外補錢。

　紀新雪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姜院長的要求。

　他拿出佩戴的墨玉牌，讓碧絹帶著寒竹院的人去嘉王給他的布莊支二百兩銀子。八十兩銀子付清五名侍四年的月錢和四年修葺繡樓的錢，一百二十兩銀子放在姜院長那等著扣錢。

　前些日子，紀新雪已經看過由松年送到棲霞院的布莊賬冊，布莊在長安最好的地段，每年的純利潤都在三千兩到三千五百兩之間浮。

　今年嘉王還沒要求布莊結賬，除去周轉的銀子，賬面上有八百兩銀子可以支取。

　姜院長笑瞇瞇的著人與碧絹去取銀子。

　繡樓原本是為英國公府小郡王準備的小憩之，看到寧淑縣主的第一眼，姜院長就改了主意。

　寧淑縣主著華麗，氣度大方，半點都不像傳聞中那般不重視。

　國子監已經在宣敏縣主、寧靖縣主和嘉王府二郎君跌了太多的跟頭，絕不能再給嘉王半點機會來國子監作天作地！

　英國公府小郡王的脾氣再暴戾，也不可能比嘉王還恐怖。

　紀新雪完全不知道姜院長已經將他當頭號危險人，在姜院長的陪同下來到學堂外。

　按照國子監的規定，小學學生可以帶兩名侍從進國子監，卻不能帶侍從進學堂。

　在學堂，會有專門的書為學生研墨鋪紙。

　紀新雪讓晴云先去繡樓，獨自踏學堂。

　學堂除了十一個以二三三三排列的桌子，后方空地上，還有張格外大的桌子，上面平鋪著薄薄的木板。

　紀新雪的目在溜溜的十一個桌子上劃過，徑直走向最遠的大桌子，發現大桌子上平鋪的木板竟然是虞朝地圖。

　沒有江河山川，只有界限分明的州、府、道，就像是紀新雪上輩子見過的兒拼圖。

　紀新雪盯著完全陌生的疆域廓看了半晌，終于找到他記于心的地名。

　劍南道嘉州......竟然是在西南方極為靠近邊境的地方。

　怪不得嘉王會因此不高興。

　紀新雪嘆了口氣，開始尋找劍南道黎州，隴右道伊州，嶺南道振州。

　大皇子的封地黎州在嘉州的右下方，如果說嘉州是偏遠之地，黎州就是隨時可能遭遇戰的邊境。

　四皇子的封地伊州......紀新雪先找到了九皇子的封地振州，竟然在與大陸隔海相的小島上？

　驚訝過后，紀新雪繼續滿地圖的尋找四皇子的封地伊州，終于在地圖上唯一的關口‘玉門關’外，看到了‘伊州’兩個字。

　真是難為焱帝，同時給四個皇子封王，都能選出永遠比上一個離譜的封地。

　對比之下，封地只是偏遠些的嘉王，當真是焱帝的子。

　紀新雪轉在最后一排左側的位置坐下，抬手捂住耳朵，試圖將門外越來越激烈的爭吵聲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