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方青崗會跑來謝方子儀，卻還是被他那幫“狐朋狗友”給點醒的，他這才曉得自家堂妹原來是華寧縣主的閨。

　方子儀笑道：“四哥說這樣見外的話做什麼？咱們都是一家人。上回我聽三嬸說想給你覓個差使，也省得你日里往外頭跑，往些不三不四的人。”這話里可是藏著話的，方青崗往的那些連前侍衛都混不上的公子哥兒，自然是完全瞧不在方子儀眼里的。

　方青崗聽了只能尬笑，卻是不敢反駁這位堂妹的，不知怎麼的，他如今有些怵，實在是沒想到方子儀有這樣大的能耐，對別人而言難于上青天的事兒，對卻是舉手之勞，有時候說話甚至比他大伯還管用，可不敢小瞧這等子哩。

　方子月聽到這兒才反應過來，轉頭看著方子儀道：“哥哥竟這麼快就領到前侍衛的差使了？”心里掰著指頭算了算，方子儀跟華寧縣主提及這樁事才不過三日呢。的畫卷都還沒完呢，顯見得這并不是華寧縣主要給的獎勵。

　方子儀笑道：“華寧若是點頭的事兒，向來都辦得極快，最是不喜歡拖拉。”

　方子月聽到這兒，一下就想起了自己的那幅畫來，看來也是拖拉不得的。

　方青崗笑道：“五妹，看來這回這樁事真是華寧縣主出的力？到底還是五妹有排面，若換了別人，華寧縣主肯定是不會管的。”

　不得不說方青崗說話很是漂亮，把方子儀哄得眉開眼笑的，“我也不求別的，只求四哥上進些才好，咱們這些姐妹以后出嫁了不都還得靠家里叔伯兄弟才能得起腰板麼？”

　方青崗連連點頭，“那是那是，妹妹放心，以后你們出嫁了若是在夫家了欺負，哥哥我一準兒打上門去替你們出氣。”

　方子月噗嗤笑出聲來，連都覺得自己哥哥有些憨。

　方青崗了手，“五妹，你說這華寧縣主幫了咱們，咱也不能什麼都不表示吧？你說我該準備點兒什麼禮謝才好呢？”

　雖然方子儀與長孫愉愉好，但方青崗等方家男丁都是沒見過的。們開雅集，也是早就將人攆了的，越是尊貴的姑娘，越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方青崗早就聽說過長孫雙姝的名，尤其是華寧縣主，更是號稱“艷天下”，心里也存了一分不好對人提的心思，那就是想看看，究竟什麼樣兒的人敢號稱“艷天下”。

　方子儀想起長孫愉愉那“疙瘩”勁兒，等閑人送禮都送不到心上的，喜歡的尋常人又肯定送不起，所以只能道：“四哥你就甭管了，是我跟說的，自然由我來謝。”

　方青崗聞言雖然有些失，卻也曉得閨中兒貴重，尋常男子當然親近不得，于是道：“那也行，不過需要出錢出力的，五妹盡管使喚我。”

　卻說因著長孫愉愉抬手就幫了方青崗，方子月畫起長卷來就越發認真和益求，然則這世上山石草木好畫，人卻是最難描繪其神的，尤其是長孫愉愉，方子月是提筆又放下，放下又提筆，最后勉力完了，卻是自己都極其不滿意，奈何方子儀催得，說再不完，長孫愉愉怕就要忘記這件事兒了。

　方子月不得已，只好收拾了畫筆，裹好了畫卷。

　長孫愉愉見著方子月單獨一人時不由問，“子儀姐姐怎麼沒來？”

　方子月有些張地道：“大伯母今兒突然說要帶阿姐去上香，所以我，我就一個人來了。”原本大伯母也要把帶去上香的，可因為這天給公主府送了信兒，卻不能爽約，所以只能大著膽子獨自前來，生怕有個行差踏錯地被人笑話。

　“你這是那日賞雅集的畫完了？”長孫愉愉笑看著方子月，不明白方子月一直瞎張個啥，所以不得不撐起笑臉面對，弄得腮幫子都有些酸了。

　“是。”方子月趕點頭，把手中的畫卷突兀地往前一送。

　“去我書房再瞧吧。”長孫愉愉起道。

　長孫愉愉的書房可是把方子月給羨慕死了。京城貴，不宜居，方家的宅子五進在京中已經算是很寬敞的了，但們三房人一分下來，也就湊了。方子月和方子儀同在一個院子，一人一間書房各在東西，也已經算是寬敞的了，但跟長孫愉愉的這書房比，卻是小巫見大巫。

　晉公主府的花園寧園，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位列四大名園之一。整個園子環繞著從后湖引進來的活水，一下就比別的園子顯得靈了。

　方子月一路目不暇給地跟著長孫愉愉往前走，好幾次都險些到樹，最后從一彎竹架起的瓶門進去，沿著竹林下蜿蜒的小溪前行了幾步，這才到了三開間的“古今齋”。

　進古今齋，景一下就開闊了起來，因為古今齋正面對著寧園最大的一水面“淡煙池”。但見池畔立著一棵枝干有海碗口大小的木芙蓉，如今花開得正茂盛，一樹雪，淡雅里藏著妖嬈，甚是盛華。

　這木芙蓉喜、喜，不怎麼耐寒，在京城卻是不容易見到的，因為不好侍弄。

　方子月只見流經木芙蓉的蜿蜒小溪上冒著蒙蒙白煙，隨著那溪水流淡煙池，靠著古今齋這邊的水面也是煙霧籠罩，好似瑤池仙境。

　“呀，這煙……”方子月有些驚訝，以為寧園有溫泉。

　長孫愉愉道：“這木芙蓉可不好侍弄，到了秋冬，是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停地燒水才養出來的花。”

　方子月聽了只咋舌。再看那池畔，夾雜著花、牡丹、芍藥、草木間散落白石，石隙有蘭、惠、良姜、木槿、山茶、虞人等花草，零零落落，秾疏有致，似乎乃是天然而，但一草一木背后卻凝聚了無數的心和金銀。

　有些花樹本不該在這個季節開花，卻生生被富貴給催出了花朵。它們自然都活不長久，乃是火塘里培出來的花，價格昂貴得嚇人，就眼前這些便值中人之產了。

　賞完景，方子月的目落在古今齋的陳設上，都有些不敢走路了，生怕不小心到了什麼，摔壞了一件都要心疼死人的，因為件件都堪稱價值連城的古玩。

　長孫愉愉走到書房的紫檀大案后朝方子月道：“六姑娘，你把畫取出來吧。”

　方子月應了一聲，吸了口氣小心地走到書案邊上，把卷軸放在大案一頭，緩緩地在案上鋪展開來。

　長孫愉愉看得很認真，越是這樣，方子月的一顆心就越是提到了嗓子眼兒上，生怕長孫愉愉不滿意。也說不清自己怎麼就那麼在意華寧縣主滿意不滿意，可好似在邊就忍不住做每件事都希能得到的認可。

　良久后長孫愉愉才抬頭看向方子月，“阿月你的畫藝實在是出乎我所意料，京城這許多閨秀里，我還沒見過能超過你的。”

　這夸獎不可謂不高了，以至于方子月簡直寵若驚，而且敏銳地發現長孫愉愉對自己的稱呼從“六姑娘”變了“阿月”，這本就是一種認可了。

　“我，我哪有縣主你說的那麼好啊。”方子月有些害地道。

　“我可不是在吹捧你。”長孫愉愉道。

　的明眸里滿是真誠，看自己的時候全是欣賞，讓方子月頓時心花怒放起來，連背脊都忍不住直了直。

　“你的設尤其好，搭配得既典雅又唯，我在心里思索了一下，若是換一種，怕就沒有這樣的效果了，真真是一點兒都不容置換的。”長孫愉愉繼續贊道。

　“而且筆法細膩，尤其是這些湖石、花卉，態各異，氣韻婉雅靈通，很是不凡。”長孫愉愉里的好話似乎說不完，方子月已經歡喜得云里霧里了。

　“只是……”好嘛轉折終于是來了。

　方子月提著一顆心，趕側耳傾聽。

　長孫愉愉的指尖點在了亭畔喂魚的自己上，“這個人是我吧？”

　方子月的臉一下就紅了，“我，我不擅長畫人。”

　長孫愉愉搖搖頭，“不對，你瞧你畫的嬛如姐姐們就惟妙惟肖，而且你觀察得很仔細，雖有些人只有側面，但我只看一眼就認出是誰來了。譬如麗棠姐姐，自有一詩書傲岸之氣，你捕捉得很神妙。”

　“還有雪凝，上那子錢味兒，可都被你給畫出來了。”

　方子月見長孫愉愉說得太有趣，自己先沒忍住地噗嗤笑出了聲兒。

　長孫愉愉這時卻佯做了張苦臉，“可怎麼到我這兒就有些四不像了呀？”

　方子月低著頭道：“因為我一想著縣主你，就覺得難以描繪，你不是我這等筆力能畫出來的，我怎麼畫都畫不好。”方子月有些自責。

　長孫愉愉笑道：“那我可以理解，阿月你這是在贊我麼？”

　方子月猛地抬起頭，“這是自然。而且我相信就是畫圣再世也畫不出縣主你來。”本就不是凡間該有的容，自然也就不是凡筆能描繪的。

　長孫愉愉道：“可那怎麼辦，總不能因為我而毀了你這幅畫吧？”

　方子月不說話了。

　“我卻有個辦法，你這雅集也不能不畫我，只是也不必寫實，就將我放到那遠。”長孫愉愉指了指方子月畫中的一遠景，“只要略略畫個影子便可以了，你看如何？”

　方子月自然覺得可行，當初之所以沒那樣畫，不就是怕送來給長孫愉愉看的時候不高興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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