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柚直了直背脊,愈發謙誠地道:“我家縣主又不是神仙自然不能事事辦到,所求不過是賓主盡歡而已。譬如上回延請謝大人,他一吃花生仁兒就長嚇人的紅疙瘩,虧得奴婢事先問了問,把那日擬的一道甜品紅糖花生圓子給撤了,否則豈不是要出事兒?”
這丫頭的口齒如此伶俐,說的話也好聽,人生不出不喜來,陸行也不再為難,“在下沒什麼忌口的,只是不吃蔥、蒜。”做主人的既然問了,總要說些忌口的東西方才不負別人辛苦一趟。
“多謝陸公子。”冬柚又給陸行行了一禮,然后告辭而去。
陸行看領著另一名著綠掐牙背心的小丫頭徑直出了門,不由搖頭笑了笑,這位華寧縣主是什麼樣的主子已經多了解了,家里的丫頭都是當富貴人家的姑娘在養,那做派一般人可高攀不起。
出了門,小丫頭從腰上拉出一張單子看了看,抬頭俏生生地道:“冬柚姐姐,這兒離定軍侯府不遠,咱們要不要順路去侯府問問世子的喜好和忌口啊?”
這丫頭一聽就是才跟著出來歷練的。冬柚道:“定軍侯世子的喜好我都已經記在心里了呢,你以后可得留心著。縣主對誰上心,咱們就得細細打聽那人的喜好和忌諱,卻不能這樣大喇喇地上前去問。”
“哦。”小丫頭趕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原來定軍侯世子算是縣主上心的人。想起自家縣主還沒有定親,那定軍侯世子倒也還算勉強能匹配自己主子,難不……
小丫頭像是知道什麼了似的,抿笑起來。“冬柚姐姐,這都過了一個夏天了,如今定軍侯世子會不會有其他的喜好了?要不要咱們仔細再打聽打聽?”
冬柚想想也是,便領著小丫頭去了前頭的馬街。二人去到定軍侯府花園那邊兒開的角門,冬柚門路地上去敲了敲門。
那開門的婆子見了冬柚也不吃驚,喜笑開地收下了給出的一個荷包,邊走邊掂量了一下,更是笑得花兒似地道:“今兒早晨聽到喜鵲,我就知道有貴客上門。姑娘先在那邊亭子坐會兒,我這就去給你春茗去。”
春茗是定軍侯世子陸征書房里的小廝,平素跟陸征出門的則是另一個小廝,所以基本找春茗還是能找到的。
春茗一見冬柚,一雙眼睛就立即亮得燈籠似的,卻都不需要冬柚使銀子,他就讓冬柚聽了一耳朵的事兒。
小丫頭喜杏既羨慕又崇拜地看著冬柚,覺得可太能耐了。等出了定軍侯府的花園,喜杏忍不住問道:“冬柚姐姐,那春茗我瞧著怎麼對你有點兒心思啊?”
冬柚撇了喜杏一眼,然后抬了抬下,“你個小丫頭片子心眼兒倒是多,什麼都懂。他有心思是他的事兒,咱們只要不回應就是了。”不回應,也沒拒絕,還時不時拿出來溜溜。喜杏不知道的是,這京城里對冬柚有心思的可不止春茗一個。
眼瞧著琴會沒幾日就要到了,長孫愉愉這邊兒卻得了個新消息。“縣主,昨兒個皇上新封的武英殿大學士已經到京履新了,隨行的還有他夫人和公子”
五殿大學士,其實是四殿一閣,按照次序分別是文華殿、武英殿、謹殿、集賢殿和東閣。武英殿大學士的位置僅次于文華殿,也是個至關要的位置,非皇帝信重之人不得出任。他的兒在京城閨秀圈子里肯定也是得有一席之地的。
“那就給寫張帖子吧,看看人怎麼樣。”長孫愉愉道。也不是什麼人都接納的,比如現在謹殿、集賢殿和東閣大學士家里的妹妹和兒就沒有一個瞧得上進而接納了圈子的。
眼瞧著琴會的日子越來越近,何芝卻一直沒收到請帖,連最后的一僥幸都要破滅了。這日在曾母院子里,何芝忍不住對長孫丹抱怨道:“表姐,那華寧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也瞧不起你。”
這就有點兒拖人下水的意思了。但長孫愉愉的確也瞧不起何芝,不止是的家世,主要還是的品,太小家子氣。
長孫丹安何芝道:“們那一掛的人素來都是勢利眼得。整個京城能們眼的也沒幾個。”至長孫丹的詠荷社里就有許多人是不被長孫愉愉們接納這才轉而求其次的。
不過很快們詠荷社就不會是“其次”了,思及此長孫丹就忍不住笑了笑。
“表姐我都很難了,你還笑?”何芝跺了跺腳,“表姐,那琴會有什麼稀罕的啊?咱們都不去行不行?我不去,你也不去。”這才是何芝的目的。
長孫丹輕輕搖了搖頭,“這次琴會辦得很盛大,得著帖子的人都是琴藝上有造詣的,咱們詠荷社也不是每個人都拿到了帖子。若是不去的話,難免顯得是怕輸給。不過這次的琴會上可有好戲看呢。”
“什麼好戲?”何芝好奇地問。
長孫丹低頭在何芝耳邊嘀咕了幾句,何芝立即笑了起來,“哈哈,我真想看看長孫吉知道后的臉,肯定很好看,怕是能開染坊了吧?”
長孫丹但笑不語。
何芝也知道這次琴會辦得極大,京城有頭有臉的閨秀都收到了邀請,若是不去的話,以后不得被人嘲笑的。“表姐,你有帖子,應該可以帶我去吧?我就想看看華寧的笑話。”
長孫丹遲疑了片刻,“可以是可以,但我怕華寧故意辱你。”
何芝這邊是一心想去琴會,但武英殿陳相公的兒陳一琴卻有些忐忑地看著自己母親,“娘,我真的要去麼?”
“回帖都寫了,怎的不去,那豈不是失禮?”姜夫人道。
“可是我聽說京城尚奢華,我,我的……”父親陳大學士厲行節儉,家中子也都如此,陳一琴也并沒有因為父親升為大學士就新做。
“這卻無妨,如果那些人只是以取人的人,以后不來往也罷。可如果品還行,琴兒你就能幾個朋友了。”姜夫人道。是子,很知道宅的夫人、貴其能耐是不可小覷的。
陳一琴還是遲疑。
“傻姑娘,你該珍惜這個機會的。你才到京城,華寧縣主就給你下帖子相邀,是給你面子,若是你拒絕了,一是顯得你傲慢無禮,二來將來許多事就會有不便。”
“為何會不便?”陳一琴有些傻傻地問。
姜夫人笑著搖頭,也是做姑娘過來的。似華寧縣主這樣眾星捧月的人,一旦被拒絕,輕則不再搭理你,重則只怕要找你好看的。但是這樣的話姜夫人不好對兒說,畢竟都只是猜測。
“昨日你表哥來看我,說是他也接了帖子去琴會,你不用擔心是一個人的,他自會照看你的。”姜夫人安自家兒道。
聽得表哥也要去,陳一琴立即松了口氣,“九哥要去,那可太好了。”
“那我穿哪一件裳呢?”陳一琴又問,十幾歲的姑娘總還是不開虛榮的窠臼的,外地京的天生就覺得不如京城貴,總怕別人嘲笑。
姜夫人仔細瞧了瞧陳一琴,生得像父親,臉有些方,也比較暗,“你穿那套湖水碧的襖吧。”
那套湖水碧的襖算是陳一琴為數不多的好裳之一,心里其實也是想穿這套的,畢竟第一次在京城的閨秀圈子里面,也不能顯得太寒磣。
對于長孫愉愉而言,卻是不會為選哪套裳費腦筋的,蓮果會事先將要穿的選出來,所有長孫愉愉穿過的用過的首飾都記在腦子里的,總之就是本著“沒穿過且最時興”這個規則來選就是了。至于服好看不好看,卻是不大擔心的,迄今為止,就沒有家縣主駕馭不了的裳。
別人是“人靠裝”,但到了家主子這兒,就是裝靠人了。
選完了裳經長孫愉愉過目點頭,蓮果就將裳的并做裳時特地留下的布料裁剪了給與會的姑娘們都送過去,讓們別撞。
不過這一次唯獨陳一琴沒得著,倒不是長孫愉愉故意捉弄陳一琴,主要是不準這姑娘的脈搏,也沒見過面,驟然送裳布料去怕想多了,也怕不懂規矩。
長孫丹那邊自然也得著了,何芝憤憤地道:“長孫吉還是這麼霸道,琴會那日我偏就要穿湖綠。”
這不是自己找難堪麼?長孫丹沒答話,最后何芝還是選了條鵝黃的,上不服歸不服,但還是沒敢穿湖綠去跟長孫愉愉較勁兒。
“我是覺得湖綠顯得人老氣。”何芝訕訕地跟長孫丹解釋道。
長孫丹聞言只是笑笑。這表妹啊,也不看好,但奈何是自己表妹,甩也甩不掉。
琴會是定在十月最后一天的。
這時候京城的天氣已經十分寒冷,在園子里潑一盆水,第二日起來就結冰了。長孫愉愉跟著晉公主去了京郊的溫泉莊子泡湯,直到琴會的前一日才回來。
不過泡溫泉也的確有好,常年的冷白皮居然都浮現出了一淺淡的暈,越發顯得水潤皙。
次日自然是要起個大早的,似這等聚會,穿、打扮都要拿出十二分的心來,不僅要艷群芳,還得引領京城的閨秀接下來一段時日的穿打扮。
淺淺的用過早點之后不久,長孫愉愉圈子里的那撥人就先到了,都算是東主,自然要幫著長孫愉愉照料等下就來登門的客人。
因為寧園的主人就只兩個眷,所以長孫愉愉特地拜托了慶王早些到,好替招呼男賓。至于晉公主,是長輩,份又尊貴,所以在溫泉莊子上并沒回來,也好讓這些年輕的客人不那麼拘謹。
一時請的客人陸陸續續都到了,賓這邊詠荷社里的孔重,史墨梅等人也都到了,然就住在隔壁的長孫丹卻遲遲沒到,可是詠荷社的核心,所以孔、史幾位都在等著。
蓮果小趨步地走到長孫愉愉邊,附耳說了一句,只聽得長孫愉愉答道:“沒有帖子的就不許進,們當我這寧園是菜園子麼?”
蓮果得了指示,轉頭告知了在門口迎接客人的冬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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