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兒被王華抱著往回走的時候,人還是蔫的。他長長地“唉”了一聲,還特意往他爹耳朵邊唉,務求讓他爹關注到兒子吃不到餞的傷心。
早有人去翰林院那邊報信,提及王老爺子的病以及文哥兒的表現。
名醫果然不一般,一出手就能發現問題,王華覺得自己耐心等了三日果然是值得的。
對于全程都興致的文哥兒,王華也覺得很值得嘉獎。
只不過小孩子年紀小,雜七雜八的玩意還是不能多吃,所以王華把人抱回住,才取出包餞打開給文哥兒遞了一顆嘗嘗味兒,剩下的由趙氏拿著,平時給文哥兒泡水喝。
明朝也很流行花茶和果茶,有什麼咸櫻桃茶、餞金橙茶,甚至還有聽起來奇奇怪怪的芫荽芝麻茶。
文哥兒還小,茶不能多喝,餞泡出點甜味兒給他嘗嘗倒是可以。
文哥兒沒想到他爹還藏了另一包,目不由落到他爹的袍袖子上。這大大的袖子可真夠方便的,什麼都能藏在里面不被發現!
他好奇心上來了,三兩口嘗了餞,了手跑去拉他爹的大袖子。
冬后天氣冷了,袍里頭也一重套一重,袖子就疊好多重,有的著手腕,有的底下有個大兜,有的就是純粹的大袖。
震驚!有的人看起來和夏天穿得差不多,實際上穿了好多套秋秋!
王華在那看書,文哥兒就貓在旁邊研究了半天,最后還往他爹袖里那個大兜手往里探,想瞅瞅里面還有沒有藏著別的東西。
王華把文哥兒拎到一邊,說道:“沒別的了,你怎麼一天到晚想著吃的?”
文哥兒振振有詞:“修!”
修,齊家,治國,平天下!
他還小,只能先修。
修怎麼能只鍛煉意志力,咱要講究心全面且健康的發展!
王華:“…………”
雖然不是很懂這小子的小腦袋瓜里在想什麼,但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會是符合圣賢之學的玩意。
王華把文哥兒打發走。
趙氏過來給他送了杯茶,與他說起楊氏有孕的事。
王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今天來給他報信的小廝順道把這事兒說了,他早便知曉這件事,不過楊氏早前已經有了儉哥兒,不算是頭一回懷孩子,倒沒必要太勞師眾,一切照舊便好。
王華道:“家中諸事辛苦你了。”
趙氏笑道:“都是分之事,哪里算辛苦。”
夫妻倆說了一會話,趙氏再去看文哥兒時,金生說文哥兒洗漱過后就睡下了。
鬧騰了一整天,這小子也確實該累了。趙氏讓金生也早些歇著,自己去給文哥兒掖了掖被子,坐在旁邊看著兒子香甜的睡一會兒,才轉去忙別的事。
臘月里頭事兒多,文哥兒也不去煩著他娘,每天都拉著金生自己找樂子。
轉眼到了年二十四,王家上下要開始掃房,仆從們忙里忙外地收拾,文哥兒也興致地跟著忙活,把自己的東西好生收拾了一番,擺得整整齊齊。
也是這會兒他才發現自己的私有財產得可憐,數來點去都沒幾件。穿的用的不算,剩下的便是他爹送的書和棋,以及他藏起來的小破福袋。
好窮啊。
他馬上就要滿一歲了,居然還是這麼一窮二白。足足一年,只攢下了足足一文錢!
文哥兒對著自己的私產愁了一會,就見他爹從外頭回來了,手里帶了幾副春聯。
趙氏上前詢問:“你怎麼從外頭買/春聯了?”
早幾年的春聯可都是王華自己寫的,讀書人能朝為,哪個寫不來一手好字?春聯出去,那就是自家的門面,平時再不表現,過年時也得一手。
王華道:“瞧見有個書生在大興隆寺外支攤子,上裳單薄得很,一問才知道是母親病了,趁著過年出來賺些藥錢,就順道買了幾副。”
都是讀書人,能幫一把自然就幫一把,左右家里能春聯的地方多得是,買上幾副也無妨。
文哥兒支起耳朵在旁邊聽了一會,跑去打開春聯瞅了兩眼,發現上頭都是些吉利話。
經過兩個月的勤學苦讀,文哥兒已經能把上頭的字全認出來了。
對對子不愧是明朝讀書人的基本功,文哥兒雖品不出它的好壞高低,卻也覺這幾副春聯對得怪工整的。
不知是原創的還是公用的。
王華見文哥兒趴在那瞎琢磨,笑著問道:“這聯子寫得不差,你多讀讀,爭取明年自己能寫。”
文哥兒一臉拒絕,飛快遠離那幾副對聯。
自己寫是不可能自己寫的,明年我兩歲,我敢自己寫,你敢自己嗎?
大掃除結束之后,年二十四還要祭灶。
這活文哥兒玩,灶神誒,管吃的,這個必須要祭祀!
文哥兒跟著他祖父和他爹跑去灶頭前進行一系列封建迷信活,可惜沒堅持一會就徹底掉隊了,興沖沖拿著個糖元寶開始啃。
祭灶神會用到灶糖,發展了千八百年,灶糖種類繁多,樣式千變萬化,亮瑩瑩的很對小孩子胃口。
文哥兒努力啃了兩下,啃不太,改為著吃,總算是嘗到了糖味兒。
其實灶糖也就是尋常的麥芽糖,只不過小孩兒吃什麼都香,連這種最原始的甜味也覺得滋滋。
文哥兒真坐在灶邊啃得歡,就聽到“喵”的一聲,有貓貓在腳邊喚。他眨一下眼,低頭看去,對上貓兒黃澄澄的眼睛。
趁著他爹在跟他祖父還在進行古老的祭灶活,文哥兒大著膽子蹲下擼了把腳邊的貓貓,看著就油水,起來果然很爽,他回憶了一下自己可能掌握的一些擼貓手法,又改為手去擼貓貓下,很快擼得貓貓舒服地瞇起眼!
貓貓,這麼大一只,他的!
文哥兒興得很,接著又有點疑:難道這貓貓喜歡祭灶這種封建迷信活?
文哥兒只想了一會,就沒機會好好琢磨了,因為他爹已經聞聲而來。
本來王華看文哥兒在那貓還有點擔心,瞧見那只悉的貓兒又莫名地松了口氣,笑著調侃:“這只貓難道真是神仙不,專挑迎神的時候來。”
文哥兒心道,這可不是神仙,是高科技貓貓,會送小破福袋的那種!
只有他,王小文掌握了一切!
事實上要不是剛才實實在在地到了油水的貓貓,他都不確定這是不是只假貓。
現在到了,文哥兒確定這是只非常真實的貓貓!
文哥兒又了貓貓一把,才和他爹商量給貓貓吃點好的。
貓兒都挑祭灶這種好時機來了,王華自是不會拒絕文哥兒的要求,又人張羅了些適合喂貓的食過來。
王老爺子卻是很瞧不上這玩意,瞧著那貓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說道:“俗話說得好,‘來狗富,來貓窮’,家里怕不是藏著老鼠才引來這東西。”
這話講的是富人家的房子建得結實,不容易打,家里老鼠,貓不會過來覓食;倒是窮人家都是土屋泥房,老鼠到鉆,容易引來野貓。
文哥兒不服氣,這才不是窮貓貓,這是會送小破福袋的富貓貓!
每次到要和他祖父抬杠的時候,他就恨自己不能突突突地連貫講話。
可惡,本吵不贏!
父子倆在王老爺子的冷哼聲中積極投喂了貓兒,文哥兒在旁邊時不時一下,非常珍惜能夠擼到貓貓的珍貴時刻。
那貓兒也不怕人,更沒有被文哥兒的“上下其手”影響進食速度,三兩下把自己的“迎神套餐”吃完,又毫不留地一溜煙跑走了。
又是蹭頓飯就走!
真是只無貓貓!
王華見文哥兒地看著貓兒消失的方向,寬道:“外頭的野貓野難馴,很難把它們留在家里。你要是喜歡的話,等你再大些我帶你去買一只溫順些的養在家里。”
這只貓肯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吃東西,還由著文哥兒一通瞎擼,已經很出乎王華的意料了。
也是它每次出現的時機都頗為巧合,不然王華也不放心文哥兒靠近這些野貓。
文哥兒本來很想答應,想到剛才那擼起來堪稱絕佳的手,又搖了搖頭。雖然買的貓貓可能很棒,可是他已經是有貓的人了!
擼過貓的文哥兒神極好,又跟著大人們玩兒了一整天,時而啃啃灶糖,時而看他爹娘拆年禮。
這年頭相互送禮都有個單子,看看單子就知道各家都送了什麼,王華位不高,送節禮算下來基本都是賠本的,只有與謝遷他們才是有來有往的正常往來。
要知道送節禮這種事,別人給你送了你就要回禮,而一般底下的人給上頭的人送禮肯定要厚些,而上頭的人意思意思給你回一點就了。
比如他爹這個上司就給他回了三千紙……
這個三千紙是什麼意思,文哥兒不太懂,看實似乎就是很多很多白紙!
文哥兒湊到旁邊看了半天,只覺場上這些迎來送往可真是麻煩。
得虧他不用煩惱這些,要不然整個臘月怕是一刻都閑不下來!
文哥兒忙了一天,夜里自然又睡得格外香甜。到了下半夜,他又夢見了那只流浪貓貓,那只貓貓又按著兩個福袋讓他選:“你是要左邊的小破福袋,還是要右邊的小破福袋?”
文哥兒:“…………”
又來了,你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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