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梁米

　黃壤對修武道, 其實并非一無所知。

　從前為了培養謝酒兒，很是細致地了解過如何筑基煉。只是從前的大部分嫁妝全部都花到了謝酒兒上，如今可以提前把這部分錢拿出來, 充盈自己。

　如果記憶不錯, 在元五年, 就會遇上謝紅塵。時間迫, 希還來得及。

　黃壤一刻時間也不想浪費, 培育良種的事, 自然沒法再親力親為。

　育種是個苦差事，從前大量的時間力全部都耗在了農田里。但好在戴月從小陪著, 對育種的事也并不是一無所知。甚至這丫頭的見解已經十分廣博，偶爾提到一些種子, 也能說出幾分道理。

　唯一缺陷, 只是不是土妖出。

　但……這樣更好啊。

　這幾天，黃壤一直在閉關修煉。

　而黃墅沉迷于神仙草, 自然也是將所有事待給黃壤。于是戴月便幫忙查看農田，照管黃家所培育的良種。不知從什麼時候起, 開始在農田遇見第一秋。

　初時, 第一秋與聊起抗旱的良種之事。二人便經常一起查看那個花盆里的小苗。小苗長勢喜人，但畢竟也不能一直當作話題。

　于是第一秋便慢慢了解戴月的世。

　二人除了良種的事，漸漸也有了別的話。戴月的出，確實令人同。戴月發現自己每每說起時, 總能引得這位年殿下唏噓, 便有意無意地多說幾句。

　三月初三, 黃壤的生辰。

　黃壤正埋頭練功, 戴月進來, 勸道：“十姑娘, 今兒個可是您生辰。就算是要練功，也得吃碗壽面呀。而且一會兒鎮上的百姓們還要來為您賀生呢！”

　“不必了！”黃壤揮揮手，還有不到五年的時間。這對于這種天資不算特別好的人來說，已經十分迫。哪里還敢揮霍？

　戴月言又止，好半天，說：“那我讓他們將禮留下了。”

　黃壤嗯了一聲，目一抬，不經意看見戴月發間系著一條珠繩。這珠繩編織巧妙，上面的珊瑚珠粒粒飽滿，若牛。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這東西，黃壤見過！

　可不是見過嗎？

　就在夢之前，白骨崖上。第一秋來看的時候，就給里面的醫小師妹們各送了一條這樣的珠繩！

　這個人還真是……

　“哈！”黃壤冷笑了一聲，頓時覺得那珠繩十分礙眼。萬想不到，這東西自己夢外沒有，夢里還是沒有！

　戴月眼見盯著自己系發之，頓時有些慌：“十、十姑娘……”

　“無事。退下吧。”黃壤先將這事兒擱下。當務之急還是努力修武，可沒有一心二用的本事。

　眼見著三個月如流水一樣匆匆過去。

　那個花盆里面的種子飛速生長，最后結出了一種淡紅的穗粒。一株共十二穗，粒粒飽滿，葉片厚。而且整個土壤，全程沒有澆過水。

　第一秋看著盆中的植株，心中簡直震驚。李祿和鮑武也是驚得說不出話。

　——三個月，僅僅三個月。這個戴月，竟就培育出了如此完的品種。

　“戴月姑娘神人也！”鮑武贊了一聲。

　便是李祿也道...：“姑娘巧智，實在令人欽佩。”

　戴月還是有些臉紅，一臉期待地看向第一秋。第一秋將花盆里的穗粒摘下來，在掌中開。里面的種子表面糙，然里果卻異常厚實。

　他說：“我已經租下鎮外的一片良田，戴月姑娘便去那里試種。如何？”

　戴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黃家自然是不可能擁有自己的農田的。黃家所有的農田以前都由黃墅分配給自己的兒，再由他們雇傭仙茶鎮的佃戶。

　每年試什麼種都由他們說了算。

　后來，黃墅萎靡不振，黃壤掌管了家業。這些農田就由分配給家中的主。哪里得到戴月這個丫頭？

　只能是陪著黃壤，替管理佃戶，干些雜事罷了。

　可如今，第一秋竟然讓自己試種。

　戴月寵若驚，說：“可、可家主他老人家……”

　第一秋地道：“我自會安排，不必擔心。”

　戴月連呼吸都變得急促，好半天，道：“好……我聽殿下的。”

　第一秋溫和地道：“以后戴月不必稱我殿下。”

　他年英俊，氣質又如此清朗，戴月不由得低下了頭，好半天才小聲問：“那、那我應該如何稱呼您呢？我聽十姑娘……稱呼您為監正。”

　第一秋微笑，道：“你暫時也就這麼稱呼吧。”

　戴月鼓起勇氣，問：“我您秋大人，好不好？”

　“當然。”第一秋依然溫回應，似乎有求必應。

　他果然在仙茶鎮旁邊租下了一大片農田。

　戴月看著那片田，心都在跳。

　——這麼一大片田地，比黃壤手中的農田都多。如果全部屬于自己……戴月連心跳都開始加快。

　這一次試田，沒有告訴黃壤。

　“十姑娘太忙了，我不用拿這些東西打擾。而且我跟著這些年，好多事都是我替做。試田之事，我自己也可以。”默默對自己說。

　而此時，黃壤錐刺的手段已經行不通了。

　畢竟是個大姑娘，這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像什麼樣子？

　只能抓了一只洋辣子，擱在旁邊。這蟲長得花花綠綠，看著就十分提神。黃壤實在坐不住的時候，就手抓握它一番，它一蜇下來，黃壤立馬就跳起來，表演一段“燙手舞”。那滋味真是誰嘗誰知道。

　黃壤就靠著它，將那些筑基的典籍一本一本地看下來，一邊看一邊罵——武道真不是人修的，當年謝酒兒也不容易啊。

　天啊，自己要是再學不會，這只洋辣子就要學會了……

　仙茶鎮外。

　戴月開始試田，帶著佃戶，指揮他們開始播種。

　黃壤的兄弟姐妹們當然知道這事，眼看著第一秋天天陪著這小小一個丫頭，其他人自然十分不滿。于是時常有人暗暗搗。

　這導致第一秋對黃家人失去了所有的好。

　因著第一秋的保護，戴月這才順利開田。眼看著種子開始發芽，第一秋立刻就意識到不對——這芽苞比起在花盆里可是弱了不。

　他都發現了，戴月當然也發現了。

　心中慌，卻也不敢在此時說出黃壤的事。一個謊話，是需要無數謊話來填的。只好說：“可能是良種還不穩定，待我再研...究幾天。”

　第一秋并不奇怪，良種的培育絕不會一帆風順。戴月這麼快就出了種苗，他本覺得詫異。如今出了問題，反而是意料之中的事。

　是以他出言安道：“戴月姑娘不必過度焦慮。第一次開田不順，并不奇怪。以姑娘的才智，一定會功的。”

　戴月點了點頭，卻有些心不在焉。

　及至辭別第一秋，匆匆回到小院，第一時間去找黃壤。

　黃壤看見，問：“準備開田了嗎？”

　戴月一愣，心思幾轉，說：“十姑娘，都是戴月不好。”說話間，人已是跪倒在黃壤面前。黃壤盯著看，半晌，說：“你自己去開田了？”

　戴月心中一驚，只得找理由，道：“是秋大人他等不及，催著我開田。我本想回來稟告十姑娘，可是……”

　黃壤沒再聽下去，對過程不興趣。于是道：“苗虛不壯。無水雖活，卻也不會結穗。”

　戴月一臉震驚：“十姑娘如何知道？”

　黃壤當然知道，這梁米育種，從前難倒了多名家？試驗了無數次，最瘋魔的時候，一院子一千八百多盆種苗。說：“隨我去田里看看。”

　一聽要親自前去，戴月頓時有些慌，說：“十姑娘這便要去嗎？”

　黃壤倒覺得奇怪：“我不能去？”

　戴月忙說：“不不，只是……”到了現在，也不能再瞞了，只得說，“秋大人在仙茶鎮以北租下了一片農田。我……我們在那里開田。”

　黃壤本就是個竹編的篩子——全是心眼兒。哪還不其中關竅？說：“看來，這位監正大人是想為你置一份家業啊。”

　戴月忙連連磕頭：“戴月不敢。我知道這本就是十姑娘的。就是到了我手上，也還是十姑娘的。”

　“說得好。”黃壤拍拍的頭，“起來吧，帶我去看看。”

　戴月只好領著黃壤，一路來到仙茶鎮以北。

　這里果然早就開了好田。黃壤繞著農田查看，見苗黃而虛，倒伏不起。只得又配了方子調土。這調土之事，是要改變土壤分和質。

　非土妖不可。

　黃壤令所有佃戶離開農田，隨后整個人化為原形。金的泥土散如煙，飄飄搖搖墜如落花。整個土地都在剎那間摻了金，如秋收般暖意洋洋。金沙在整個農田中穿行，無數土壤震著向靠攏。

　戴月站在田邊，心里百味橫陳。這一點，是做不到了。以后就算是想要育種，也需要有土妖相助。突然想，這可能就是黃壤可以毫無顧忌地將種苗給自己的原因。

　——因為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取代。

　這些年，一直侍候黃壤。太了解黃壤是如何一步一步地把控黃家了。

　這個人，絕非表面上那般無垢無瑕。相反，于算計、步步為營，表面有多溫婉，背地里就有多狠辣。

　戴月咬著，過了許久，黃壤終于調完土。

　一把金的土壤在地邊重新凝結，漸漸幻化為傾城之。黃壤一邊整理和鬢發，一邊說：“好了，讓佃戶重新將苗扶正。”

　方才調土，地里的初苗果然被攪得七歪八倒。

　戴月連忙應了一聲是，黃壤這才離開。

　次日，第一秋帶著李祿、鮑武再度前來查看時，土里的種苗已經恢復了生機。

　“簡直神奇。”李祿嘖嘖贊嘆。

　戴月見了第一秋，下意識跑過來，揚起...一個笑臉，道：“監正大人，昨夜我一夜未眠，終于重新調土。果然，種苗已經恢復了。”

　第一秋掃視整個農田，微微點頭，道：“戴月真是人間奇子。”

　第一次，他沒有戴月姑娘。

　戴月心醉，面通紅，道：“我……能為秋大人解憂，戴月也……特別開心。”

　李祿一看，這……人家話都說到這種地步，自己二人在這里可就不合適了。他說：“監正，下和鮑武幫佃戶干點活。”

　第一秋嗯了一聲，鮑武還莫名其妙——我倆去干活？！

　李祿拉上他就走。

　及至下半年，一種名梁米的糧食種子橫空出世。它極為耐旱，可以在毫無水源的況下依然生長結穗。而且葉片厚，最能儲水。

　元二年，司天監將種子發放下去，要求百姓必須全部種植。

　當然了，此事也沒那麼順利。

　百姓種植梁米之后，很快就有了收獲，然后黃家被罵了個狗噴頭。

　——這玩意兒實在是太難吃了！

　黃墅雖然收了銀子，但可不會被戴月遮掩！他毫不猶豫地把戴月推出去，于是世人皆知，這天殺的梁米，出自戴月之手。

　戴月還沒開心幾天，就陷了被世人指責的尷尬境地。好在司天監派人保護，這才讓還能好好地在黃家生活。為此，黃墅十分不快，屢次打罵。

　但好在，大旱很快就來臨。

　河水干涸，赤地千里。

　其他糧食逐漸枯死，百姓連樹皮草都尋不到了。可偏偏，梁米還活著。它植株低矮而且強壯，葉片和十分厚。百姓實在得慌了，發現其葉生嚼也能解。

　雖然味道確實糟糕，但為了活命，誰還顧得這許多？！

　一時之間，罵聲驟停，隨之而來的，全是贊譽。

　戴月這個名字，因禍得福，世人皆知！

　而此時，黃壤仍在練功。

　天下事被隔絕在外。對世人而言，這是民生大事。可對而言，說到底這只是一場夢罷了。好夢完結，世界會蘇醒，只有將重陷深淵。

　的時間如此珍貴，哪還有心思去做什麼梁米……

　直到這一天，第一秋前來黃家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