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漫長如一個世紀般的的幾秒,霍野眼里波瀾翻涌,最后還是收回了撐在他側的手,果斷地起,偏過頭低聲說了句“靠”,轉去衛生間里擰開涼水洗了把臉。
平靜下來后,他回到床邊,奚遲還是剛才的姿勢,側臉埋在枕頭里,似乎已經睡著了。
霍野出手,把他因為剛才的作而翻起來的襯衫下擺扯平,極力無視掉那一節白皙瘦削的腰線,把被子拉到他的下,遮嚴了所有綺念。
出去之前,他又停留了一刻,盯著奚遲眼角下的一小顆淚痣,看著看著,拇指按了上去,稍帶礪的指腹在那塊上碾磨蹭了幾下,手指離開時那顆小痣仿佛都泛了紅。
不知為何,他心忽然好了一點。
第二天,嚴格的生鐘仍然讓奚遲在六點二十五準時醒了,宿醉的頭痛和離奇的記憶同時襲來,他抬起手擋在了額前,打算這麼逃避一分鐘的現實。
被子里是完全陌生的味道,屬于另一個男人的氣息。
僅僅過了一個晚上,他的生活已經天翻地覆了。
奚遲掀開被子下了床,昨天他的鞋好像還是霍野幫忙的,整齊地放在床邊。他穿好鞋,捋平被皺了的襯衫,在臥室里轉了一圈,觀察著周圍的布局。
幾件外套隨意地掛在架上,靠床的墻面滿了搖滾樂隊的海報,看來霍野每天伴著這些金屬骷髏和大面積的涂睡。床頭柜和桌面上都是散落的曲譜手稿,角落的沙發上,斜放了一個吉他包。
沒見過屋主的人,也可以由之總結出,這會是個自由隨、張狂不羈的搖滾樂手。
和霍聞澤,完全是兩個極端。
奚遲心里某個荒唐的念頭生發芽,蔓生滋長,愈演愈烈。
這樣的話,本來奇怪的事往另一個更離奇的方向走,反而能說的通了!包括幾張舊照片,霍野對他的態度,昨晚那個熾熱而陌生的吻……
他疾步走到門口,推開房門。
客廳里空無一人,只有晨曦悠閑地從窗口里灑進來,霍野似乎出門了,意識到這一點,他居然松了口氣。
他一向不是喜歡逃避的人,但此刻他忽然很想逃離這一切。
奚遲可以說是慌張地轉出了門,在電梯合上時,他從金屬門的反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面蒼白,墨黑的眼睛里藏不住茫然失措。
房間里,線隨著朝升起微微變化著,門再次被擰開,霍野一只手拎著袋子,將鑰匙甩在了玄關的柜子上。
手中的早點和豆漿冒著騰騰熱氣,而邊上另一個袋子印著藥店的圖標,里面是解酒舒緩頭痛的藥。
他放下藥,輕敲了兩下臥室門,然后收斂著力度將門推開,里面的人已經不見了,只留下床單上細微的痕。
看來是跑了。
這反應在他意料之中,本來就是為期一日的單程車票,要是第二天還有人試圖糾纏,那就是瘋了。
奚遲一看就是個很理的人,他想,也不知道對方告訴他的名字是不是真的。接著不控制地想到,昨天他究竟把自己認了誰?
他的心里莫名地煩,走到床邊,平了奚遲留下的印跡。
這時,他看見了被子里躺著一個黑的錢包,非常簡單的款式。
霍野拿起來,想打開看看里面有沒有名片可以聯系上對方,但是除了現金外,只有銀行卡。
他出最外面的一張卡片時,目一頓,這是奚遲的職工卡。
最上面印著濟仁醫院的標志,再往下是奚遲的證件照、名字、科室、職稱。
他看到了奚遲穿白大褂的模樣,可以算是他見過最適合這幅裝束的人,照片里的青年角輕抿,眉目間的淡然沉靜像風吹開了霧氣,出后面的黛山巒。
他一下想起了昨天酒吧舞臺下奚遲向他的目,被如此清冷的一個人用滾燙的目看一眼,著實很難忘。
著這張薄薄的卡片,他角扯起了一個小弧度。
奚遲回家后洗了個澡,然后按時去醫院上班,早上在會議室班的時候,所有同事都震驚地看見,奚醫生也會有在晨會發呆的一天。
好在今天沒安排手,只用理病房的事。
他坐在辦公室的電腦前,屏幕上打開的界面是一個文獻搜索引擎,搜索記錄一列排下來:解離人格疾患、DID、人格分裂……
奚遲快速讀著查出來的資料,專注的眼神中映著顯示屏的,他看起來和平時一樣鎮靜,心臟卻早已卻跳越快。
他現在回想,他和霍聞澤見的第一面就充滿疑點。
他和霍聞澤相識是因為一場意外。
那年他剛進醫院,被安排去特需病房轉,里面的患者非富即貴。有一床病人的家屬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要求他換治療方案外加篡改醫療文書。
他看出這個家屬的目的無非是拖死患者,堅持醫療原則強地拒絕了,就跟家屬起了爭執,轉回辦公室的路上,他沒察覺到家屬拎著花瓶追到了他背后。
幸好霍聞澤從旁邊經過,在病人家屬把花瓶砸在他的后腦勺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兩三下控制了對方。
他為表謝意,下班之后請霍聞澤吃飯。
霍聞澤一挑,便挑中了一家他很喜歡的餐廳。按照他的格,和不的人相對而坐幾小時只能是無盡的沉默,但很神奇,他和霍聞澤那天晚上一秒都沒冷場。
霍聞澤舉止彬彬有禮,一言一行都著沉穩的紳士風度,把控著談的節奏,讓人如沐春風。他們聊了彼此的工作,共同看過的書,甚至發現他讀博的時候,霍聞澤竟正巧在同個國家相距僅半天行程的城市。
餐廳暖的燈籠罩下,霍聞澤專注看著他的眼睛像琥珀,微彎起來的時候,他覺心底被輕輕扯了一下。
分別的時候,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換了聯系方式,沒什麼復雜的試探拉扯,在一起的過程順水推舟。
后來他聽病房的護士討論,霍聞澤制服那人的作準干脆到像在拍電影,把人按在地上的同時就把對方肩關節臼了,后來那人去檢查,肩胛骨碎骨折。
霍聞澤一個金融專業畢業,整日開會和理文件的總裁,從何而來這種練程度?
他當時沒有多想,只能說會使人盲目。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咔嚓”一聲打開了,走進來兩個人,奚遲下意識地飛快關閉了面前的網頁。
“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啊?頭一次見你開會走神。”一個高個圓臉,一看就心寬胖的男醫生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謝謝。”奚遲接過來,扯起角,借口道,“有點頭疼。”
“切,直男。”扎高馬尾的醫生鄙視地看了眼男醫生的背影,湊到奚遲旁邊柳眉一挑,語調曖昧,“很激烈嘛。”
“什麼?”奚遲一下沒反應過來。
醫生但笑不語,把化妝鏡給他,指了指自己的。
奚遲照了下鏡子,表一滯,他下上那一點破皮的地方,現在似乎更紅了,十分顯眼。他今天心緒繁,都沒來得及注意。
讓他突然想起,霍野那邊的事還沒完,他出門后很快發現,自己的錢包落在了對方家。他得拿回來,但他該用什麼態度面對霍野?尤其是經過昨天那麼一遭,想想都頭疼。
看他臉紅了又白,醫生哈哈大笑。
安妍本科時就是奚遲一個實驗室的師姐,奚遲對的格已經習慣了。收起鏡子,又笑道:“恭喜你啊,這次國家青年科研基金,咱們科只有你跟丁立森圍了。”
“多虧師兄師姐手下留。”
“謙虛,煩人。”安妍大咧咧地擺手,“等評上副教授了提攜提攜我們就。”
這話不是開玩笑,奚遲回國沒多久,就因為手里的科研果破格晉升了主治,如果這次能中標,一個國家級別的項目加上這幾年積累的文章,真有可能為他們科最年輕的副教授。
“這段時間你還是注意點,上回不是實驗數據丟了麼?”放輕聲音,飛快瞟了一眼某張空著的辦公桌。
他們四個人一間醫生辦公室,那張桌子正是和他一起圍的丁立森的。之前他實驗的關鍵數據,在筆記本電腦里離奇地被破壞過,好在最后托人找回了,他們都懷疑過丁立森,但辦公室沒有監控找不了證據。
奚遲明白是特地來提醒自己,謝道:“好,我會注意的。”
安妍又問:“對了,晚上的校友聚會你去嗎?”
他們畢業后留在本校附屬醫院的人,每年會組織校友聚會,張羅的人自然是潘展。坐在一起,每次都是那幾個人暗地炫耀職業發展、房子車子,奚遲一直推沒去。
但這次,他想到了一個人,點頭道:“我打算去。”
“哎呦,了就是不一樣,都開始社了。”安妍揶揄道,“正好我蹭下你的車。”
回位置之后,奚遲點開微信頁面,點進了一個【市醫院神科陳主任】的聯系人,發了一句:
【你今晚去校友會嗎?】
陳楓不是玩梗的,是個貨真價實的醫生,他的另一個大學室友,從學就一門心思地奔著神科去,由于他們科人才短缺,現在已經榮升副主任。
對面很快回復:【市醫院神科陳主任:天哪,是我加班加出妄想癥狀了嗎?還是你真的找我了?】
還是悉的畫風,奚遲回復道:【……你正常點。】
【市醫院神科陳主任:好噠,不是那件事以后,我怕你再也不會理我了麼,嗚嗚。】
奚遲也有點尷尬,上學時其實他們倆關系很好,直到陳楓選了神科后,找了他父親奚長明做導師。
陳楓知道他家的狀況,他也叮囑過在奚長明面前就當不認識自己。后來有一天,他卻發現陳楓一直在跟奚長明匯報他的近況,陳楓說的“那件事”就是這個。
他想了想,回道:【都過去了,我有件你專業上的事想請你幫忙。】
【市醫院神科陳主任:哥們兒之間說什麼請。】
【市醫院神科陳主任:哎不對!我是神科的啊!你怎麼了?】
【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最后,他們約了校友會結束后聊。
校友會在本市一個有名的大飯店,奚遲到的時候,包廂已經坐了不人。
陳楓還是從前的娃娃臉,看見他熱地揮揮手。
人群中左右逢源的潘展也看見了他,笑容面滿地大聲道:“呦,奚遲,沒想到你也會賞臉過來,大家都多久沒見到咱的系草同學了。”
奚遲聽出他這是故意在找自己難堪,那天更室堵他之后,潘展又給他發過幾條消息,約他出來吃飯。他這兩天本來就心煩,直接把人拉黑了。
當著眾人的面,他還是不咸不淡地打了個招呼。
潘展依然不依不饒,端著酒杯過來:“大家說是不是應該罰一杯?”
旁邊立刻有人跟著起哄,安妍白了他一眼:“行了吧,人家幾百年前拒絕你一次,看你心眼小的。”
這時,奚遲忽然聽到了耳的聲音。
“蚊子那小子訂的到底是707還是708號間啊,他媽的,都找了一圈了。”是周雷的一副破鑼嗓子。
然后聽見主唱施焱冷冷地說:“今天,讓我聽見你在唱片公司面前罵一句臟話,等死吧。”
奚遲回頭,正看見霍野三個人站在他們包廂門口。
霍野的視線在他臉上定住,也出了一意外。
沒等誰進一步作,奚遲聽見邊上一聲清脆的玻璃破碎聲。
原來是潘展掉了手里的酒杯,他笑容凝固在臉上,整個人僵在了原地,眼睛直直盯著霍野。
潘展的肩膀和在止不住打,目的茫然代表他正于極度恐懼,喪失反應力后的幾秒,潘展猛地后退,撞上了中間的圓桌,酒杯餐盤刷拉拉掉了一地。
所有人看見他顧不上服上的臟污,瑟到房間角落。
就像見了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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