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半個月,葉青鸞沒敢離開自己鋪子。
見天兒在店門外站著,有人問就說在等生意。
實則是小心盯著隔壁。
糧店開張了,師叔真親自來看店。
雖說迎進送出什麼的,自然有他那四個耗子傀,但是他也的確每日都端坐在店里柜臺后,風雨無阻。
雖說事先他寫好了障眼法的符紙,在店店外都滿了。還覺不過癮,親手在他袍子里兒上前后都各了好幾張。
若是普通百姓,是看不出他本來面目的。
可還是不放心啊。畢竟這是都城長安,別說全國人都往這兒聚,就是全世界人都朝著這兒來呢。倘若出現玄門高手,他寫的那符怕就了一捅就破的窗戶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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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出神,一陣香風飄過來。
“哎喲,我說大喜呀,怎麼半月沒見,你就想開了,決定要從良啦?”
葉青鸞剛喝一口茶,好懸噴了。
扭頭,見是“魁元閣”的虔婆綠綺搖著鵝扇子走過來。
“魁元閣”名字風雅,像是個書齋似的,可其實它是秦樓楚館。因接待的客人主要是各地進京趕考的學子,故此才取了這麼個討彩頭的名兒。
而“虔婆”,便是鴇兒。
綠綺自己不是東家,充其量算個“總經理”。最特別的一點是,還給自家上了年紀的姑娘們尋找從良的機會。便找上了葉青鸞來。
婆、虔婆都屬“三姑六婆”,社會地位一般低微,故此葉青鸞倒跟綠綺培養起了私。
“綠娘子好歹當年也是花魁娘子,琴棋書畫自不在話下。今兒個怎麼連個招牌都念這樣了?”葉青鸞掐腰回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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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綺笑得也是彎了腰,上卻還不讓,舉著鵝扇子指半空里。
“你瞧你瞧,這不是‘喜從良’嗎?”
葉青鸞只能翻白眼兒。
“中間的‘天’和‘米’都哪去了?你當你是測字先生啊,還給人拆字兒?”
綠綺大笑,“哦?還有那兩個字嗎?沒看見啊~”
葉青鸞將給拉過來,站在端正的位置上。
“這回看見了吧。”
綠綺卻一雙眼早飄進糧店里去了,“喲,店家是個年輕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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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鸞便將綠綺又給拉一邊去了。
“瞧你,一不小心就把你自己個兒的心思給說出來了。等你哪日正經想從良了,你來找我,我必定整個大唐翻遍了,給你找個好郎君。”
綠綺微微怔了下,隨即笑,“我?我就怕這天下,敢娶我的郎君還沒生出來呢。”
葉青鸞沒錯過綠綺眼角過的一縷哀傷。
便笑,“我聽懂了,綠娘子是想老牛吃草呀!”
綠綺推一把,“還說我?你自己呢,還不是都沒能給自己找個郎君去?”
葉青鸞角抿。
“早告訴過你了:我男人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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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綺認真端詳葉青鸞半天,“……你恨死那個男人了。”
葉青鸞揚眉去,“啊。”
綠綺便握了葉青鸞的手,“無妨無妨。再可恨的男人,反正也死了。再給自己尋個順眼的就是。”
說著眼風掃過糧店去。
“比方說,那位郎君……”
葉青鸞登時咳嗽了,“你又渾說!”
綠綺便笑,“也不知道誰,就站在人家門口,一雙眼珠子都快粘到人家上了。連我來都沒看見。”
葉青鸞:“……”
綠綺說的倒也沒差,真盯著那邊看呢。
可是,這跟綠綺以為的不是一回事啊!
小心一眼綠綺,“你覺著,他值當麼?”
綠綺蹙眉想了想,“嘖,倒是眉眼普通了些。我這都看了他好幾眼了,兒沒記住他長什麼樣。”
葉青鸞這才放下心來,“對,就大眾臉,扔人堆兒里就再拎不出來那種。”
綠綺:“?”
這喜娘子,又說聽不懂的方言了。
“咳,甭管眉眼什麼樣,總歸年輕就行!我這麼端詳著,他腰細長,那骨當真不錯!”
葉青鸞又咳嗽了。
綠綺眼角流波,“信我,他可是塊好料子。著意教好了,必是條生龍活虎。”
偏這一刻,店的木幽子,正抬眼來。
葉青鸞趕一把捂住了綠綺的。
“姐,這是大街上,不是你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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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把綠綺給勸走了,葉青鸞剛進鋪子坐下,木幽子就過來了。
葉青鸞激得站起來,“誰讓你過來的?”
他那破符紙在這兒不管用,看著他就還是原來那個他,一點都沒泯然眾人。
他一臉無辜,“吃飯了。”
他將做好的飯菜擺在幾案上,“魚香茄子煲。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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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用嘗?一聞這味兒就要流口水了!
“可是你怎麼能在這兒做這個?”低聲。
就算大唐有茄子,但是沒“魚香”這個做法。
他卻含笑看,“……茄用子未者以竹刀骨刀四破之,湯炸去腥氣。細切蔥白,熬油令香。豆醬油,擘蔥白與茄子俱下,缹令,下椒姜末。”
:?
他黑瞳點染淘氣:“賈思勰《齊民要》。”
一顆心這才“哐當”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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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干飯,吃得顧不上抬頭。
在西市這兩年,晌午就沒吃過正經的飯。許多時候就是買個胡餅,隨便咽了。
這樣的熱飯熱菜,真是人間值得。
他就坐在一旁看著吃,看吃得差不多了,便遞上清茶,慢慢悠悠問,“……方才那位香風襲人的大娘子,說我什麼?”
葉青鸞一口米粒兒全噴出來了。
他也不急,手一顆一顆替拈起,“我聽見了,知道是在說我。只是沒聽真楚。”
葉青鸞狂吸好幾口氣才給住。
瞞不住了。
“……是虔婆。說想給你介紹幾位好姑娘。”
說完了,挑釁地偏頭看他。
“哦。”他一臉平靜,“替我轉告:不必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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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沐兒不知又從哪兒鉆出來,撲過來抱住。
嘆口氣,“去哪兒瘋了?”
沐兒響亮地笑,“沐兒去引路!”
葉青鸞:?
還沒等葉青鸞問,門外便已傳來詢問聲,“這里可是喜娘子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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