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拉著錦榮的手道:“跟著朱先生學習,是比原先好了。只是母親看你像是瘦了,在七方胡同是不是吃得好,穿得好?……”
顧錦榮道:“既然是去讀書的,兒子也明白要勤,吃的穿的母親您每月都讓人送來,自然是不了的。兒子清瘦只是思念母親,您病重在床,我卻不能回來看看……”讓書把幾個盒子拿過來,“……一些進補的藥材,七方胡同里賣這些東西格外好,我就給您買了些。”
他又拿起一個小小的雕牡丹的盒子:“這是給長姐帶的。”
顧錦朝接過來道了謝,紀氏看著就很欣:“你們兩是同胞的姐弟,比別的姐弟更親近,要是母親以后有什麼不測,榮哥兒你要幫襯著姐姐,別讓別人欺負了。”
顧錦榮聽著就安:“母親您還沒看到兒子讀書有,怎麼會有不測呢,定能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的……”
母親又問顧錦榮功課怎麼樣,四書讀得怎麼樣了,錦朝心想顧錦榮才虛歲十二,四書只是大概讀了,得他年齡再大一些,先生才會開了課深講。母親沒讀過多書,自然不清楚這些。顧錦榮也沒有不耐煩,平穩回答了母親的話。
問完之后紀氏就讓他先回靜芳齋,把東西整理好了再休息一下,他這一路也是舟車勞頓的。
錦朝一時沒有說話。
紀氏主中饋這麼多年,自然也什麼都看得明白,錦朝和錦榮關系不好,一直都知道。兩姐弟剛才并沒有多流,靠著大迎枕,看著自己的兒。
等顧瀾及笄禮過了,就是錦朝十六歲生辰,的兒長得艷如海棠,穿著卻是素雅。烏發在暈下有綢緞的澤,眸如潭水清澈,細致白。這樣的容,這樣的家室,肯定要嫁得一個好郎君,才稱得上的兒。
紀氏想起剛才薛師傅來說:“……小姐聰穎非常,用了心學繡藝,那就學得飛快。”
兒自從病后,子沉穩不,心中很是安。
“你和弟弟要多走,一母同胞的,以后要多幫襯。”紀氏囑咐錦朝,“原先你不耐煩弟弟活潑,現在可別顧及這些了,我要是死了,那你也只有弟弟撐著腰……”
顧錦朝心里都清楚,只是要改變一個人的看法并不是什麼易事,一時間太親近弟弟反而不好。心里都有度,聽到母親又擔心自己的,也沒再多說。而是提起別的事:“……母親陪嫁的鋪子掌柜里,可有您十分信得過的人?我想借來做些事。”
紀氏想了想,道:“鋪子上的掌柜都是忠厚老實之人,田莊、宅子的管事也不錯,既然是你想要用的人,除了忠厚老實,定還要有一番見識的。寶坻那幾個鋪子的掌柜倒是可以用……”
并沒有問要做什麼。
紀氏又細細向說了哪幾個掌柜管事忠厚,哪些又非常機靈,哪些聰明非常。
錦朝也明白母親是想讓悉自己的陪嫁,母親的陪嫁很厚,以后都是自己和弟弟的,自然需要清楚。
紀氏說了一會兒話就覺得力不支了,錦朝服侍睡下。又讓隨行的青回去拿那兩幅名家的字,想先去靜芳齋探顧錦榮,他年齡還小,只要是合得來說得上話,自然就親近了。
心里思忖著,和青一起走到了靜芳齋,小丫頭進去說了,又迎到東次間先坐。
顧錦榮過了一會兒才進來:“……正在收拾書籍,長姐久等了。”
錦朝笑笑道:“是我打擾了你的。姐姐聽說你喜歡書法,就著意收了兩幅字,你看看喜不喜歡。”
讓青打開給顧錦榮看。
顧錦榮看了便稱贊:“石田先生的字無拘束,瀟灑淋漓。枝指山人的字溫厚,都很好,長姐費心了。”他五還沒張開,有一點稚氣,說起來這些來卻頭頭是道。
錦朝看著顧錦榮,想起自己的孩子陳玄麟,都說外甥像舅,玄麟年時也是這樣老的樣子……
顧錦榮也確實喜歡這兩幅字,看著不釋手,卻沒和錦朝說幾句話。一會兒又有小丫頭進來了:“大爺,二小姐來了!”
顧錦榮的眼睛卻立刻一亮,放下畫卷急急就往外走:“是二姐來了麼?”
小丫頭跟在他后道:“大爺,您還沒穿披風呢,可別凍著了!”
“不礙事的!”顧錦榮本不在意。
錦朝看著被扔在桌上的兩幅字,心中一冷。又聽到溫清和的聲音:“我們大爺又長高許多,二姐都及不上你了。”
兩姐弟說著話進來,錦朝看到顧瀾穿了大紅遍地金緞襖,容秀。錦榮比高了一些了,低著頭和笑:“弟弟再長高也是二姐的弟弟啊!”
顧瀾拍了拍他的肩:“你怎麼不說長姐也在這兒,我也沒個準備。”又和錦朝請安。
錦朝笑道:“不礙事,他只是見著你歡喜了。”
顧錦榮就道:“長姐都說沒關系了,偏偏你還說我!”語氣輕快,這才是十一二的年的樣子。
顧瀾就拉了錦朝的手:“這幾日長姐都不常到我那兒坐,今天算是上了,我們兩姐妹可要好好說話,”又轉吩咐顧錦榮,“你怎麼不給長姐上茶,不是說禮節學得更好了嗎?”
顧錦榮笑笑:“還沒來得及,長姐喜歡喝什麼茶?”
錦朝覺得自己要是繼續在這兒呆下去,恐怕也是惹人嫌的。
便起說:“母親那里還需要人照料著,我就先走了。你料理得空了也來多看看母親,日夜都想念著你的。”說到母親,顧錦榮臉上的笑容了幾分,他點了點頭。
錦朝走進抄手游廊的時候,還聽到顧錦榮的聲音:“……這是給二姐帶的,我親手雕的,十八羅漢的象牙雕。你不喜歡金銀,就這些東西擺設最好……”
錦朝臉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來,青沉默地跟在后。走出靜芳齋就看到一片結冰的湖泊,錦朝一時間也不想回去,就沿著回廊走到了湖泊上的亭子里,看著對岸凋萎的枯枝。
青一向見到小姐都是飛揚明艷的樣子,卻有如此沉默,一時間心中不忍:“……二爺只是不懂事,您和二爺畢竟才是最親近的,他長大了就明白了。”
錦朝搖搖頭:“……我并不是在意這個。”
坐在亭子里吹著寒風,又把袖子里那個小小的雕牡丹的盒子拿出來,是一塊樣式普通的和田玉佩。雕的是燕京時興的相祿壽喜。
在自己喜歡和親近的人面前,顧錦榮才有孩子稚氣的一面。玄麟或許也是如此吧,把當一個徒有母親稱謂的陌生人看,自然是那樣的年老。錦朝自嘲般笑笑,又收起玉佩道:“該回去看母親了。”
顧錦榮和之間的隔閡還真不算淺,要改變這種關系恐怕還要費大功夫。
只是想到日后顧瀾是如何對他的,錦朝又覺得有些不甘。
顧瀾是真心把顧錦榮當弟弟看,還是只是顧家的嫡長子呢?和母親把錦榮趕出顧家的時候,可想過今日顧錦榮對的信任和依賴呢。
顧瀾接過顧錦榮手中巧的象牙雕,看著確實細致,佛陀栩栩如生。
“你還真的去學了牙雕。”有些責怪道,“姐姐不過是說著玩笑的,學這些東西可費了你讀書的時間,要是因此功課拉下了,我可怎麼向爹爹代!”
顧錦榮上次回來,顧瀾便無意中說起自己喜歡牙雕工藝,顧錦榮為了討二姐歡心,才去學了這個。他道:“這倒是不礙事的,我們書院先生教得好,比國子監讀書的監生時間寬裕多了。”
顧瀾又說起顧錦朝:“……長姐雖然有些地方不對,那也是長姐,你可不能不恭從。明日便去向長姐問個安,早上也多是沒事的。”
顧錦榮一時有些概:“原先那樣對您,您還為說話,二姐你也不要太溫和了——人善被人欺!”
聽到顧錦榮這麼說,顧瀾頗為無奈:“長姐畢竟是嫡長,我怎麼能違逆呢,上次瞧中我院里一個丫頭,直接就要走了,我待那丫頭也是極其好。走的時候萬分不舍……可我卻不敢留,只怕現在在清桐院,也過不上什麼好日子。”
顧錦榮皺起了眉:“竟然有這樣的事!我去替你把丫頭要回來,顧錦朝向來就是這樣脾氣,看上什麼便要什麼,你不要急……”
顧瀾連忙道:“二姐和你說這些,可不是想你幫我的,只是想你在長姐面前要多恭從罷了,我點氣也是沒什麼的,要的是你要待長姐好一些。畢竟才是顧家的嫡長!”
顧錦榮一時有些不屑:“這個嫡長,早將顧家的臉丟盡了,和我一起讀書的好些人都知道,都說不過是個草包,空長了一副好皮,脾氣又壞,又不知恥!真是……真是……”
顧瀾了他的背,輕聲道:“管旁人說什麼,也是你濃于水的姐姐,可別說這樣的話了。”
顧錦榮低聲道:“我倒寧愿沒這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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