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秦家瓦房的地窖里。
秦灼看顧了晏傾一夜,被凍得不輕,又累又冷地在角落里打盹。
蠟燭早就燃盡了,此刻地窖里漆黑一片。
靠在磚石上正小憩著,忽然間背后越來越涼,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靠了過來。
秦灼的睡意一下子就被驅散了,反手就把那玩意一把扣住。
扣住之后,聽見昏迷了一夜的那人悶哼了一聲。
“秦灼。”晏傾嗓音嘶啞得喊了一聲。
秦灼這反應過來,自己扣住的是晏傾的手,連忙放開了,悻悻道:“你醒了啊?”
“嗯。”晏傾只應了這麼一聲就沒下文了。
四周烏漆嘛黑的,連對方的面容都瞧不清楚,又極其安靜,一時之間只余下彼此的呼吸聲。
“醒了就好,你若是死在這里,我就百口莫辯了。”
秦灼一邊說著,一邊起去邊上的火折子和蠟燭出來點上,然后嵌墻壁上的燭臺。
火微微搖曳,籠罩著素面朝天的一張臉。
晏傾這才看見一頭長發糟糟的,眼下也浮現了些許青黑,顯然是一夜未睡,此刻看起來有些倦意。
他沒想到秦灼會救自己。
所以此刻,難免相對無言。
相比之下,秦灼要隨意地多。
點完蠟燭之后,就走回晏傾邊,俯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晏傾面一僵,抬手就要拂開的。
“別。”秦灼的指尖輕晏傾的脈搏,一邊把著脈,一邊不不慢道:“我若是想對你做什麼,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現在?”
晏傾一時無言以對:“……”
這脈象奇怪得很,秦灼本就只是個久病醫的半吊子,遇上這樣的更搞不明白了。
只是昨夜是親眼看著晏傾氣息渙散,像是馬上就要一命歸西一般,現下人醒了,周寒氣也散去了大半,雖然上的傷勢還是很重,但是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死不了的。
收手回袖,緩緩問道:“你究竟練了什麼邪門武功?”
晏傾一張俊臉本就因為失過多慘白如紙,聽到這話之后,頓時白中帶青,沉聲道:“休要胡言!”
“這是你的事,不肯說就算了。”秦灼也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這些不甚要的以后再問也不遲。
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衫,居高臨下地看著晏傾,問道:“昨夜追殺你的那些人是誰?”
晏傾皺眉,一下子沒說話。
秦灼道:“你可別說這事與我無關,昨夜我只是路過就險些被滅口,如今你又在我家地窖里,若是那些人找過來,我肯定會被你連累,所以你知道多,最好趁早告訴我,還能一起想想應對之策。”
晏傾抬眸對上了的視線,默然道:“我不知道。”
秦灼等了半天,就等到他這麼四個字,被氣得差點吐,忍不住道:“你家被燒了個,命也差點丟了,你竟然不知道仇家是誰?”
晏傾沉默了,本就沒有什麼的清冷公子,在燭火的籠罩下越發如冰似雪。
秦灼看他上穿的是秦懷山的舊,傷重地坐起來都難,只能半靠在磚石上,這孱弱模樣看起來可憐極了。
后頭那些扎人心的話都到邊了,又生生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
秦灼一邊默念著上天有好生之德,一邊想著有晏傾在手,這事就槽糕不到哪里去,眼下別讓這人死了才是要事,這才稍稍平復了一下心。
“既然你不知道仇家是誰,那咱們就暫且放下這事不提,先說說你我的是吧。”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挑起了晏傾的下顎,迫使他抬頭看向自己,再開口時語氣也刻意輕佻了幾分,“救命之恩,要怎麼報,你知道的吧?”
晏傾皺眉道:“你意何為?”
秦灼緩緩道:“我同你的婚事先前已經退了,而且又和顧老太爺定下了三月之約,不管日后結果如何,這正頭夫君肯定是不到你了。”
說的頗是認真,拇指輕輕挲了一下晏傾的角,作溫如許,語調卻涼薄得很,“現下落到我手里,就只能做小了,日后我另外給你置辦個宅子做外室?還是留在房里當通房公子?”
“你在……說什麼?”晏傾的聲音幾乎是從嚨里發出來的,顯然已經氣得不輕。
“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沒明白是什麼意思麼?”秦灼笑了笑,字字清晰道:“晏傾,我救你是為了挾恩圖報要你委于我,日后什麼事都聽我的……”
這話還沒說完,晏傾就被氣得吐出一大口,往后倒去。
秦灼早就防備,連忙側避過,然后再次拉著他的手腕把脈。
片刻后,輕輕地松了一口氣,“你可終于吐了,瘀吐出來就好。”
晏傾邊跡斑斑,一時還沒緩過勁兒,啞聲道:“秦、灼!”
“喊我作甚?留著點勁兒氣吧。”秦灼從邊上撿起一片破布給他了邊的跡。
雖然方才說那些話是為了氣晏傾吐出瘀,但是說真的,能把他氣這樣,真爽!
若是眼神能殺人的話。
此刻秦灼早已經被晏傾千刀萬剮。
不再看晏傾,轉過去了個懶腰,輕聲道:“你好好在這養傷,吃食和藥,我會讓爹爹按時給你送下來,等到該你出現的時候你再出現。”
轉走上石階,面容一半被燭火照亮了,一半在影里。
邊上揚了些許,“這出戲我陪他們唱,但結局要隨我心意。”
晏傾看著拾階而上,一步步遠去,心里忽然有了一種奇異的覺。
好似眼前人早已不是認識的那個人。
仿佛分開的這三年,真的如同隔了一世春秋。
秦灼出了地窖,把磚石鋪了回去,又拿了一些柴火堆上去,窗外天已亮。
剛做完這一切走出灶間和早起準備做朝飯的秦懷山代了幾句讓他照顧好晏傾,柴門就被人踹開了。
眨眼間,七八個差闖了進來,將團團圍住,“秦灼!有人報案晏府走水之時,看到你鬼鬼祟祟出現在后門,馬上束手就擒,跟我們去衙門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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