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水榭的右邊正有幾人坐在茶座邊喝茶,形在修竹疏影之間形約可見,方才嚷的聲音則是從門口一旁游廊上傳來。
謝宜笑抬眼便見顧二爺和一個穿著寶藍長袍的貴公子踩在檐下的人靠上,沖著中間的繪著《斗蛐》的彩蛐蛐罐嚷。
水榭那邊的謝宜陵不時地看向門口這邊,聽到腳步聲傳來,便轉過頭去,見是謝宜笑帶著婢從門口走了進來,立刻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然后迎了上來。
那邊斗蛐蛐的二人也跟著停了下來看了過來。
謝宜陵從水榭中小跑了過來,要到謝宜笑面前的時候想要走得近一些,又怕是被疏離拒絕,只得在離幾步遠的地方停下,然后了,小心地開口:“阿姐,你來了?”
按照以前,他這位姐姐便會問他‘有什麼事’,他說答‘我來看看阿姐’,然后就沉默著讓他坐著,也不與說話。
過了一會兒,便打發他離開,或是不好意思打發他,任由他坐著,等到他自己尷尬得坐不下去告辭離開。
想到這里,年眼底有些失落,黯淡著目低著頭,像是一個小可憐兒。
謝宜笑看到這年如此,心里覺得原主實在是拎不清,信周氏將當親,將這個一心想要親近的年一次次地推開。
“宜陵。”謝宜笑想要與他親近,但是又怕是改變太大了嚇著他,于是也只是微微點頭打招呼,表現得友好一些。
倒是跟在后面的明心高興地說:“小八爺,姑娘可是從早上一直盼著您來呢,先前還說要到門口迎一迎您和三公子,只是太夫人說二位來了荷風苑,姑娘才過來這邊。”
謝宜陵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謝宜笑,一時之間有些呆。
謝鈺也從一旁走了過來笑嘻嘻地喊:“小姑姑,我也來看你了。”
謝宜笑被這一聲‘小姑姑’雷得不輕,下意識的就想手自己的臉看看有沒有皺紋,還是年輕的,還是十五歲的,不想有這麼大的侄子。
昔日謝氏分家分了幾支,留在帝城在這一支,嫡支是謝宜笑祖父這一脈,余下還有幾個旁支跟著,族里也重新排序。
在父親這一輩里,父親是老來子,最小,到了這一代里,和謝宜陵最小,謝宜陵排行第八,已經排到了十三。
如今最大的侄子都已經親了,指不定明年都有人喊姑祖母了。
謝宜笑角僵地扯出一些笑容來,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的大侄子好,只得客氣地點頭:“有勞你來看我了。”
謝鈺罷手:“無事,看見小姑姑你無恙,我也就放心了。”
謝鈺行三,是長房嫡次子,在他上頭還有個長兄,若不然也不會沒有力地活得恣意瀟灑,做一個小紈绔了。
“二舅。”謝宜笑對著走過來的顧二爺微微行禮,雖然看不慣這顧二爺,但作為長輩,總不能失禮。
謝宜笑最大的聰明之便是能隨遇而安,懂得審時度勢,不管是落在什麼境地里都能讓自己過得更好。
顧二爺生得一雙桃花眼,年輕的時候也算是生得不錯,可是年紀大了,可能是近視有點高,時常瞇著眼睛看人,于是就變了瞇瞇眼。
顧二爺斗蛐蛐被人打斷,臉上有些不高興:“是宜笑啊,你來這邊做什麼?”
謝宜笑道:“宜陵他們來看我,我便來和他們說說話。”
顧二爺不悅地皺眉,覺得謝宜笑打擾了他斗蛐蛐:“有什麼好看的,看完了就趕回去吧。”
謝鈺掂了掂手中的折扇,笑嘻嘻道:“顧二爺,咱們今日就不玩了,改日、改日我再請你出去好生地熱鬧熱鬧,今日咱們就散了。”
顧二爺還想說什麼,卻見謝鈺已經上前去,虛虛地扶著謝宜笑的手臂,猶如小鈺子一樣,扶著往水榭走去。
謝宜笑以為他想擺顧二爺,也隨他去了,反正是大侄子,扶一下也算不得什麼事。
謝宜陵也跟在一旁。
顧二爺見此也懶得跟上前去,覺得實在是無趣,便抱著自己的蛐蛐盆準備離開了,走之前他還回頭沖著謝鈺喊了一句:“謝小三,下回有熱鬧記得上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
顧二爺得了話,終于是滿意地離開了。
謝鈺見臉雖然蒼白,但神倒是好了一些,于是便問道:“小姑姑這兩日可是還好?我瞧著比前些日子要神一些?”
盡管如今謝宜笑的臉和先前一樣的蒼白,便是敷了再厚的也掩蓋不住虛弱,但整個人像是有了靈魂有了生機,不像是先前那樣仿佛這個世界了無生趣,生死也不在乎。
“這兩日好一些了。”
一行人走至水榭,謝宜笑抬眼便瞧見了坐在茶座上的兩人。
坐在茶座主位上的是一個穿著紫袍頭戴玉冠的貴公子,其氣度軒昂,儀表堂堂,是個堂明端正的貴公子。
謝宜笑暗自猜測,便應當便是原主的心上人,長寧侯府世子顧知軒了。
另一位是一個穿月白祥云織金袍的年輕公子,公子以玉冠冠發,余下長發隨意散落在背后,如今只瞧了一個側臉,也見他容貌清俊不凡,氣息冷清出塵。
他冷清淡然,一眼瞧去平淡隨和,如同這山間松竹,清風明月。
在這本書里,也曾稱贊過他的樣貌和氣度,說什麼‘皎皎不似此中人,原是仙君下凡塵’。
謝宜笑見他抬手之間出了一雙干凈白皙的手,如同白玉修竹一般,看著便賞心悅目。
這便是書中那一心想要出家做和尚的容九?
謝宜笑心中嘆了一聲,覺得天妒紅浪費資源,這麼好看氣質又好的小哥哥,怎麼一心想著出家做和尚呢?
茶座上的兩人見有人來,齊齊轉頭看了過來,顧知軒臉有些尷尬,輕聲喚了一聲表妹,容辭見了,淡然清冷的臉上倒是出了一份詫異的神。
不過也就是一瞬,那一點詫異也便隨之掩去。
謝宜笑上前行禮:“表哥安好,見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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