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散了朝后,高宗留下幾個重臣議事，依舊是方才那個話題。

　怎樣才算厚待，厚待到什麼程度才行？

　提高醫者的待遇無可厚非,高宗自己本就很看重醫學的發展,大黎朝醫者的地位較前朝也是提高了不的。

　工匠也還罷了,朝廷以后可以設立一個專門的款項，下發給各地府衙,用以鼓勵和獎勵匠人們的發明創造,此事不難，眾人一致通過。

　唯獨商人......

　商人不比其他，他太特殊了,一些巨賈的富有程度甚至堪比皇帝,史上不就有商賈憑借手中大量財富扶持出逃的前朝后裔，差點顛覆了一個王朝的故事。

　歷史的教訓歷歷在目,他們絕不可能再犯相同的錯誤。因此不管是激進如鄭豫，還是守舊如江元茂，都有一個相同的共識,那就是，無論如何,商人都不可以從政。

　這一方面的限制不能放松，其他的倒是可以斟酌斟酌,例如是否可以對商稅稍微減輕一些,怎麼做，幾人一時半會也討論不出個一二三，只能暫且擱置了。

　高宗疲憊地了額角，他喝了口茶，正想著找宮給他按按肩膀放松一下,突然想起還有件小事等著他解決，便使人喚了林正輔前來。

　這幾日，林正輔的差遣下來了，授了大理評事，留在京城任職，雖只是個判案的七品小，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上將他放在這個位置上，是要歷練他一番好日后重用。

　二十多歲的狀元郎，當世大儒張承的弟子，宰輔江大人的門生，無論怎麼看，都是前途無量。

　更別說他的妻子還是從中國來的鐘熒，雖然說過不回來了，但萬一呢，憑這一點，就足以讓許多人同他好。

　躬行禮的時候，林正輔心里是有疑的，在京城這種地方，他一個大理評事連面圣的資格都沒有，陛下招他來能有什麼事？

　高宗人起來賜了座，不咸不淡地開始寒暄：“林卿今年可是二十有五？”

　林正輔垂頭恭敬應道：“是。”

　高宗又問道：“如今既已高中，也該重新考慮婚事了，朕替你做一門親事可好？朕的三公主和嘉天真活潑，與你極是般配，朕把許配給你，你意下如何？”

　林正輔心中凜然一驚，立即跪下道：“微臣多謝陛下厚，只是微臣已有妻子，怎能再另娶他人，還請陛下萬勿見怪。”

　“哦？”高宗微微勾了角，玩味地看著他問道：“你寒窗苦讀數十載，即便中了狀元，依舊要從七品的小做起，若是想要在仕途上再進一步，又不知要多年。只要娶了朕的兒，這些都唾手可得，加進爵近在眼前，即便這樣，你也不愿意？更何況你那妻子遠在他國，此生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林正輔上半前傾向地面鄭重一拜，道：“陛下，微臣五歲拜師時，先生講的第一堂課便說道，君子不茍求，求必有義，這麼多年來，微臣一直銘記于心，時刻不敢忘。微臣不敢自比君子，但微臣也自小讀圣人之言，知曉禮義廉恥，不是自己通過正當手段得來的東西，微臣不會貪求，不會狗茍蠅營妄想獲利，更不會背信棄義來謀取利益。若微臣真的為了仕途拋棄妻子攀附權貴，

　為那等下作之人，那便是辜負了先生多年的教導，也辜負了陛下的厚，還有何面生于世上。大丈夫立于天地，當言必有信，微臣的妻子雖然遠在異國，但微臣向許諾過，此生只會有一人，絕無二心，即使這輩子再無回來的可能，微臣也不會背棄自己的誓言。三公主金尊玉貴，微臣不敢高攀，辜負了陛下一番好意，還請陛下恕罪。”

　話一說完，林正輔心里忐忑不已，深怕會因此惹了對方不開心被降罪，也擔心皇上不管不顧地非要把三公主許配給他，那就不是他能拒絕的了。

　眼下，他也只能靜靜等著最后的宣判。

　高宗看了他許久，臉上看不出喜怒，半晌，他嘆出一口氣，道：“林卿重重義，高風亮節，朕又怎會因此而怪罪，林卿若不愿，此事便就此作罷。”

　林正輔趕躬謝恩：“微臣多謝陛下恤。”

　等人走后，高宗再次深深嘆了口氣。

　林正輔是他看好的棟梁之材，和時下注重詩賦的文人不同，林正輔更擅策論，殿試時所作的卷子里，對當下大黎存在的一些弊端可謂一針見，尤其上那銳利進取務實的作風，正是高宗需要的，所以才會把他丟進大理寺，看看歷練幾年后會變什麼樣。

　對于當初那些風波，高宗一清二楚，他其實是有些惡趣味的，想看看這個風度翩翩的狀元郎在面對名利的時，是否會真的表現地如他外表那般風霽月，所以在三公主讓人去警告鐘熒時，他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鬧得不過分，他就不會管。

　只是現在......他是真的有點替和嘉可惜了，林正輔的確是個君子，卻沒有這個緣分當他的婿，他若是非要做惡人直接下旨賜婚，林正輔未必就會一心一意待和嘉，強扭的瓜總是不甜的。

　算了，京城里品出眾的王孫公子那麼多，他再給和嘉看看其他人。

　*

　昨天說的那些有些超前，鐘熒也不指當權者們事事都能聽從的意見，比如說提高商人地位這一點。

　當然不會站在資產階級和地產階級那一面說話，也知道封建王朝的統治者們是斷不可能如現在這樣，對商人有多重視。

　但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假如想在墻上鑿一扇窗，房間的主人肯定不會同意，但若是直接告訴他要開一扇門，兩相比較之下，大概率會同意前者的。

　會這麼說，也不是真的要讓商人掌握什麼話語權或是怎麼樣，實在是因為，大黎朝的商業稅，高的離譜，若是你冒著被殺被搶的風險從西域帶了些稀奇玩意販賣到大黎，賺來的錢里有三，甚至四都要了稅，長此以往，又怎能形正常穩定的經濟秩序。

　何況商稅影響的不僅僅只是商人，就拿鹽和茶葉這兩項來說，大黎對茶食鹽施行專營制，不允許私下販賣，抓到了就要砍頭，嚴重的還要牽連家族，府的壟斷導致商品質量低劣，價格高昂，這些都是人民生活的必需品，不買還不行，沉重的賦稅只能轉嫁到廣大百姓上，大大提高了百姓的生活本。

　為什麼要專營，當然是有利可圖，因為朝廷的稅收大頭來源于各項專賣活，但是要朝廷放棄各項專營，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畢竟稅收的一大部分還得供養軍隊，除非，有什麼營生既能讓朝廷收到不

　亞于專營活的稅，也不會過于影響百姓。

　只要這番話能促使大黎對商稅進行改革，那便達到的目的了。

　所以說來說去，經濟發展還是重中之重啊，只要百姓手里有錢了，朝廷也不會再死死攥著商業的口子不肯松手，底層小老百姓的日子也能逐漸好過些。

　但是發展發展，到底要怎麼發展呢？定的方案就一定是對的嗎，萬一做錯了，對大黎造不可挽回的后果怎麼辦？

　鐘熒看著桌子上攤開的一堆資料愁眉苦臉的思索著，痛苦地想揪頭發。為什麼才18歲，為什麼不是專家教授，為什麼要給自己這麼找罪？到底是為什麼？

　要是這會爸爸在就好了，他以前當過大學的歷史老師，后來下海經商，這才賺到了如今的家，不然也能問問他的想法。

　但至，這些都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還有時間去慢慢思考完善，現在還得先想想別的。

　總結了論壇上各位大牛的指導意見，鐘熒得出，經濟要發展，文化課必須要跟得上，百姓的思想教育也不能放松。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與其不停地給他們抄圖紙抄配方，不如從最基礎的學科學起，培養出屬于大黎自己的人才。

　比如數學理等，幾千萬人口里，總會有許多對這些學科興趣的，并且能把他們學好的，這些人才若是培養出來了，將會是大黎社會建設中的中流砥柱。

　大黎整個社會風氣重文輕武，朝廷對這一方面的重視程度遠遠不如詩賦策論等，現在也只是做了個沒什麼技含量的珍妮紡紗機，等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需要用到更高深的學問時，現有的理論知識和科研水平肯定是不夠用的，必須要用到足夠多的專業人才。

　怎麼辦？學唄，什麼五三黃岡王后雄，從最基礎的課程開始學起，只要學不死，就往死里學。

　周一至周五，數學理化學醫學等等挨著每天放教學視頻，周末兩天全民掃盲開民智，順帶學習中國古代名篇巨著佳作賞析，其余時間穿學習各種行業知識，比如母豬產后護理，科學種田，刑偵探案，鋼鐵冶煉之法等，睡前再放一小時有教育意義的影視作品。

　鐘熒看著筆記本上安排得滿滿當當的日程表，心中油然而生一滿足。

　算是知道為什麼有些老師的興趣是給學生出卷子了，換是也很樂意做這種事啊，可惜不能親眼見一見古人被數理化折磨的模樣，真是憾。

　能用到的學科基本都安排上了，毫不覺得課業安排會不會太繁重，首先，人人可以選擇自己喜歡和需要的來學習，沒必要全部學，其次，反正也不是學嘻嘻。

　相信只要皇帝稍微有點腦子，就明白放出的這些容有多大的價值，不說一步邁到改革科舉，至也要對外傳遞出重視此類學科的信號，好培養多方面的人才。

　不過眼下第一步，還是從阿拉伯數字學起吧。

　直播間里，指著電腦上十個數字說道：“這是海外流傳過來的一種數字的書寫方法，比漢字要更簡潔一些，看上去也十分直觀，用在算或統計賬目上非常方便。”

　大黎的人手下比劃著那些怪模怪樣的符號，除了極數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價值，大部分人都是不解鐘

　熒給他們說這個做什麼，或者說并不關心。

　“為大黎人，就該用大黎的文字才是，這些番邦文字奇形異狀，如春蚓秋蛇，不值得一學。”

　“看著的確十分簡潔，但并不是必需的，現有的漢字計數我們也習慣了，不好貿然更改。”

　“主播，你好幾天沒有出門了，家里這些東西來來回回我都看膩了，什麼時候能有新鮮東西看？”

　“若是表達貳佰壹拾捌該怎麼寫，218？將這幾個符號組合在一起嗎？”

　鐘熒看著屏幕上各種問題，想了想，將自己定的學習計劃說了出來，大黎的人聽得云里霧里，什麼化學，什麼理，什麼掃盲。

　不過他們聽懂了鐘熒想教他們學認字學知識，這讓許多家貧的人欣喜地當場就要落淚，尤其那些想要讓子去讀書卻苦于錢財而不得不放棄的人。

　普通百姓大部分都不識字，肚子都吃不飽，哪有心思想其他的，經常一個村子都找不出一個會寫字的人，更甚至某些大家族的人也是不識字的。

　正和殿，百們湊在一起商議。

　“算學和醫學便罷了，好歹也能用得上，但理和化學又是為了什麼？”

　“諸位大人，下現在對鐘姑娘所說的中國歷史上的文學作品興趣濃厚，那樣一個傳承數千年的大國，想必有無數膾炙人口的佳作，真讓人迫不及待啊！”

　“與其學那些用不大的算學，不如多學些農耕之法，這才是我大黎的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