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悄悄做了一個深呼吸后,園村友彥穿過自門。
他真想手扶住腦袋,總覺得假髮快掉下來了。但桐原亮司嚴重警告他,絕對不準那麼做。眼鏡也一樣,若是頻頻,很容易被察覺是用來偽裝的小道。
三協銀行玉造辦事裝設了兩臺自取款機,現在,其中一臺前有人,正在使用的是一個著紫連的中年婦人。可能是不習慣作機械,作非常緩慢。不時四下張,大概是想找能幫忙的職員。但銀行里悄無人影,時鐘的時針剛過下午四點。
友彥生怕這位略微發福的中年婦人向自己求助,要是那麼做,今天的計劃便必須中止。
四周沒有其他人,友彥不能一直著不。他心裡盤算著該怎麼辦,應該死心回頭嗎?但是,想及早進行「實驗」的慾也很強烈。
他慢慢接近那臺無人使用的機,著中年婦人快些離去,但仍朝著作面板歪頭苦想。
友彥打開包,手。指尖到了卡片,他住卡片,正準備拿出來——「請問,」中年婦人突然對他說,「我想存錢,卻存不進去。」
友彥慌張地把卡片放回包,也不敢面向那婦人,低著頭輕輕搖手。
「你不會啊?他們說很簡單,誰都會的。」中年婦人仍不死心。友彥的手繼續搖,他不能出聲。
「好了沒有?你在幹嗎?」口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似乎是中年婦人的朋友。「不快點要來不及了。」
「這個很奇怪,不能用。你有沒有用過?」
「那個啊,不行不行,我們家不那個。」
「我們家也是。」
「改天再到櫃檯辦理好了,你不急吧?」
「倒是不急,不過,我們那家銀行的人說,用機方便多了,我們才辦卡的。」中年婦人似乎總算死了心,從機前離開。
「傻瓜,那不是讓客人方便,是為了銀行可以請幾個人。」
「有道理,真氣人,還說什麼以後是卡片時代呢。」
中年婦人氣呼呼地走出去。
友彥輕吁一口氣,再次將手探進提包。包是借來的,是不是現在流行的款式,他不太清楚。不要說包了,從現代的角度來看,他現在的模樣究竟算不算怪,他也深懷疑。桐原亮司卻說:「比你更怪的人都大大方方地走在街上。」
他緩緩取出卡片,卡片的大小、形狀和三協銀行的卡一模一樣,只是上面沒有印任何圖案,只了張磁條。他必須小心謹慎,儘可能不讓攝像頭拍到他的手。他的視線在鍵盤上搜尋,然後按下提款鍵,「請金融卡」字樣旁的燈開始閃爍。他心跳加劇,迅速將手中的空白卡片進機。機沒有出現異常反應,將卡片吸了進去,接著顯示出輸碼的要求。敗的關鍵就看這裡了,他想。
他在鍵盤的數字鍵上按了4126,然後按下確認鍵。
接下來是一剎那的空白,這一剎那覺非常漫長。只要機出現一點異常反應,他就必須立刻離去。但機一切如常,接著詢問提款金額。友彥強行按捺住雀躍的心,在鍵盤上按了2、0、萬元。
幾秒鐘后,他手裡有了二十張一萬元紙鈔和一張明細表。他取回空白卡片,快步走出銀行。
長度過膝的百褶絆住了腳,走起路來很不方便。即使如此,他還是注意腳步,盡量若無其事地走著。銀行前的大道車水馬龍,人行道上卻沒什麼人,真是謝天謝地。他不習慣化妝的臉,僵得像塗了糨糊一樣。
在約二十米外的路邊,停了一輛田小霸王。友彥一靠近,前座的門便從裡面打開。友彥先留意一下四周,才輕輕起子坐進車裡。
桐原亮司合上剛才還在看的漫畫雜誌,那是友彥買的。有一部《福星小子》在雜誌上連載,他很喜歡裡面一個拉姆的孩。「況怎麼樣?」轉鑰匙發引擎時,桐原亮司問道。
「喏。」友彥把裝了二十萬元的袋子給他看。
桐原斜眼瞄了一下,把方向盤機柱式排擋桿換低擋,開汽車,表沒有太大變化。
「這麼說,我們功破解了。」桐原面朝前方說道,語氣里聽不出毫興,「不過,我本來就很有把握。」
「有是有,可真的功的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發抖。」友彥抓著小側,穿著的很。
「你注意監控攝像頭了吧?」
「放心,我的頭本沒有抬起過。不過……」
「怎麼?」桐原側目瞪了友彥一眼。
「有個奇怪的歐桑,險的。」
「什麼?」
友彥說了自取款機前的況。
桐原的臉立刻沉了下來,他急煞車,把車停在路邊。「哎,園村,我一開始就警告過你,只要況有一點不對勁,就要立刻撤退。」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應該沒關係……」友彥的聲音控制不住地發抖。
桐原抓住友彥的領口——襯衫的領子。「不要依你自己的想法判斷,我可是拿命來賭。要是出事,被抓的不止你一個。」他的眼睛睜得斗大。
「沒有人看到我的臉,」友彥的聲音都變了調,「我也沒有出聲,真的,絕對沒有人會認出我。」
桐原的臉扭曲了,然後他嘆了一聲,放開友彥。「白癡!」
「呃……」
「你以為我為什麼把你扮這種噁心的樣子?」
「就是裝人……不是嗎?」
「沒錯。是為了瞞過誰?當然是銀行和警察。要是使用偽卡被發現了,他們首先就會檢查監控錄像。看到裡面拍的是你現在的樣子,每個人都會以為是人。在男生里你算是秀氣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你長得夠漂亮,高中時甚至還有後援會。」
「所以攝像頭拍到的……」
「也會拍到那個啰嗦的人!警察會找到。那很簡單,用過旁邊那臺機,會在裡面留下記錄。警察找到了就會問,對那時候旁邊的人有沒有印象。那個歐桑要是說,覺得你男扮裝,那就白折騰了。」
「這一點真的沒問題,那種歐桑才不會注意到那麼多。」
「你怎麼能保證?人這種,分明毫無必要,也觀察別人。搞不好連你拿的包是什麼牌子都記得。」
「怎麼會……」
「就是有這種可能。要是真什麼都不記得,只能算你走運。但是,既然要做這種事,就不能指有什麼好運。這跟你以前在品店東西可不一樣。」
「……我知道了,對不起。」友彥微微點頭道歉。
桐原嘆了口氣,再度換到低擋,緩緩開車子。
「可是,」友彥戰戰兢兢地開口,「我覺得真的不需要擔心那個歐桑,只顧著自己的事。」
「就算你的直覺是對的,扮人也已經失去了意義。」
「為什麼?」
「你不是說完全沒出聲嗎?哼都沒哼。」
「對啊,所以——」
「所以才有問題。」桐原低聲說,「天底下有誰被別人那樣問卻一聲不吭?警察自然會推斷一定是有什麼原因才不出聲,這下就會有人推論可能是男扮裝。到那時候,扮人還有什麼意義?」
友彥無話可說,因為桐原說得一點也沒錯。他很後悔,那時還是應該立刻折返。桐原說的道理並不難,腦筋稍微轉一下就能明白。怎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到?他為自己的愚蠢到生氣。
「對不起。」友彥朝著桐原的側臉再次道歉。
「這種事我不會說第二次。」
「我知道。」友彥回答。桐原不會原諒犯同樣錯誤的笨蛋,這一點他十分清楚。
友彥狼狽地穿過駕駛座和副駕駛座間的狹小空隙,從放在載貨臺上的紙袋裡拿出自己的服,在晃的車子中保持平衡,開始換裝。掉時,他有種奇妙的解放。
大尺寸的裝、鞋、手提包、假髮、眼鏡和化妝品,這些用裝扮全是桐原張羅的。他絕口不提是如何弄到的,友彥也不過問。友彥早已由過去相的經驗中得到慘痛的教訓,知道桐原有許多領域絕不容他人越雷池一步。
換好服、卸完妝,車已停在地鐵車站附近。友彥準備下車。
「傍晚到辦公室來一趟。」桐原說。
「好,我本來就打算要去。」友彥打開車門,下了車。目送汽車離開后,他才走下地鐵樓梯。牆上著《機戰士高達》的海報。一定要去看,他想。
2
高電工程的課程令人昏昏睡。據學生間的小道消息,這門課不但不點名,考試的時候對作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容納五十人以上的教室只坐了十來個學生。友彥坐在第二排,強忍著不時會令人失去意識的睡意,將滿頭白髮的副教授慢條斯理解說的弧電放電、輝放電原理抄在筆記上。如果不手,可能隨時會趴下睡著。
園村友彥在學校是個認真的學生,至,信和大學工學院電機系的學生都這麼認為。事實上,凡是他選修的課,一定會來上。他會逃課,但僅限於法學、藝學或大眾心理學等與電機無關的公共科目。他才二年級,課表裡這類必修課很多。友彥之所以在專業課的課堂上認真聽講,原因可以說只有一個——桐原亮司他這麼做,理由是為了事業。
說起來,友彥選擇攻讀電機系,便是到桐原的影響。高三時,他的數理績很好,考慮就讀工學院或理學院,但要選什麼學系卻難以決定。當時桐原對他說:「以後是計算機的時代,要是你能學到這方面的知識,可以幫我的忙。」
那時候,桐原繼續從事計算機遊戲程序的郵購,而且頗有斬獲,友彥也幫他開發程序。桐原所說的「幫忙」,指的大概是發展自己的事業。
對此,友彥曾對桐原說,既然有這種想法,你不如自己去念。桐原的數理科績比起他毫不遜。
那時桐原出一個臉部糾結的笑容。「要是有閑錢去上大學,我還用得著做這種生意嗎?」
友彥這才知道桐原不打算繼續升學。他下定決心學會電子和計算機的知識,與其渾渾噩噩地面對將來,不如以幫助他人為目的來決定,這樣升學更有意義。更何況,他還欠桐原一份人,無論花多年都必須償還。高二夏天的那件事,至今仍在他心裡留下深沉的創傷。
基於這樣的理由,友彥決定凡是專業課,都儘可能認真上課。令人驚訝的,是他在課堂上整理的筆記,桐原看得極其認真,為了解筆記的容,旁還堆著專業書籍。桐原雖從未上過信和大學半堂課,但他無疑是最了解上課容的人。
桐原最近對一樣東西很興趣,那就是借記卡、信用卡等磁卡。
友彥甫進大學不久便開始接磁卡。友彥在學校看到某種設備,能夠讀取、改寫輸於磁帶上的數據,編碼。聽友彥提起編碼,桐原眼睛為之一亮,說:「那麼只要用那個,就可以複製借記卡了。」
「也許可以,」友彥回答,「可是做了也沒有意義,使用借記卡時,還要碼,所以卡即使丟了也不必擔心,不是嗎?」
「碼……」桐原似乎陷了沉思。
過了兩三個星期,桐原把一個錄音機大小的紙箱搬進位作個人電腦程序的辦公室,箱子里裝的就是編碼,有磁卡的地方,也有顯示磁帶容的面板。
「虧你弄得到這種東西。」聽友彥這麼說,桐原只是微微聳肩,笑了笑。
拿到這臺二手編碼不久,桐原偽造了一張借記卡。友彥並不知道原卡的持有人是誰,因為那張卡停留在桐原手邊只有幾個小時。
桐原似乎用那張偽卡分兩次提了二十幾萬元。驚人的是他竟然從磁卡記載的數據中破解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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