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眉頭微蹙，看著銅鏡之中自己的面因方才那番事之故，確實太過蒼白，略微一想便覺膽戰心驚，十分后怕，若不是蒹葭及時趕回，此刻的恐怕已是萬劫不復……

　蒹葭將云上白的里腰帶了，拿過手邊淡紫對襟襦，抬手要伺候穿上。

　云看了一眼，這對襟襦雖無不妥，但脖頸下面不免有一片在外，想起沈長東令人作嘔的眼神，擺了擺手：“給我拿那件降紅的領襖來穿。”

　“是，”蒹葭轉走了幾步，彎腰麻利的打開櫸木立柜。

　“木槿呢？為何你們二人會同時離開？”云微微不解。

　漫說早已瞧出沈長東不懷好意，便是平日里，做事也是一向小心，眼下更可說是慎之又慎。

　這兩個婢也算是靠心之人，自來此地便已代過二人，無論何時何事須得留下一個人在邊照應，今日不知為何會有這般差錯。

　“奴婢也不曉得，”蒹葭也有些疑，手中的作慢了下來：“下晝到木槿守夜，天不明便醒我，說是姨娘派來的人快到了，讓我去二門等著迎一迎，我便起去了。”

　云蹙眉若有所思的站起，任由蒹葭伺候打點好裳。

　這才用青鹽花子就著楊樹枝潔了牙，又以溫水潔面，照例由蒹葭伺候著梳了個雙髻，打量著鏡中自己略顯稚的容，想起那個所謂的姊夫今日那番行徑，云心中不免又是一陣惡寒。

　蒹葭拿過梳妝臺上的通草配著羅絹制的絹花，想要給簪上。

　云側頭躲了過去。

　蒹葭知心中不爽利，也不勉強，放下娟花轉就著房中的鈿金小火爐灌了個湯婆子。

　“谷莠子進來，”云接過蒹葭遞過來的湯婆子，抱在了懷中，臉比剛才好看了些。

　趁著蒹葭出門的功夫，云打量著手中的湯婆子。

　這是二舅舅昨兒個派人送來的。

　湯婆子外罩著一層的綢緞做的保暖隔熱套，上繡有盛放的紅梅圖案，扎口著一圈狐白裘，并垂出一條五彩羽綴的流蘇，看著便人覺得暖和又致。

　云撥開敞口瞥了一眼，這湯婆子通全銅打造，把手鑲嵌的玉石澤圓潤質地純粹，一觀便知絕非凡品。

　區區一個湯婆子便得如此裝扮，二舅舅果然是有些家底子的。

　“小的見過九姑娘，”谷莠子進來規規矩矩行了禮。

　這才抬頭，心中有些詫異，這九姑娘年歲還小，左不過才與他家中妹妹一般大，遇上這般的事居然能變不驚，不過盞茶功夫，除了臉還有些微蒼白之外，竟看不出半分驚懼之。

　他心中嘖嘖稱奇，想起自家妹妹，雖說也還算是乖巧懂事，但若遇上今朝這事，怕早已哭啼不休，決計不會如此淡然。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緣故，最終還是覺得是自家妹妹不夠爭氣。

　“谷莠子，勞你跑一趟，辛苦了，”云微微笑道。

　“不敢不敢，這是小的應當做的，”谷莠子連連拱手作揖：“九姑娘太客氣了，真是折煞小的了。”

　“家中可都安好？”云抬眼，角輕輕上揚。

　“府中一切皆好，”谷莠子低頭回道。

　“哥哥最近可有消息傳回？”云又問。

　“有，”谷莠子說到這，面有喜：“前兒個爺派人送信回來了，他在書院一切都好，請家中不必掛念，今年年下，他便歸來與姑娘和姨娘團圓。”

　“年下？”云與蒹葭對視一眼，兩人面上皆有了歡欣之：“這麼說也快了。”

　現下已是二九天，到除夕也不過一個月有余，這倒是個極好的消息。

　哥哥都有兩年不曾歸家了，云心中激。

　“可曾告知哥哥外祖母之事？”云歡欣之余又想起這番事。

　“姨娘記著姑娘的叮囑，也恐爺憂心誤了學業，并不曾在回信中告知爺此事。”谷莠子如實道。

　云松了口氣，只要姨娘不說，自不會有旁人告知兄長了。

　“我姨娘近來上可爽利？”問到這句時，云不自覺便坐直了子。

　“許是天涼了，錢姨娘子本就羸弱，從了冬便斷斷續續的咳嗽，不過這是經年的老癥了，年年如此，”谷莠子邊說邊打量云的神，見眉頭微微皺起，忙又補充道：“不過姑娘不必憂心，府里每日湯藥不斷，姨娘的咳嗽也不曾惡化便是。”

　云垂目看了看手中的湯婆子，頓了片刻，才復又開口：“我姨娘此番遣你來，所為何事？”

　“錢姨娘不放心姑娘，說姑娘此番過來邊跟著的人太，且蒹葭年，木槿一人分不開，怕是照顧不好姑娘，故遣小的來看看。”谷莠子垂頭回道。

　“待你回去同姨娘說，我在舅父家中一切安好，舅父舅母也待我很好，請莫要掛念，待外祖母子好轉，我便回帝京去。”云說著了手中的湯婆子。

　谷莠子有些意外，頓了一下還是開口道：“九姑娘若是有何為難之，可與小的說，小的速速回去回了姨娘便是，萊州到帝京，說遠也不遠，我騎快馬半日可達。”

　云微微點頭：“你先下去吧，若是有事我自會知會你。”

　谷莠子看了一眼蒹葭，點了點頭：“是。”

　說罷，打了簾子出去外頭候著了。

　“姑娘，你都來了三五日了，二舅老爺一直推說有事，連個面都不曾見著，二舅夫人也是臉不臉不的，更莫說你方才遭遇那般種種，怎的卻跟谷莠子說無事？”見谷莠子出去了，蒹葭這才有些焦急的問道。

　“若依你意下如何？”云抬眼著蒹葭，微微的笑了笑。

　“姑娘你還笑得出來！”蒹葭不由更加著急：“要按奴婢的意思，自是實話實說，讓谷莠子回去帶些人手來，姨娘定會多多派人來的。”

　云把玩著湯婆子上的流蘇：“你說的不錯，姨娘自然會多派人手，但你可是忘了我來之前，母親是如何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