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世海瞧著自己這個外甥站在一側乖順的模樣，總覺得面上有些掛不住，心中對自己的老母親也有些愧意。

　他有些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站起道：“云，眼下你婆睡著了，我前頭還有事便先去了，若有事你差人去我。”

　“二舅舅等等，”云忙跟上一步。

　“怎麼？”錢世海不解。

　“我也沒得旁的事，只是婆如今子虛弱，用不下那些葷腥油膩的，二舅舅可否吩咐廚房，每頓給婆做些新鮮清淡的吃食？”云希翼的瞧著他，心下估著，這點主二舅總該做的了吧？

　錢世海點點頭，正應下。

　外頭門簾一挑，沈長東走了進來，后跟著錢香蘭。

　“小姨在說祖母的飯食？那是我特意吩咐廚房做給祖母補子的，可有不妥？”沈長東笑的走到近前。

　云一見他便如見了茅廁的蛆一般惡心，清晨之事猶在眼前。

　蒹葭與木槿對視一眼，二人皆有些膽寒。

　可偏偏沈長東這個始作俑者卻若無其事談笑自若。

　云往后退了一步，瞧向錢香蘭：“表姐。”

　錢香蘭的笑了笑：“表妹，你照顧祖母累了。”

　這個表姐，待人接還是不錯的，沒隨了二舅母，只是不知為何一直縱容沈長東作惡，甚至還幫他善后。

　沈長東見云不理他，故意上前一步笑道：“小姨今日怎的連姊夫都不了？莫不是害？”

　那模樣，倒真似平常的姐夫與小姨之間開個玩笑，任誰也瞧不出破綻。

　云若是不應，倒顯得不知禮數了。

　可對這人面心的畜生，如何的出口？

　垂目默默無言，就這般與他僵持著。

　沈長東面上有些掛不住，臉逐漸難看起來。

　錢香蘭神微，思索片刻上前解圍道：“你曉得表妹害，還故意逗做什麼！”

　沈長東好似想起什麼，面上神一緩，忽的一笑：“也是，姑娘家害也屬正常。

　不過我方才聽到小姨說起祖母的吃食，那些一向都是我安排的，小姨提的也不無道理。

　不如這般，待小姨空了到我書房，給我列些菜品單子，我吩咐廚房照做便是了。”

　云死死掐住手心，才忍住了甩他一掌的沖。

　“這樣也好，”錢世海不明就里，很是贊同的連連點頭，其實他心中也是有些意外，不曾想到姑爺這次這般好說話。

　錢香蘭站在一側若有所思。

　沈長東背手瞧著云：“小姨以為如何？”

　云盯著面前這張丑惡的臉，知道他說出口的不是詢問，而是要挾。

　他就差對直言若是想讓外祖母飯食合意，便須得與他茍且。

　云僵了片刻，定下心神輕輕一笑：“就依姐夫所言。”

　沈長東先是有些驚訝，接著便很是得意，原以為這個小姨很難上手，卻不曾想也不是個什麼忠節烈婦，他心中很是自得，以為云已是他囊中之。

　“那便如此說定了，岳父，城西那家鋪子的帳可曾送過來？”沈長東朝著錢世海問道。

　錢世海回道：“今朝早上掌柜的差伙計送過來了，我去取給你。”

　翁婿二人說著便一同離去了。

　屋除了婢與錢老夫人，便只余下云與錢香蘭表姊妹二人。

　“你們都先下去吧，”錢香蘭靜坐了片刻，忽然朝著蒹葭們吩咐道。

　蒹葭三人都瞧著云。

　云心中微，微微頷首。

　片刻之后，屋便只余下云與錢香蘭表姊妹二人，并一個昏睡在床上的錢老夫人。

　“好妹子，你來坐這兒，”錢香蘭起拉過云，坐在自己側。

　“表姐。”云乖順的喚了一聲。

　“好妹子，我雖是你表姐，可我妍兒比你還年長些，我也可算你半個長輩，我說的話你可愿聽？”秦香蘭拉著的手，目無比真摯。

　“那是自然。”云點頭。

　“那你便聽我的，萬萬莫要去你表姊夫書房。”錢香蘭握著的手驀然攥。

　“為何？”云即刻便問。

　“你莫要多管，聽我的便是了。”錢香蘭拍了拍的手：“你只需曉得，表姐不會害你便是了！”

　“表姐，若是我沒有猜錯，其實你是知道他的所作所為的！”云站起來，回自己的時候，厲道：“那表姐為何不阻止，任由那禽為所為，甚至還替他善后？”

　錢香蘭嘆了口氣，看向別：“你當我不想阻止嗎？你瞧瞧我這上。”

　說著卷起袖，出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新傷摞著舊傷。

　云愕然無語，怔了片刻才道：“這些都是他打的？舅舅與舅母便這般由著他打你嗎？”

　錢香蘭苦笑了一聲：“當初我本有個投意合的青梅竹馬，他家兄弟五個，也肯贅我家。

　可你舅舅舅母瞧不上他只是個鐵匠學徒，說將來沒得出息，偌大的家業他也沒本事管。

　后來機緣巧合認識了打外地來的沈長東，只因他是個秀才，識字載文，你舅舅他們便覺得他都好，再加之他也同意贅。

　你舅舅便歡歡喜喜的定下了這樁親事，你舅母更是到說自己這姑爺多麼好多麼出，我也拗不過他們，只好順了他們的心意。

　可了親之后他才出本，對我輒打罵，還道婦人不可慣著，越慣越是裝腔作勢。

　我拿不住他，挨了打心中又委屈，便與母親哭訴。

　起初，你舅舅舅母見我挨了打，自然心疼，每逢我與他起了沖突，便也來幫腔。

　最初幾次，他也有所收斂。

　后來有一次，你舅母耐不住子，沖上去給了他一耳，他便再也不裝了，卻反過來將他二人也打了一頓，卻毫無愧疚之心，還鬧上了公堂，說我們商賈之家居然敢凌辱讀書人。”

　云聽得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天下竟有如此顛倒黑白罔顧人倫之人，簡直匪夷所思，過了良久猶覺不敢置信。

　上門贅的姑爺敢對這一家子這般妄為，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不過細想來他不過是仗著自己是個落第秀才，錢家又無男丁，才敢為所為。

　若是錢香山還在，也不到他在此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