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寧尋死不,又被大夫救了回來。整個秦府折騰到快天亮才安靜下來。秦大人唉聲嘆氣回到上房,覺剛剛睡下,就被錢氏給推醒了。他煩躁地睜開眼,卻見秦夫人一臉喜氣地站在床邊,急急說道:「老爺,定國公府派人來了!」
秦大人聽到這話纔算徹底醒了,連忙起換了服,腳步匆匆地向待客的正堂而去。
定國公不在京城,派來的人是京城老宅這邊的大管事,家裡的世仆韓吉祥。雖是僕人,但也定國公府的大管事,遂被引到了正經會客的正堂。秦大人趕到的時候,韓吉祥第一盞茶還沒喝完。他見秦大人過來,也是恭恭敬敬地站起來作揖行了禮,秦大人也忙回了禮,口中問了定國公韓繼宗的好。兩廂坐下,秦大人心裡急,韓吉祥也不端著,幾句寒暄過後就把來意說了清楚,大上就是他們世子昨日雖是無心闖了禍,但是累積貴府小姐名聲,定國公雖不在京裡,但是老姑是久居京城的,立時把世子去府中好生責罵,又派了他來與貴府通個氣,必會給貴府一個代。但這兒親事向來是父母做主,老姑雖是長輩,卻不好越過了定國公,已連夜給北境定國公府送去家書,隻等定國公回信後定下此事。
這韓府的老姑是定國公韓繼宗的親姑姑,那一輩定國公府就這一位姑,嫁到了京城裡書香大族家沈家,如今年已七十,膝下三個兒子雖然位不顯,但是都是科舉出,聲極好,在京城也是極有威的。韓家在京城能說得世子的長輩,也就這獨一份了。
既是說到兒親事,那自然不是抬去做妾,而是正經的聘娶,秦大人聽到這裡,簡直是意外之喜,臉上鬆了口氣的喜幾乎就遮掩不住,連忙應了下來,又自謙了幾句,接著便濃墨重彩地讚頌了定國公府老姑的高風亮節。
這天是正月十六,是韓十一訂好了去國子監學的日子,打發了韓吉祥打著韓老姑的名號去了秦府後,覺得這事暫時地穩住了,就換了出門的服按原計劃上學去了。
大梁開國百年來屹立不倒的開國勛貴不過五家,其他的公侯之家多數是後來分封,已沒有開國皇帝賜的丹書鐵券。而這僅餘的手握丹書鐵券的人家,又多半已經手中無權,徒留著爵位。隻有定國公韓家和鎮國公楚家還手握兵權,威甚隆。韓十一作為定國公府世子,排場自然不小。前有幾隊開路的差鳴鑼喝道,中間侍衛簇擁著大宛胭脂馬拉的八寶攢頂華蓋車,後麵跟著丫鬟婆子和小廝。這是國公府世子出行的標準排場,但是京城裡滿地權貴,員勛貴都不太高調,正經把排場做足了出門的還真沒幾個,偏偏韓十一要的是就這一份囂張。
昨夜裡沒睡好,韓十一躺在寬敞的馬車裡小憩,走著走著馬車忽然停了。開車廂一側的窗簾向外看了一眼,故意高聲喝問了一句:「怎麼停了?」
韓十一的書銅錢小跑過來,湊到視窗說道:「稟世子爺,前麵是個三岔口,路那邊也過來一駕馬車,也要進正興街,路太窄咱們兩家的馬車總得有一個先過一個後過的……」
「哪那麼多饒舌的廢話?去瞧瞧誰敢不給咱們家讓路。」韓十一眉一挑,蠻橫地調調駕輕就。
銅錢得了令一路小跑上前麵去傳訊息,韓十一閉上眼睛想再睡會,不料剛閉上眼睛就又被銅錢小跑回來的腳步聲給吵醒了,再次拉開了車窗簾子,一見果然是銅錢,斜了他一眼問道:「怎麼又跑回來了?」
銅錢忙道:「回世子爺,那邊那輛車是國子監忌酒朱大人家的!車裡坐的就是朱老大人!」
「朱大人?那又怎樣?」韓十一好看的眉一挑,回京來就是要把名聲混臭的,越囂張越爛泥扶不上牆越好,眼前好像又有機會揚名了。
「朱老大人是國子監忌酒啊。」銅錢見韓十一還是沒領會,接著說道:「就是您一會兒要拜見的師傅,師傅的師傅!」國子監忌酒已經年近七十,是兩朝的大儒,也算桃李滿天下,如今國子監教書的博士,也有好幾個都是他的學生,在大梁很有些人氣。再說世子爺馬上要到人家眼皮底下讀書,哪能就把頂頭的師傅給得罪了?
韓十一這纔回過神兒來,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後手指敲著車窗開始思量起來:「等我想想,這事該怎麼著好呢?按製我自然比他品級高些,可是……」
韓十一自言自語這般琢磨起來,整個隊伍就停在原地不進不退。那邊朱大人的車駕可等不了了,朱大人見自己這未來的學生一個十幾歲的小子竟不肯尊師讓自己先行,賭氣命令車夫後退一段,今天就給這個囂張的世子爺讓路,倒要看看他敢不敢過!車駕是後退了,可是他老人家沒住這口氣,一個不巧心疾犯了。朱家車駕那邊瞬間就了起來。
於是銅錢又跑回來報信了,這廂韓十一還在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思量呢,聽到朱老大人犯病了,心裡道了一句「糟糕」,這兩天是沒看黃曆就出門了,想來黃曆上定是寫著「不宜揚名」四個大字的。一車簾跳下車來,向著朱大人的馬車奔了過去,邊跑邊吩咐人道:「還不快去請太醫,騎馬去!」
萬幸沒等到太醫趕來,朱大人就醒過來了,眼睛一睜開正看到一個長相極為秀氣的小公子在一旁幫他著脯順氣。此時見他醒了,才鬆了口氣,大冬天竟急出了一腦門的汗。朱大人緩了口氣,纔想明白這小子是誰,生氣一抬手要把他推開。那小公子敏捷地向旁一閃,角撇撇說道:「大人切勿氣,聖人說了,氣大傷,我還要去上學,咱們回頭還能見。」說著齜牙一笑,模樣到是討巧。
朱大人這會兒也回了神兒,想起定國公世子是打不得的,便氣呼呼地移開目不理會韓十一了。
韓十一站起來理了理擺,到也不敢再氣人了,若無其事地走回自己的馬車前,提腳上車,大搖大擺地進了正興街,繼續上國子監上學去了。
待到在國子監院門前下車,韓十一過銅錢來又吩咐了幾句,讓他把給國子監劉博士的拜師禮裡再加上些人蔘。他們帶來的人蔘是正經北地有年頭的老山參,極是稀有,是治療心疾的上品,關鍵時還能保命。他想著若把這人蔘直接送到朱大人府上,那耿直的朱大人沒準就給扔出門或者拿去餵豬,到不如送給劉博士,這劉博士是朱大人最得意的門生,轉轉手也就到了朱大人口裡了。想到這的心又恢復了幾分,大步邁進國子監院子時已是趾高氣揚那神相當的不可一世。
國子監是本朝最高學府,在裡讀書的都是宗室和宦子弟。但祖製是一進國子監大門,就隻講究師禮,唯師父為尊。學的第一關就是師父考校學問。
本朝的國子監裡分基礎班、太學班和國子班。基礎班收十二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員子弟學學習。年滿十五歲時據出分班,三品以上員的子孫國子班,七品以上員子弟太學班。但分班需要經過嚴格的考試,如果達不到考試要求,就要在基礎班繼續學習,等待來年再考。三年考試都不合格,就要被退學攆回家去了。
國子班有兩位講經博士,夏博士四十來歲年紀,出書香門第,家裡歷代都有為的。他天資一般,學問上的造詣不及劉博士,但是為人懂得變通,拿著混仕途的智慧在國子監裡也如魚得水。劉博士也有三十齣頭,卻家裡世代務農,祖輩就沒出過讀書人。他天資聰穎,還沒窗檯高就在村裡學堂外聽習字。後來那教書先生髮現了,卻沒立即把他攆了,而是提問了他幾句。這一問老先生驚訝了,一個聽的孩子比他學堂裡正經念書的記得還牢,懂得還。後來老先生說了劉博士的父母,讓他免費到學堂裡跟著讀書。劉博士也是爭氣,一路過關斬將,十九歲就中了探花,是朱大人的得意門生。然而朝中黨附風,他一個寒門子弟若無倚仗很難不被排,就一直在國子監朱大人手底下教書,好歹圖個清靜。
韓十一被直接帶到了國子班的院子裡,五間雕樑畫棟的上房正堂供奉孔聖人,兩旁次間供奉著各朝各代的聖賢,稍間是上課的博士們辦公休息的所在。國子班真正上課是在東廂房,五間全明的開間,三十幾個學生坐著到也不算。
正月裡天氣正冷,門窗都關得嚴實,這些學生雖是高門子弟,但多數都是二十不到的年紀,教學博士不在的時候,自然就現了原形。廖吉昌和顧萬與王仲鈺最是要好,兩人都坐在王仲鈺的後,此時正就紅鸞閣的當家花旦紅兒和鸞兒到底誰更勝一籌發起一場激烈的討論。王仲鈺到沒參與討論,他臉容肅穆,手持小羊毫筆正在紙上筆疾書他的新作《潘郎一夢艷骨枯》。字跡是工整的簪花小楷,到很拿得出手,隻是容離經叛道,講得是一癡公子為一名傾家產卻被辜負,最終跳河而死變艷鬼潛在青樓復仇的故事。
當然,也有幾個學生是真在溫書,比如國子班公認的頭號才子周學章,他是國子班裡唯一一個出寒門的學子,是去年春闈的會員,卻因病沒能參加殿試,主考朱大人看他的確有真才實學,親自舉薦他來國子班讀書,這也有引進人才激發下這群高門子弟發的意思。這周學章長相不出彩,屬於那種正泰街上隨便走一盞茶的功夫能遇到幾十個的型別,材高瘦,但又因為太瘦了顯出一點風吹就倒的病弱。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四書五經不必說,就是律學算學也很通,隻是為人有些呆板。
韓十一跟著兩位博士到正堂拜過了孔聖人,就來到了東廂。學生們見兩位博士進門來,頓時整齊地收了聲,隻有廖吉昌反應慢了半拍收晚了,他一句「那韓十一長的跟個娘們似的,爺賭一百兩他是個兔子!」就了絕響,那聲音響亮清晰通,迎麵把兩位博士和韓十一撲個正著,韓十一耳朵一,掃了廖吉昌一眼,心說好你個醜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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