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徐亮婚禮這一天, 沉了快半個月的江城終于放了晴。
銀杏落葉鋪滿綠化帶,暖曬得人懶洋洋的。
祝溫書靠著車窗, 幾度昏昏睡,都被司機絕妙的剎車技巧醒。
后來索坐直了,戴上耳機聽歌。
剛打開手機,便收到施雪兒的消息。
【獨釣寒江雪娘】:祝老師,你今天有空沒?
祝溫書看著這微信名,總覺得影響自己的文學素養,于是手改了個備注。
【祝溫書】:參加同學的婚禮呢, 怎麼了?
【施雪兒】:還說今天天氣好,你一起野餐呢。
【祝溫書】:噢……下次吧。
【施雪兒】:嗯嗯。
到了舉辦婚禮的酒店門口, 祝溫書下車,和早幾分鐘到的鐘婭匯合。
好幾年不見了, 來的另外幾個同學也不, 鐘婭怕一個人進去會尷尬, 寧愿在門口頂著太等祝溫書。
今天黃歷日子好,結婚的人多, 是這家酒店便有三對新人。
祝溫書和鐘婭進了大堂, 跟隨易拉寶的指引上了二樓,去往徐亮的婚禮宴會廳。
路上, 鐘婭低頭從包里翻出紅包。
“所以最后你包了多啊?”
說起這個,祝溫書就有點兒無語。
本來那天把禮金這事兒打算得好好的,都在樓下的ATM取好現金了,結果令琛說跟隨一樣的。
就不得不又加了三百塊錢, 免得說出口后令琛嫌給的太。
然后令琛說自己沒現金, 轉了錢給, 幫忙帶上, 婚宴的時候給他。
真是……
大明星請獨立行走不要綁架他人好嗎!
跟鐘婭說了數字,鐘婭微訝。
“呀,那我是不是給得稍微了點?”
“沒,合適了。”
祝溫書說,“我是想起以前徐亮經常幫我搬桌子發作業什麼,人好的,就多給點。”
“噢……”
鐘婭笑著說,“他以前是不是暗你呀?”
“哎,別胡說。”
祝溫書拍拍手背,“在人家婚禮上說這種話不合適。”
鐘婭:“哎呀,我開個玩笑,不會當著新娘的面說的。”
這家酒店很大,兩人穿過一條玻璃長廊,才又看見徐亮的婚禮立牌。
“他就是人好,沒別的意思。”祝溫書掃了眼立牌上的婚紗照,想起一些往事。
其實當初班里哪些男生對有意思,都是知道的。
畢竟是十幾歲的男生,又在一個班里朝夕相,藏都藏不住。
“對了,今天章博藝也要來。”
鐘婭小聲說,“你還記得嗎?當初送你施華世奇手鏈那個。”
祝溫書沒想到鐘婭會突然提起這件事,“這你都還記得呢?”
鐘婭:“當然了,當時施華世奇那麼貴。”
“哎,我后來還給他了,他就沒再找過我了。”
祝溫書說,“你一會兒別提,萬一被人聽到了會尷尬。”
“你放心,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
鐘婭說完,指指前方,“到了到了。”
宴會廳門口擺著兩張長桌,上面張羅著堆的喜糖和香煙。
親戚坐在后面收禮金,徐亮則帶著新娘站在旁邊迎賓。
見祝溫書和鐘婭過來,徐亮老遠就揮手。
“哎呀,祝老師!鐘大哥!”
聽到徐亮還喊高中的外號,鐘婭一面朝他揮拳,一面又覺得那悉回來了。
好像只是睡了個懶覺,他們還是十七歲的花季年。
“新婚快樂啊。”
祝溫書拉著鐘婭和徐亮打了個招呼,又看向新娘,鐘婭忍不住說,“你真是,上哪兒找到這麼漂亮的老婆。”
新娘被鐘婭說得有些臉紅,一旁的徐亮自己腦袋,“那還不是我魅力大。”
隨后轉頭摟住新娘,跟介紹:“這是我高中同學,祝溫書,鐘婭。”
新娘說:“你們好,酒店有點偏,快進去喝口水吧,你們的座位在靠舞臺的第二排。”
“好的。”
給了紅包后,祝溫書和鐘婭朝廳走去。
滿滿五十桌的喜宴,此刻已經座一大半。
在這披紅掛彩的日子里,吵鬧喧嘩也變得合事宜。
滿場人頭攢,卻幾乎都是陌生面孔。
好不容易找到徐亮安排的座位,卻發現這一桌五六個人,有一半都不認識。
還有一半,跟不認識沒什麼區別。
那三個男生高中跟徐亮玩得好,但都是后排釘子戶,跟祝溫書這種尖子生確實沒什麼集。
加上過了這麼多年,完全沒什麼聯系,幾個人見了面也只是點點頭,寒暄幾句,沒什麼聊的。
“章博藝沒到啊……”鐘婭掃視四周一圈,低聲道,“是不是不來了?”
祝溫書搖頭:“我怎麼知道,我跟他連微信都沒有。”
鐘婭又張兩眼,問道:“哎,徐亮說的那個重磅嘉賓是誰啊?會不會是——”
“令琛吧。”
對面一個高中同學接話道,“除了令琛,還能有誰啊?”
桌上另外幾個客人是新娘的高中同學,早年聽說過新郎和令琛的關系,只是沒想到居然能在婚宴上看到他,頓時都興了起來。
“真的嗎?他會來嗎?”
“我也覺得徐亮說的是他吧。”
“不會吧,令琛怎麼可能來,高考完他就人間蒸發了。”
“他們應該早沒聯系了吧,不然徐亮那人不得天天發朋友圈炫耀?”
“而且就算有聯系,令琛也不會有空來參加這種普普通通的婚宴吧。”
在大家七八舌的討論中,祝溫書默默低頭,看了眼手機。
兩分鐘前。
【c】:你到了嗎?
宴會廳的人實在太多了,耳邊又一直充斥著“令琛”這兩個字眼。
祝溫書莫名有一種自己是地下組織的覺,連消息都地看。
【祝溫書】:到了。
【c】:在哪兒?
【祝溫書】:就二樓右轉,最里面的宴會廳。
【c】:嗯。
【c】:紅包帶上了嗎?
【祝溫書】:帶了。
過了會兒,這桌人越來越多。
因為徐亮這邊確定能來的高中同學不多,坐不滿一桌,所以還安排了新娘的幾個同學。
眼看著陌生人陸陸續續落座,這桌只剩祝溫書旁的一個空位了。
想到令琛也是高中同學,按理說座位也在這里,便又給他發了條消息。
【祝溫書】:你要跟我坐一塊兒嗎?
發出去后又覺得不該這麼問,于是又打字:我意思是人很多,我要不要幫你占個座——
還沒編輯完,對面回了消息。
【c】:要。
祝溫書默默刪了編輯框里的字,然后悄悄把自己的包放到旁邊凳子上。
桌上沒人注意到的小作,新落座的方賓客也加了討論中。
沒多久,有個獨自赴宴的年輕生過來,也不知是哪方賓客,看著跟大家都不認識。發現祝溫書旁邊有空位,正想坐下,突然見凳子上有個包,便問:“請問這里是有人嗎?”
祝溫書點點頭:“嗯。”
生沒說什麼,轉去別尋找座位。
“誰啊?”
鐘婭聽到對話,問道,“還有誰要來啊?”
“一個朋友。”祝溫書說完,又覺得沒必要瞞鐘婭,“其實——”
“臥槽!”
鐘婭的一聲尖,打斷了祝溫書的話。
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四周的氛圍好像不一樣了。
整個宴席廳,有不同于喧鬧的躁聲。
而這一桌,不僅是鐘婭,其他人也全都盯著后的方向脖子張。
祝溫書立刻轉頭,果然見宴席廳拱形雙開門大開。
新郎新娘以及雙方伴郎伴娘們,浩浩地擁簇著一個男人,闊步朝里走來。
頂頭水晶吊燈影直,如追燈一般照在那個男人上,他著簡單的白襯衫西裝,不算隆重,距離遙遠也看不清臉,但頎長拔的姿倒是讓正裝的新郎伴郎們淪為陪襯。
好大的陣勢。
祝溫書默默想,自己以后結婚但愿令琛沒時間來,不然風頭都被搶了。
令琛所過之,人聲如浪般迭起,賓客們全都往過道涌去,有的甚至毫不掩飾地舉起手機拍照。
而靠近舞臺這邊的賓客,除了祝溫書他們桌,其他人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
直到令琛越走越近,大家漸漸能看清他的臉——
一陣喧嘩聲驟起。
旁的人卻全都站了起來,紛紛借勢舉起手機。
“臥槽!令琛真來了!”
“令琛?真是令琛啊?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你不知道?徐亮是令琛的高中同學啊!”
“徐亮可以啊,真把令琛請來了,今天這份子錢值了啊!”
在周圍的討論聲中,令琛已經離他們這桌只有幾步之遙。
鐘婭看得眼睛都直了,還不忘跟祝溫書說:“你說他會坐哪桌啊?我們要不要趁機過去?”
剛說完,令琛和徐亮他們已經走到了這桌旁邊的過道上。
徐亮興得臉都紅了,一邊引路,一邊手朝著前方一張桌子,“給你留了第一排的座位。”
扭頭一看,卻見令琛沒有繼續上前的意思,而是垂眸,又看向側的圓桌。
視線掃過眾人時,這一桌人莫名其妙地就有屏息的趨勢,仿佛空氣都凝滯了。
氛圍所染,祝溫書也有點張,在和令琛視線接的短短一秒,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令琛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看了一眼桌上的銘牌,然后說道:“不了,我坐這里。”
話音落下,祝溫書似乎聽到了這一桌人倒吸氣的聲音。
徐亮也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人紅是非多,在這個人多口雜的地方,令琛想低調一些,坐到同學席位也是人之常。
不過他看了眼僅剩的座位,想說這里好像有人了——
就見祝溫書一言不發地手把包拿走,然后令琛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
徐亮沒想到祝溫書還會見機行事,也沒再多說什麼。
“那你先坐,有什麼需要的跟我說,我都在這里,或者你找我老婆,……”
徐亮扭頭一看,發現自己老婆迷迷糊糊的,目還有點呆滯地看著令琛,像做夢似的。
“你們去忙吧。”
令琛說,“不用管我。”
“啊,那、那行。”
想到還有許多賓客要迎接,徐亮也沒想多留,拉著自己夢游的老婆,和一群伴郎伴娘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四周稍微空了些,但祝溫書還是覺擁,覺自己順帶都了園被圍觀的熊貓。
畢竟,全場人的目全都集聚到了這里,還有很多人了過來,形一個以令琛為原型的包圍圈,只留了過道的距離。
而這時,本桌的老同學們紛紛回過神了,開始找話和令琛說。
“你、你居然來啦?好久不見啊,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洪斯年,以前坐你前排來著。”
“你比以前帥好多……我記得你以前好瘦啊,哈哈,真是好久不見了。”
……
在一片生的寒暄中,鐘婭說的話,仿佛一清流。
“那個……”祝溫書的手臂,又瞄令琛一眼,“令琛坐了這里,那你幫忙占座的那個朋友一會兒來了坐哪兒啊?”
四周突然安靜了一瞬,部分視線慢悠悠地集中到了鐘婭上。
很難想象,在這種時候,還有人這麼正義凜然地思考這種問題。
21世紀已經很見到思維單軌發展的人類了!
祝溫書:“……”
也不知道該怎麼和鐘婭解釋,的那個“朋友”,已經到了。
在祝溫書啞口無言的間隙,令琛傾,在眾目睽睽下偏頭看向鐘婭。
“你看我,”他慢悠悠地拉長語調,眼尾輕輕揚起,“長得像不像祝老師的那個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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