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的話，是當朝駙馬爺，周國輔周大人家的公子。”

　“誰？”

　駱養又是一愣，一度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呆滯了良久，他才慌忙道：“請，快快將駙馬爺請進來。”

　過了不久，看著一眾手下，簇擁著一個白面如玉的書生走了進來，駱養忍不住了腦門。

　這都什麼事兒啊！

　他是個人，見周世顯走來，忙堆出一臉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他也是三品，和九卿之一的周國輔平級，可他是個武將。

　三品武將在三品文面前，還不如一只。

　“周公子，久仰，久仰！”

　堂堂錦衛都指揮使，三品大員，此刻滿臉堆笑：“駱某久聞駙馬爺大名，今日終于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周世顯微微一笑：“幸會，幸會。”

　“快請，里邊坐。”

　“上茶！”

　“哈哈哈，駙馬爺到了這北鎮司，就當是自家宅子，不必拘謹。”

　此人不愧是錦衛世家出，人里的人，說話時滴水不，讓人如沐春風。

　周世顯客套兩句，一時間其樂融融，賓主盡歡。冷清的北鎮司衙里，響起久違的豪爽大笑聲。

　午后，周世顯將繳獲的戰利品留下，畫押，敘功，便起告辭。

　駱養不敢怠慢，親自送到衙門口。

　“周公子，常來呀。”

　“一定，一定。”

　幾聲寒暄，互道珍重。

　駱養回到了廳，拿起戰利品清單，口中喃喃自語：“真虜兩級，上等甲胄兩副，騎弓，馬刀……”

　又一次他忍不住了腦門。

　“這什麼事兒？”

　他一張老臉火燒火燎的，一個書生，當朝駙馬竟如此驍勇，讓他這個錦衛指揮使何以堪啊？

　不由得一聲長嘆，駱養又犯了難，當朝駙馬爺他可不敢賞，他若賞了……這不是犯了欺君之罪麼。

　職可就更不敢給了，駙馬爺跟著他當錦衛？

　駱養打了個寒噤，怕是要被皇爺皮拆骨。

　“得咧！”

　老駱拍了拍腦門，這事他可做不了主，還是給皇上定奪吧。

　傍晚時分，朝門外，周府。

　周世顯一瘸一拐的走進府中。

　幾個護院一呆，忙迎了上來：“大爺。”

　“回來了，大爺回來了！”

　周府又是一陣熱鬧，炸了鍋，開水一般沸騰起來。說來奇了，周世顯所到之，總能帶來一火熱的氛圍。

　在這即將亡國的明末，這或許是一種異像。

　夜，周府一片歡騰。

　周國輔命人將遣散的丫鬟，婆子又找了回來，看樣子舉家搬遷這事是走不了。

　方氏喜極而泣，命廚娘做了一席好菜，為子接風。

　一時間，周府里不時響起歡聲笑語，沒有什麼比大難不死還讓人容，驚喜加了，這一刻的周府，與死氣沉沉的京城是兩個世界。

　用過晚膳不久，家中來了一位傳旨太監，宣讀了圣上口諭。

　“宣，駙馬都尉周世顯，宮面圣！”

　周世顯起，笑了笑，這也在他預料之中。

　京城，夜如水。

　“駕！”

　從勾欄胡同到紫城，不到兩里，快馬一炷香便可趕到。

　此刻，宮門早已閉，周世顯在宮門外翻下馬，跟隨著傳令太監，從偏門進宮中。

　此時的乾清宮，詭異的一片死寂。

　幾個前侍衛，都有氣無力的。

　傳旨太監躬了躬，輕道：“駙馬爺在這等著，奴婢這就去通傳。”

　周世顯點點頭，隨著將一塊碎銀子塞了過去。

　傳旨太監一呆，終還是將銀子收懷中。

　不多時，乾清宮大門敞開，出了幽暗的紅燭。

　周世顯撇了撇，這位崇禎皇帝還真是敬業，大晚上的還在批閱奏折，只可惜……這是個志大才疏之人。

　周世顯心中，浮現出關于崇禎帝的種種傳說。

　這位皇帝最喜歡干的事兒，就是殺大臣，一言不合就殺督師，殺閣重臣，殺恩人，也殺仇人。

　用一句刻薄寡恩來形容，再合適不過。

　為人君者，又豈能氣度如此狹窄？

　大明之亡，他要分一半鍋。

　“宣，駙馬都尉周世顯覲見！”

　周世顯深深的吸了口氣，終于，終于他要見到傳說中的崇禎皇帝了。

　殿，龍椅上。

　癱坐在一個穿明黃龍袍，干瘦的中年人，他是當今大明天子崇禎皇帝，他眼窩深陷，氣也很差。他旁站著幾個太監，宮，還有白天見過的錦衛指揮使駱養。

　聽到宣召，周世顯快步殿。

　“站住！”

　殿，一個老太監上前，要搜。

　卻聽見上首龍椅上，響起一個輕的聲音：“罷了，不必搜。”

　周世顯上前，咬了咬牙便單膝跪地，行了一禮，低低道：“小婿周世顯，叩見皇爺。”

　乾清宮，頓時一片死寂。

　老太監白眉一挑，大發雷霆：“大膽！”

　敢在皇帝面前自稱小婿，妥妥的君前失儀。

　站在一旁的駱養，嚇的角直，趕忙上前一步，沖著周世顯猛使眼。

　“不得無禮！”

　然而這一聲小婿，卻讓崇禎呆了呆，竟然從癱中打起了一神，枯瘦的形也了起來。

　他抬頭看了看，死灰一般的眼中，亮起一澤，干裂的角微微搐，先沖著老太監擺了擺手。

　良久，竟然出一苦笑：“知道了，起來吧。”

　“謝陛下。”

　看著他枯瘦的臉，周世顯心中竟然有一不忍。

　殿，一片古怪的安靜。

　過了一會，響起崇禎沙啞的聲音：“沒有冒功？”

　聽口氣，他是真的將周世顯，當了自家晚輩，此言一出，駱養先松了口氣。

　周世顯笑了笑：“小婿不敢欺瞞圣上。”

　崇禎微微皺眉，淡淡道：“你一介書生，手無縛之力，如何能陣斬建虜八旗？”

　果真是個子多疑的，言語間蘊含著幾分凜然。

　他一雙狹長的眼睛看了過來，又道：“朕，最恨欺瞞。”

　這場面，答錯一句便是人頭落地。

　心臟狂跳，周世顯卻并未躲閃，坦坦的看回去：“回陛下的話，小婿擅使火槍。”

　君臣兩人對視，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一陣，死寂。

　看著崇禎眼中的寒芒消散，周世顯松了口氣，這一關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