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兒子一天的行軌跡，康熙沉默半晌，問：“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沒有送？”

　不用翠微回答，德妃先說：“嬪妾命人送了。”

　康熙以孝治國，吃食這東西不太起眼，但是不送很可能會為別人攻訐的把柄，兒子年想不到，德妃可不敢忘。

　康熙：“胤禛那？”

　德妃默了默，搖頭。

　這麼算起來，整個紫城那麼多人，胤祚也就送了太子和納蘭德兩個人。

　“胤祚什麼時候見的太子？”康熙眉頭微皺。

　康熙的兒子夭折太多，阿哥們養得十分細，胤祚出生后算好的，周歲前也沒出過永和宮的大門，周歲后……頂多是過年的宴會上見過一面？

　宴會上坐得那麼遠，孩子年紀小，記差，都不一定能看到，哪可能還記得？

　德妃知道這句話背后的含義——胤祚為什麼給一個沒見過的陌生人送茶？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說了什麼？

　更甚者，三歲娃做吃食這話有些可笑了。

　是不是有人做了茶，把這事安在胤祚頭上，讓胤祚出面？

　能指使胤祚的人，除了這個額娘還有誰？

　這種事發生在別的阿哥上，德妃同樣會謀論，但是發生在自己兒子的上……要命啊！

　“嬪妾也不知道，昨日他一個人在那發呆，忽然就去了小廚房。”

　吃食上的事說得再仔細，康熙怕也是不會信的，德妃想了想，決定拋出個更難解決的問題來：“皇上，胤祚想賣茶。”

　康熙果然愣住：“賣給誰？”

　德妃天：“妾不知道，妾也不敢問。”

　三歲的皇子阿哥賣茶，賣給誰？怎麼賣？誰來買？誰敢買？

　康熙忽然知道他過來的時候德妃和宮在說什麼了。

　——娘娘為何不應了六阿哥？

　——這哪能應啊？他才三歲。

　是啊。

　這哪能應？

　胤祚三歲賣茶，他這個當爹的臉往哪放？！

　是想想那樣的場景，康熙的臉就黑了，他可不想因為這點事被大臣們彈劾，太丟臉了！

　“朕不許！”

　“是。”德妃微微頷首。

　瞧，這不就混過去了嗎？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晚康熙夢到胤祚小小的人兒坐在永和宮門口支起的桌子上，懷抱一碗碗茶，聲氣地喊：“太子喝了都說好的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哇！”

　康熙被嚇醒了。

　醒來的時辰還早，德妃在他側安然睡，他靜靜地躺在那，不由思索起來。

　同樣是兒子，太子三歲的時候會乖巧糯地喊他“汗阿瑪”，會老老實實地坐在他懷里聽他講故事，為什麼胤祚三歲的時候就要去賣茶？

　是他這個當爹的看起來太窮了嗎？

　帶著這個疑問，到了該上朝的時辰，康熙被德妃伺候著穿戴好朝服出門。

　一出來，就見到一個圓滾滾的小團子半蹲在那雙手舞，正是打擾他安眠的罪魁禍首。

　想到昨日翠微說的“六阿哥早上起來打了會兒拳”，康熙決定看兩眼。

　他還沒給兒子找師傅，也不知道這小子是從哪得來的拳法。

　定睛一看，哪有什麼拳法？

　兩只小手一會兒張開，一會兒舉起收攏，綿綿的，沒有一點勁道。

　這也“打一會兒拳”？

　說是跳舞，都比打拳更形象。

　罷了，他不該對兒子的宮抱有期。

　怕是胤祚在那揪兔子耳朵，們都能閉著眼睛吹“六阿哥打到兔子了”。

　康熙搖搖頭，快步離開。

　聽到靜的胤祚看了他一眼，繼續做他的廣播。

　要不是不會太極拳、五禽戲，他也不至于把多年沒用的廣播搬出來，還因忘記些許作做了個缺胳膊的版本。

　為了小命著想，還是得多多鍛煉。

　*

　下午，差不多的時間，胤祚帶著翠微到了乾清宮。

　太監進去通報的時候，康熙分明聽到了，故作不知，等太子雀躍地出門，他才帶著梁九功躲在門后悄悄聽。

　不遠，胤祚小手捧著一個大碗，“今天是咸蓋，太子哥哥快嘗嘗。”

　太子并不著急品嘗，先接過對于弟弟而言又大又沉的碗，而后拉著弟弟的小手前往涼。

　乾清宮外是一片寬闊的廣場，沒有能夠遮擋的地方，太子帶著胤祚來到書房的屋檐下，離門口遠一些的位置。

　這下倒是比之前離得近了，康熙隔著一扇門就能輕松聽到兩個兒子在說什麼。

　太子拿出手帕給胤祚汗，“快，怎麼每天都挑這麼熱的時辰過來？”

　胤祚接過手帕胡地抹了下臉，“下午茶當然要下午喝。”

　見他這麼理所當然的模樣，太子都說不出讓他早上涼時來的話，喝了好大一口咸蓋，還在品嘗滋味就發現下面的茶水是綠的。

　“怎麼是綠的？”

　“那是末茶。”胤祚嘆氣，“宮里喝這個的人不多，找得可費勁了。”

　很多人只知道島國的抹茶，卻不知道國的末茶起源于隋朝，于唐宋時期達到頂峰，只是自明朝起改沖泡茶葉的飲茶方式，到了清朝，喝末茶的人之又。

　太子也是第一次聽說末茶，他平常喝的都是沖泡的茶葉，聞言相當稀奇地看著六弟：“你怎麼會想到用這個？”

　胤祚著小肚子：“因為這款就末茶蓋！”

　太子：“……”

　不知怎麼的，手有點。

　胤祚拽拽太子的袖子，等太子會意地低下頭來聽，這才道：“我有一個特別偉大的夢想。”

　太子洗耳恭聽。

　胤祚抬頭，格外驕傲地說：“我要當大清最大最牛的紈绔！”

　這話一出，整個乾清宮連同盤旋的風兒都靜了下來。

　康熙面黑沉，梁九功心臟狂跳，哪個不要命的敢在皇子阿哥耳邊嚼舌子哦！

　好半天，太子才從目瞪口呆的狀態中緩過來：“六弟，你要當什麼？”

　他才九歲啊，怎麼耳朵就不好使了呢？

　“紈绔啊！”胤祚一點都不諒可憐哥哥的心，雙眼發亮地描述自己那特別偉大的夢想，“太子哥哥你不知道嗎？紈绔就是擁有最多的錢，吃最味的食，睡最和的床，一輩子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人啊！”

　太子：“……”

　孤覺得你認知中的紈绔，和旁人認知中的紈绔有那——麼大的差別。

　“你現在不就是嗎？”

　胤祚翻了個白眼，“怎麼可能？太子哥哥我問你哦，你有錢嗎？”

　太子矜持點頭：“自然。”

　“有很多嗎？”

　“孤那大多是汗阿瑪、烏庫媽媽和瑪嬤給的東西，銀子……倒是不多。”主要也是因為宮里沒有給太子花錢的地方。

　“就是啊！”胤祚激跺腳，掰著手指數給太子聽，“你看啊，你是太子，住在毓慶宮里，我長大開府以后住在外面，吃飯要錢，喝水要錢，柴火也要錢，都要用錢，但是我現在一個銅板都沒有！”

　胤祚豎著一小手指，委屈得差點哭出來：“太子哥哥，你敢信嗎？我堂堂一個阿哥，一個銅板都沒有嗚……”

　這話說得太子和乾清宮的侍衛太監們都忍不住投來同的目，就連梁九功都有一分搖：胤祚阿哥真可憐啊。

　康熙瞪眼，胤礽你千萬別相信他！

　這小子可能沒有銅板，但他一定有金子和銀子！

　偏偏為了了解胤祚想當紈绔的原因，康熙還不能就這麼跑出去穿兒子的大型賣慘現場，氣得咬牙關。

　年的太子信了，面同：“六弟，孤分你一點銀子吧。”

　“那倒不用。”胤祚擺手拒絕，他又不是真的那麼慘。

　小胖手了，趕忙進正題：“太子哥哥，你覺得這三天喝的茶怎麼樣？”

　太子給出真誠的餐后評價：“好。”

　胤祚的小腳丫挪啊挪，越發靠近太子，眼地問：“那你覺得，我要是去賣茶，生意會好嗎？”

　太子：“……”可算知道這個弟弟在打什麼主意了。

　“不可能的，你死心吧，汗阿瑪絕對不可能讓你去賣茶。”

　大清皇家的威嚴還要不要了？

　祖宗們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得氣得掀翻棺材板。

　事實上，躲在門后的康熙已經氣得捂住口，嚇得梁九功差點喊太醫。

　胤祚選擇過濾自己不聽的部分，自顧自地往下說：“太子哥哥，我出材料和方子，你技，賣茶賺來的錢我們一人一半怎麼樣？”

　太子能同意就怪了，但是……“什麼做技？”

　胤祚嘿嘿笑，小子一扭一扭的，頗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如果汗阿瑪問起來，就說是你缺錢。”

　剎那間，太子看胤祚的眼神就不對了。

　好家伙，怪不得不出方子不出材料還能分一半的錢呢，這是要他頂鍋，一個人頂住汗阿瑪的所有怒火啊。

　胤祚抓著太子的袖搖了搖，大眼睛撲閃撲閃，可又真摯：“咱們是好兄弟嘛，你是太子，汗阿瑪肯定不會對你發火的。”

　太子面無表，去你的好兄弟！

　你不過就是想要一個能幫你頂鍋的工人而已，是不是孤本無所謂！

　胤祚苦口婆心地勸說：“太子哥哥，你要這麼想啊，你看汗阿瑪后宮那——麼多人和孩子，每個月要發月銀，逢年過節要送禮，生日要送禮，生孩子要送禮，升位份要送禮，都要錢不是？你都這麼大了，總不能缺錢就問長輩要吧？咱要學會自己賺錢養家啊！”

　太子“呵”了一聲，咕嚕咕嚕喝咸蓋。

　他要快點喝完，趕回去，才不要聽六弟在這胡說八道。

　“太子哥哥！”胤祚乎乎地撒，“好兄弟有錢一起賺，有鍋一起頂嘛！”

　太子：“……”

　第一次被弟弟地撒，角控制不住地上揚，差點就應了，好險克制住了點頭的沖。

　“你知道除了孤，你還有其他幾個兄弟嗎？”

　當然，胤祚點頭。

　太子第一次坑兄弟，眼神發虛，但還是堅定地禍水東引：“大哥今年十一，眼看著就要親開府了，他肯定比孤更缺錢。”

　所以你快點放過孤，去禍害他吧！

　“我知道啊。”胤祚咧著，笑容燦爛，“我已經打算好了，茶的生意和太子哥哥一起做，等賺了一些本錢，下一樁生意再去找大哥。”

　太子：“……”敢你并不打算就此罷手？

　他其實對賣茶什麼的不興趣，主要還是想知道大哥會頂什麼鍋……咳，不對，是做什麼生意。

　“你打算找大哥做什麼生意？”

　胤祚：“蛋糕呀，和茶是絕配！”

　一聽“絕配”二字，太子就有不好的預，直覺后面的話是他不想聽的。

　果然，胤祚說：“都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以后我們肯定能把蛋糕店和茶店開滿整個大清！”

　太子的臉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