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誰告訴你汗阿瑪不吃糖的？”

　太子都不敢去看康熙的反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會好到哪里去。

　“嬤嬤說的。”胤祚撥弄了一下碟子上形狀不規則的薄荷糖，和圓形、球形包裝致的其他糖比起來，確實沒那麼好看。

　“糖剛做好的時候是一個大長條，趁熱趁用剪子剪開的，嬤嬤想做其他形狀，我沒讓。”

　太子懂了，那個嬤嬤的原話可能不是不吃糖，而是不吃這樣的糖。

　“為什麼？”

　“薄荷糖就長這樣啊。”胤祚了一顆薄荷糖送給梁九功，“給你。”

　“多謝六阿哥。”梁九功十分惶恐，這可是皇上都沒得吃的薄荷糖啊，他想藏起來又怕化了，珍惜地含進里。

　康熙：“……”如今朕竟然連一個奴才都比不過了嗎？

　胤祚：“等嬤嬤把糖做龍或者其他什麼形狀，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去？就是一顆糖，不管長什麼樣都是要吃到肚子里去的，又不是拿去賣的，自家人不需要那麼麻煩。”

　自家人三個字表示出了足夠的親近，康熙也就沒那麼在意喂不喂的問題。

　山不來就我，我自去就山。

　康熙從龍案后走出來，也不等胤祚給，直接從碟子上拿了一顆放進里。

　甜，甜中還帶著一薄荷的清涼，卻不是冰塊的冰冷之意，使人清醒又不會傷。

　如果遇到需要熬夜加班理政務的時候，濃茶喝多了容易傷，也可能失眠，換這種薄荷糖，不要吃太多壞了牙就行。

　見康熙吃了，臉上也沒有出半分嫌棄，胤祚倒是不懂了，“不是說……不吃糖嗎？”

　太子解釋道：“下面進獻上來的東西都要做到最好，才能符合皇室和汗阿瑪的份。這糖是六弟你做的，正如你所說，自家人吃的，不需要做得那麼麻煩。”

　康熙點頭：“有些時候并不是朕想要奢華，而是在這個位置，必須使用符合份地位的東西。”

　胤祚有點明白，但不確定自己的想法對不對。

　皇帝是封建社會的最高統治者，吃喝用度如果和平民一樣，會讓人覺得親近，更讓人無法敬畏，產生諸如“皇帝也就這樣”的覺。

　大清關時間還不長，到都有人反清復明，企圖掀翻大清的統治，皇帝要是太親民，或許不利于國家的治理。

　再者，就算康熙說不用進獻一些太尊貴的東西，下面的人也不敢照做。

　——給皇帝的東西都能隨便糊弄？還想不想要腦袋了？！

　胤祚越發覺得當皇帝不容易。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無休，白天當社畜，晚上寵幸各宮嬪妃，孩子生了活了都得被罵。

　“當皇帝也太難了！”

　康熙笑了，他倒是第一次聽人說當皇帝太難了，而不是當皇帝太好了。

　“你不喜歡當皇帝？”

　梁九功急忙退出去守門，不讓任何人進書房，又慶幸此時書房只有他一個奴才，退出來也快。

　那一瞬間，太子心中狂跳。

　這是汗阿瑪在測試六弟？可六弟才三歲，哪里聽得懂？或者，正是需要這麼天然不做作的反應？

　難不汗阿瑪在給六弟取名胤祚的時候，確實有把皇位傳給六弟的想法？

　這樣的念頭剛剛閃過腦海，就見胤祚嚇得原地起跳，嗖嗖嗖地跑到他后躲起來，揪住他的擺，才敢探出小腦袋。

　“當然不喜歡，我可是要當紈绔的人！”

　太子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無厘頭。

　他不是應該了解胤祚的嗎？一個不曾啟蒙不曾讀書的三歲孩子能有多心眼？他說想當紈绔，應當就是這麼想的，不會故意說謊。

　見胤祚如此避之唯恐不及，康熙反而來了勁，一把把胤祚從太子的后拎出來，冷笑著道：“躲什麼躲？朕會吃掉你嗎？”

　“你不會吃掉我，但是你說的話比吃掉我還可怕啊。”胤祚宛如一個即將被壞叔叔拐走的可憐孩子，用力地朝后面手，“太子哥哥救我嗚嗚嗚！”

　太子抓住弟弟的小手，無奈地看著康熙，“汗阿瑪，你嚇到六弟了。”

　康熙能信就怪了，“他沒那麼膽小。”

　這話太子還是認同的，能當著一國皇帝和太子的面說皇帝的不是，能當面頂撞皇帝，這膽子要是還小，誰的膽子才算是大的？

　康熙把胤祚拉回來，哄道：“你要是當了皇帝，全天下的食、人都是你的，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太子暗暗嘆氣，汗阿瑪可真是的。

　說食也就算了，提人做什麼？就六弟這樣的，能知道人用來做什麼嗎？

　連那個白頭發白胡子的老爺爺都沒告訴胤祚，當紈绔可以有人，汗阿瑪卻在這方面說了，太不靠譜了吧！

　果然，以后還是得靠他多護著一點六弟，不能指汗阿瑪了！

　“你別想騙我！”胤祚瞪眼。

　康熙：“君無戲言，朕怎麼騙你了？”

　“老爺爺說了，皇帝是天底下最可憐的社畜，起得比早，睡得比狗晚，做好了沒人夸，做不好萬人罵。”胤祚說著說著覺得還順，開小差地想到：居然還工整，不愧是我！

　思維發散一瞬間又被他了回來，接著道：“這些都是皇帝自己做的，做不好被罵也就算了，天災人禍都得皇帝來背鍋。地龍翻還要下罪己詔，明明是地殼運，卻說是自己的鍋，地震了和當皇帝的什麼關系？”

　說得太順了，一句“當皇帝又和我胤祚有什麼關系？”差點說出口，小心臟砰砰直跳。

　康熙心中一，原來地震是地殼運導致的？

　他想問“地殼運是什麼運？”，又見胤祚突然反應過來，跳著腳道：“皇帝被大臣噴得狗淋頭不能反駁，氣得狠了也不能打他們的屁，可太憋屈了！”

　這個康熙必須反駁，為皇帝正名：“那是諫臣，唐太宗和魏征這對君臣是許多皇帝和大臣的典范，你所說的況只會出現在唐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大清，放心吧。”

　胤祚翻了個白眼，“那我問你，大臣在朝上說了非常難聽的話，對你的決定指指點點，說你的妃子兒子怎麼怎麼樣，你心里不爽，可以當堂罵他嗎？”

　“不妥。”盡管康熙一想到那樣的景，確實想罵人的。

　胤祚：“那你會等退朝以后把他召來書房，罵他個狗淋頭嗎？”

　康熙：“不會。”

　胤祚：“那你會找人埋伏在他回家的路上，打他一頓，讓他第二天腫著屁一瘸一拐來上朝，被其他人狠狠嘲笑嗎？”

　康熙：“……”你怎麼就這麼專注于打別人屁呢？不會是還惦記著朕打你屁那件事吧？臭小子可真記仇。

　太子聽了大半天，實在忍不住了：“六弟，不可以這麼對朝廷重臣。”

　行叭，給太子哥哥面子！

　胤祚果斷換了個話題：“紈绔想怎麼花錢就怎麼花錢，沒人會把紈绔寫進史書里去，皇帝就不一樣了，花了沒人說，花多了肯定要被罵，大臣罵完百姓罵，百姓罵完后世罵，不就要臭萬年。”

　聽了這麼一通，康熙竟然由衷地覺得當皇帝確實沒什麼好的。

　這小子有說服人的能力，以后得安排他去干點什麼活，總不能真讓他去當紈绔，那也太浪費了！

　胤祚背后一涼，總覺得有人在算計本紈绔！

　康熙看了眼太子，壞心眼地問：“知道當皇帝不好，你怎麼不勸著你太子哥哥？”

　太子：？？？

　孤好好地站在這，怎麼就被拉到戰場里去了？

　他已經知道了胤祚是怎麼看待皇帝的，也想知道胤祚是怎麼看待太子的，默默等待答案。

　胤祚心虛地鼻子，“不是有一句話做‘我不地獄誰地獄’嗎？太子哥哥都已經當了這麼久，汗阿瑪也很健康，汗阿瑪多干幾年，太子哥哥就能干幾年。”

　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胤祚踮起腳，拍拍康熙的胳膊，“汗阿瑪，為了太子哥哥，你活到一百歲吧。我就能和太子哥哥一起當個開開心心的紈绔了！”

　太子驚訝一瞬，竟然覺得這個提議不錯的。

　為了不墜太子的名聲，他每天凌晨三點起床，日日不綴，就沒過過幾天松快的日子，要是不當太子了，沒準……

　康熙正為胤祚的發言到無語，發現一手帶大的太子居然為此搖，當時就怒了：“保！”

　太子心虛地撇開視線，他就是想想，沒做什麼啊。

　康熙：！！！

　“給朕滾出去！”

　伴隨著康熙的怒吼聲，一個胖嘟嘟的小團子昂首走出了書房。

　如果是默默滾開也就算了，小家伙還要趴在門口探出小腦袋，笑嘻嘻地一把老虎的胡須：“汗阿瑪，我滾得夠快夠漂亮嗎？”

　康熙大怒：“新覺羅·胤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