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天漸暗。
程靈過自家窩棚的隙又仔細觀察了一遍四周。
天上沒有月亮,星也很稀疏。
朦朧的夜模糊了一切,包括城外難民區的種種凄風苦雨,似乎也都隨著太的落山而被消弭了一片靜謐。
程靈輕聲道:“阿娘,我們可以出發了。”
穆三娘一愣道:“不等到后半夜嗎?”
后半夜,一般才是人最疲憊的時候,這個時候人的警惕心也會被降到最低,照理說,要悄悄離開,后半夜才是最合適的時機。
程靈的目微微轉,在的視野下,夜雖然模糊,但多多,人在走時帶起的一些細微聲音,以及暗影晃,總是逃不過的眼睛和耳朵的。
所以,現在的難民區,在眼里就像是一個表明安靜,實際上卻被悄悄架在了烈火上炙烤的炸藥桶,隨時都有炸的可能!
程靈低聲道:“阿娘,你看到沒有,那些人在頻繁走,勾連。”
白天,郭大當家在程靈這里了壁,但這顯然并未能打消他發起的念頭,相反,因為在程靈這邊泄了消息,倒是很可能促使他更為急躁。
再通過眼下觀察到的向,程靈得出結論:“阿娘,極大的可能,等到下半夜……他們就要沖城門了!”
穆三娘懂了,當即道:“好,那我們馬上就走。”
有什麼不能走的呢?
當初窩在這個地方,一方面是因為城里的貴人會施粥,怕了的人就想著歇一歇,能討得幾口吃食,多活一天是一天。
另一方面其實也是幻想過進城安居的……
只是幻想這個東西,想想就罷了,又有幾個是能實現的呢?
程大妮眼里含著淚,只是輕輕說了一句:“只停了幾天,我們就又要走啦。”
走去哪里呢?
不知道。
程大妮干凈眼淚,主拿起了最重的包袱。
其實也沒有多東西,最重的包袱里裝的是們的陶罐和破碗,還有幾個竹筒的水。
這些東西不值錢,但卻是逃荒路上不可或缺的。
程二妮和穆三娘也各拿了一個包袱,程靈反而是空著手。
只是悄悄地扣了一把瑞士軍刀在手心,如果離開的路上有不長眼的來阻攔,不介意用武。
程靈打頭,一行四人足下無聲地走出了窩棚。
夜給了們最好的掩護,母四個以最快的速度從窩棚一側,穿了后方山林中。
山的一刻,程大妮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程二妮小聲欣喜道:“太好了,沒有人來攔我們!”
程靈也輕輕松了一口氣,但并不覺得自己之前的警惕是多余的,相反,進山以后更謹慎了。
程靈道:“阿娘,你們在這里等我片刻。”說完,來到之前藏過的那塊大石頭后面。
借著石頭的遮擋,快速從空間里取出一個深青的斜型帆布包,然后將空間中的遠鏡、驅蟲劑、小型復合弩、防風火柴、指南針、求生哨、捆扎帶、強手電等放到了帆布包里。
當然,同時程靈也沒忘記再取出幾塊餅干,撕掉包裝用保鮮袋裝著,同樣放進了帆布包。
做完這一切,才從石頭后面走出,回到穆三娘與兩個姐姐邊。
穆三娘眼尖,模糊的夜下都看出來上多了一個包,當下有些驚奇:“靈哥兒,這就是你之前說的,在山里撿到的包袱?”
對,程靈之前找的借口,就是在這里等著呼應呢。
程靈連忙道:“是,阿娘,我怕被人瞧見了不妥,先前就將這包仍然藏在石頭后面。阿娘,包里有好些稀奇的東西,我瞧了瞧,都有用。”
說話間,從包里取出那瓶驅蟲劑。
驅蟲劑是噴霧型的,程靈按下泵頭,對著穆三娘和兩個姐姐腳邊噴了一通,同時也給自己噴了一遍。
程大妮先有些驚嚇地退了一步,程二妮則用手掩著,穆三娘謹慎道:“靈哥兒,你這是做什麼?”
程靈道:“阿娘,進山了,第一件要的事是防蚊蟲,這個東西能驅蟲。”
說完,將驅蟲劑又收回了帆布包里。
用不著去解釋自己為什麼會知道“這個東西能驅蟲”,沒有那個必要,現在的時機也不合適。
一邊說著,程靈又將帆布包里的復合弩取了出來。
這個復合弩是折疊輕便型的,里面一次能夠填裝五支弩箭,打開后最寬也不過一尺大小,可以單手扣住使用。
程靈便左手持弩機,右手則隨意折了三尺左右長度的樹枝。開路,向山上走時一邊用樹枝輕敲道路兩邊。
這樣做的目的是“打草驚蛇”。
夏汛過后,平縣一帶的天氣仍然炎熱,山上到都是蟲蛇,夜里上山其實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但程靈早就計劃好了,要在今夜翻過這座山,去往山北的衛縣。
要離那些會發暴的難民越遠越好,沖城這個事,程靈本不認為他們會功。所以,要避免平縣兵的清算,最好的方法就是快些遠離。
就這樣,母四人著黑,就著天上稀疏的星,也不知走了多久。
好不容易像是走到半山了,程二妮呼呼直氣,正耐不住提議:“阿娘,要不然我們停一停,扎個火把再走好嗎?”
話音剛落,忽然就覺到上方的天際陡然亮了起來!
程二妮啊一聲,回一看,才陡然發現,原來這哪里是天亮了?竟是下方平縣所在的位置,突然在同一時間被點亮了無數的火把。
火映照著,四人站在山上,居高臨下,遠遠地竟是看得分明。
那邊城門大開,數不清的兵沖了出來,與擁在城門口的難民們混戰在一。
花四濺,一聲聲慘響徹夜空。
明明算是離得極遠了,可這一刻,站在山上的四人卻不約而同地覺得,那些遙遠的慘聲,又仿佛是正正好就響在自己耳邊一般。
程大妮咬著,程二妮沒忍住聲道:“我們要是沒走……”
忽然一陣勁風從旁襲來,程靈瞬間警覺,側之間左手一抬,一支弩箭便似流星追月般,對著襲來的黑影迅猛出擊。
程大妮:“啊!”
尖未歇,那黑影脖頸中箭,已是瞬間倒飛落地。
程二妮驚聲:“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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