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塊片糖,躺在孩子略有些臟污的小手心里。
片糖的白,與孩子帶著些許灰黃的手掌形了鮮明對比。
洪廣義帶著兇的眼睛一下子就了下來,七尺高的漢子將頭微低,一時再也說不出要拼了命去尋臨海王報仇的話。
他說:“好孩子,你自己吃。”
簡單幾個字,竟有些滯,像是他在強忍哽咽。
程靈于是又從挎包里掏出了六顆片糖來,說道:“不必推讓了,人人都有,你也自己吃好嗎?”
每個人都來點甜吧,可能改變不了這個世道,但可以給現在就在邊的這幾個人,每人一顆片糖。
至,這是能給得起的。
程靈自己也吃了一顆糖,悉的香味在口中徐徐化開,其實只是微甜,不仔細吃都吃不太出來,畢竟當初買的可是零蔗糖版的片糖。
可笑當初追求低糖生活,如今人在異世,卻居然為了這點些微的甜味而了起來。
所以說世事無常,有好日子的時候就好好珍惜吧。
程靈含著糖,又微微笑了下。
道:“施兄,依你所見,倘若占據盧縣的當真是臨海王,這下一步,他們會往哪邊走?”
施宏就愣了下,程靈這個問題將他給問倒了。
他能想出占據盧縣的是臨海王,那是因為臨海王的封地離這邊近。
近,有那樣勢力軍隊的,除了臨海王,又還能有誰?
但要說推測臨海王的行軍路線,這就超出施宏的知識范圍了。
他愣了片刻,細想起來,這個問題卻又是十分重要,不能不細思量。
他們這一群失去了方向的人,茫茫然地要在這世掙出一條活路,總不能真的像洪廣義說的那樣,去朝廷投軍吧?
問題是,就算是要投,他們也不知道該往哪里投,人家又是不是會收他們。
而如果真的投軍,他們就一定能掙出一條活路嗎?
最好的,還是找一條安全的路線,去往更安全的地方走。
此時此刻,施宏腦子里就只冒出了兩個字:京城!
他咽了下口水,有些張道:“倘若當真是臨海王造反,他這般行事,只怕是要直奔京城而去。我們……”
施宏又停頓了,天下之大,他們竟是無可去!
程靈低聲道:“施兄,你想知道盧縣城中如今的況嗎?”
施宏一驚,看著程靈卻是無法答話。
穆三娘則立刻張地看向程靈,生怕程靈說出要去探一探盧縣縣城這樣的話。
程靈卻終于是下定了決心道:“我們收拾收拾,即刻起,再往東邊前行二十里,盡量在天黑之前尋到一片適合駐扎的地方,等到夜,我便去盧縣縣城看看。”
穆三娘驚道:“靈哥兒,不可以!”
程靈緩聲道:“阿娘,盧縣的況很重要,我們必須要知道。倘若真是臨海王要造反,你認為,咱們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陛下,他能擋得住嗎?”
這……這穆三娘哪知道啊。
不過有一點樸素的思維,順口就道:“當叔叔的,要搶年侄兒的家業,這個侄兒又怎麼能抵擋得住?”
話落,穆三娘又地閉住了,似乎是在為自己方才的話語而到心驚。
程靈道:“不僅僅是陛下能不能抵擋的問題,神川以南有三國鼎立,齊國了如今這般模樣,相鄰的蜀國與陳國會沒有反應嗎?”
旁聽的程二妮頓時“啊”一聲,慌道:“靈哥兒,你的意思是,蜀國和陳國,會來、會來攻打我們嗎?”
程靈沒回答,轉頭卻問施宏道:“施兄認為,如此是否極有可能?”
施宏張了張,干地道:“大概、大概是有可能的吧。”
一茫然低迷的氣氛頓時就在眾人之間流轉,大家雖然都是底層小民,卻也都約明白,亡國之民大概都不可能會有什麼好下場。
就算不是亡國,可這些大人要真是掐出狠勁地打起來了,他們這些逃荒的流民只怕就真要無安置了。
程二妮咬住下,控制著眼淚不往下落。
穆三娘則聲道:“靈哥兒,靈哥兒,夜后,你若定要去盧縣查看,那便去吧。安心去,快去快回,阿娘這里,不必你擔憂。”
程靈應一聲,轉而問洪廣義與施宏道:“洪二兄,施兄,兩位是否要與我同路?”
這是正式邀請兩人結伴逃荒的意思了,在此之前,幾人雖然走在一,但實際上卻算不上真正的同伴。
程靈卻是考慮到,此行前路茫茫,自己的個人武力雖然出眾,但一個年與三名子這樣的組合,在前程莫測的逃荒路上卻終究還是顯得太過單薄了。
容易招人惡念,多生事端。
人多力量大,總有些時候是顧及不到的,這個時候,兩個青壯男人的存在就顯得很重要了。
再加上施、洪二人都算得上是有有義之人。這世上,一時善良的人不難遇到,可在生死關頭還能堅持底限的人,卻很難得。
這樣的人不與之相,又還要好什麼樣的人呢?
施、洪二人卻是寵若驚。
程靈看中了他們的人品,在他們眼里,程靈卻更是那種英雄豪俠般的俊杰人。
兩人雖未明說,可最開始相遇時,程靈那颯沓如流星般的殺敵作,其實已經是讓他們傾慕萬分了。
洪廣義激道:“程郎君但請吩咐,此去盧縣,小人各方路線都是悉的,我……”
施宏也幾乎是同聲說道:“是極,是極……”
程靈微微一笑道:“兩位兄臺誤會了,此去盧縣有我一人便可。只是待我離開后,家母與兩個姐姐,還要請兩位多多照顧。施兄傷勢尚未痊愈,也需多多休養,不可奔波太過。”
這個安排,竟沒有什麼可反駁的。
幾人就這樣說定了,洪廣義也不再糾結“要跟在程郎君后出力”的事,而是拍著脯保證:
“程郎君只管放心,有我洪二在,不論遇到什麼危險,總之,我洪二豁出命去,也要護住大嫂與兩位小娘子!”
程靈當下抱拳,鄭重道:“多謝洪兄!”
洪廣義頓時神一振,眼神變得無比堅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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