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姜嬤嬤又說:
“息囊丸是從好幾朝后宮流傳下來的方子,只對上的汗有效,不會損及秀發,娘娘盡管放心服用。”
謝郬扶額無語:
“這發是天生之,每個人都有,何必褪得這般干凈。”
話音剛落,姜嬤嬤撲通一聲就跪在謝郬面前,淚眼婆娑道:
“娘娘,這后宮人千千萬,年年都有新人進,若是您不將子保養到最好,如何留得圣心在,您這般任,可奴婢們怎麼活呀?”
姜嬤嬤這說哭就哭的本事讓謝郬相當欽佩,但淚眼濛濛這一招,謝郬早已學得爐火純青,青出于藍,姜嬤嬤此舉已經不能讓像剛宮那會兒手忙腳了。
看著姜嬤嬤哭,謝郬無于衷,甚至還帶點疲憊后的冷漠:
“嬤嬤剛不還說,憑我的貌和份,這輩子都不可能失寵嗎?”
姜嬤嬤恨鐵不鋼:
“娘娘!不失寵和寵是一回事嗎?”
謝郬腦子轉不過彎:“不是一回事嗎?”
“當然不是!”姜嬤嬤長嘆一聲:
“不失寵只是因為陛下顧及您的份,寵是陛下真心實意的您,兩者之差猶如天塹,娘娘您怎麼就是不懂呢?”
謝郬確實不懂:
“可我從宮就開始保養,保養了一年多,陛下也沒真心實意的我,可見保養沒什麼用。”
“怎麼沒用?這一年多來,娘娘侍寢的次數比宮里其他妃嬪加起來都要多。”姜嬤嬤不哭了,言語還帶點小自豪。
謝郬小聲嘀咕:“侍寢次數能說明什麼……”
“說明娘娘寵!”姜嬤嬤說。
“……”謝郬兩手一攤:“陛下今兒還用劍砍我來著,嬤嬤您瞧我這袖子,劍要是砍我上,這條胳膊都沒了,有我這麼寵的嗎?”
姜嬤嬤瞧了瞧謝郬裂開的袖子,面一凜:
“喲,這麼大口子,可不好啊。”
謝郬憤怒:“不是吧?合著我謝郬一條胳膊,在姜嬤嬤眼里還不如一只袖子?”
姜嬤嬤驚愕抬頭看向謝郬,猛地撲上前來捂住的。
“娘娘慎言。”姜嬤嬤象征往殿外看去一眼,提醒謝郬:
“在宮里您不謝郬,謝苒!可不能說錯了,凝輝宮里便罷了,若被外人聽去,咱們謝家可是抄家滅族的罪。”
謝郬被姜嬤嬤捂著,只能眨兩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姜嬤嬤警告地瞪了兩眼,才放開謝郬,將宮裝下來給拿去尚局修補。
一炷香后。
謝郬泡在熱氣騰騰香噴噴的浴池里,鼻子以下都泡在水里,不時吐出個泡泡驅散快要飄到面前的花瓣。
池子里撒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開始泡的時候,這香氣熏得謝郬一度想昏厥,現在泡的次數多了,才稍微習慣了點。
謝郬,十九年前胎穿在鎮國將軍的營地夫人柳氏肚子里,了鎮國將軍府的庶長。
謝郬跟嫡夫人手邊金尊玉貴養大的嫡妹謝苒不同,謝郬是在邊關長大的。
娘柳氏是鎮國將軍謝遠臣的近史,自小習武,既是侍也是護衛,長大后柳氏就當了謝遠臣的營地侍妾。
軍中日子雖然艱苦,但柳氏跟著謝遠臣也算過了幾年里調油的日子。
直到幾年后,柳氏懷孕了,恰逢戰事,謝遠臣怕累,便遣人將之送回京城將軍府里安胎。
將軍府里的日子不比營地逍遙,柳氏在將軍府是被圈在一偏院里養胎的,將軍夫人不承認柳氏的份,沒有得到嫡妻認可的妾,連外室都不如。
只因腹中懷了孩子,將軍夫人才沒敢將柳氏直接趕出去。
柳氏在將軍府艱難求生,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柳氏從鬼門關走了一通,乃習武之人,原本十分健康,可惜孕中虧損太多,生孩子又耗去了半條命,生了孩子以后就諸病纏,是拼著一顆護之心,支撐到謝遠臣凱旋。
柳氏將兒親手托付到謝遠臣手中后沒多久就去了。
謝遠臣看著昔日投意合之妾慘死,出生半年多的兒竟比人家剛剛滿月的還要瘦小。
謝郬還是嬰兒,雖然腦中存有年人的記憶,但卻沒法以嬰兒之保住媽媽,別說保媽媽了,就連自己也自難保。
出于求生意識,謝郬知道謝遠臣是自己親爹,于是有他在的地方,就拼了命的嚎哭,誰抱都不好使,直到把送到謝遠臣手里,才停止哭泣。
謝遠臣看著這個對自己異常親近依賴的小生命,心都要碎了。
得知柳氏懷孕期間在將軍府過的日子,謝遠臣憤怒至極,幾近提著劍要殺了將軍夫人為柳氏填命。
然則老夫人以死相護住將軍夫人,謝遠臣只能作罷,但柳氏留下的庶長卻再也不敢放在將軍府里養,就算老夫人和將軍夫人竭力保證一定善待他也不信。
于是一個大老爺們兒,背著個娃娃去了邊關,想著哪怕邊關苦一些,也總比將留在京城沒了命要強。
謝郬就是在謝遠臣邊長大的,是謝家的庶長,自小長在軍營里,十九年來一次都沒回過京城,京城中人知道謝家有這麼個兒,卻沒幾個人見過。
原本謝郬是一輩子都不想回京城的,如果不是一年多前十六歲的嫡妹謝苒,因不想宮常伴喜怒無常的暴君側而逃婚了,皇帝和謝家的關系一即發,為了不挑起無端戰禍,謝遠臣只好讓謝郬頂替謝苒宮。
而將軍夫人那里,本就不愿被自己寵著長大的兒,宮到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君邊,于是謝遠臣提出用謝郬頂替謝苒的時候,將軍夫人一口就答應了,將謝苒與人私奔,謝郬頂替宮之事瞞得滴水不。
還在宮前,將軍夫人盡心盡力的請來名師教導謝郬,讓去一野氣,搖一變了個上京名媛,表面上!
唉,謝郬長嘆。
要不是謝苒逃婚,謝郬此時仍在邊關撒蹄兒跑馬,逍遙快活呢,何至于要來這些管束!
“娘娘,您抬一抬胳膊,腋下也得泡著才行。”
伺候謝郬用湯的兩個宮婢——福如、東海游到謝郬旁,分別為抬起一條胳膊,壽比、南山則抬起謝郬筆直的雙,讓生無可,像一死尸般漂浮在撒滿鮮花的池水中。
從前在邊關,十天半個月不洗一回澡都是常事,謝郬哪里想到宮以后,每天洗澡竟然了最大的難題。
姜嬤嬤也不知從哪兒弄來這方那藥,謝郬覺自己都快被姜嬤嬤搗鼓出來的那些香料腌味了。
苦不堪言。
高瑨把謝貴妃打發走以后,由蘇別鶴扶著躺回龍床之上。
謝氏離開后,果然那聲音就再也沒出現過。
這麼鬧了一番,高瑨累極,便睡過去,剛開始還行,可睡了一會兒后,他腦中再次響起嘈嘈雜音:
【拿命來……】
【我咬死你……】
【狗賊,你殺我全家,不得好死……】
聲音幽幽,仿佛從阿鼻地獄傳出的,環繞在高瑨周不得安寧,高瑨斂住心神,勒令自己從噩夢中醒來。
睜開雙眼,仍是明黃床帳,而高瑨全上下仿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冷汗岑岑。
他昏迷這幾日,耳中聽到最多的就是這些森恐怖的聲音,像是有無數惡鬼纏繞在他周,伺機將他從世間拉下地獄,高瑨覺得自己當時一只腳已經被拉下去了,后來一陣環佩叮當的清脆聲音打破了那幽森恐怖,將他拉了回來。
那時,高瑨第一次覺得環佩相擊聲猶如天籟。
被拉回來之后,高瑨才勉強休養了一段時間,直到先前醒來。
現在他明明疲累至極,可只要他一閉上眼睛,剛有些睡意,那些地獄里的聲音就再次侵襲,讓他想睡都睡不著。
好想再聽一次那環佩叮當之聲。
高瑨從龍床上坐起,喚來伺候的宮人,他們拿著金玉在旁邊擊打輕。
聽著這聲音,高瑨再次躺下。
然而并沒有什麼用,一旦高瑨有了睡意,哪怕這種金石相擊的聲音猶在耳旁,他腦海中的恐怖之聲依然來襲,宮人們刻意撞的金石之聲非但不能為高瑨驅散惡聲,反而他更加煩躁。
“滾!全都滾出去!”
高瑨躺在龍床上對床下奉命金石相擊的宮人們下令,宮人們不敢停留,慌忙退下。
宮人退下后,高瑨捧著疼痛不已的腦袋。
“陛下,太師求見。”蘇別鶴在殿外說。
高瑨放下雙掌,強撐神:“宣。”
太師沈天峰走高瑨寢殿,他是高瑨的先生,自高瑨時便從旁輔佐,出謀劃策,高瑨十分信任他,登基之后,授沈天峰太師之職。
沈天峰為太師之前,朝臣們大多以鎮國將軍謝遠臣馬首是瞻,沈太師出現之后,分去了謝遠臣在朝臣中的一些勢力,為高瑨很好的平衡了朝堂臣子間的關系。
沈太師殿行禮后,見高瑨臉慘白,關切上前:
“陛下臉怎的如此,太醫可說什麼了?”
沈太師自小看著高瑨長大,兩人雖是師徒關系,但同父子,高瑨遭雷劈昏迷期間,就是沈太師為高瑨穩住朝局。
“無妨。太師不必為朕擔憂。”高瑨說。
又問:“朕昏迷期間,朝堂可有人惹事?”
沈太師回稟:“陛下放心,朝中雖有些猜測,但都被臣下去了,如今陛下龍最為關鍵,還陛下好生調養。”
高瑨點頭:“朕知道,那朝堂便有勞太師。”
沈太師領命,又堅持將太醫喚來問清高瑨病之后,才千叮萬囑著離開。
高瑨問太醫自己為何噩夢不斷,太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道是被雷電擊中后的反應。
太醫退下后,高瑨招來宮人詢問他昏迷期間來探過他的人,宮人告訴高瑨,那幾日來他邊侍疾的只有謝貴妃和胡人。
也就是說,高瑨在睡夢中聽見的環佩叮當聲很可能就是這兩人上發出的。
高瑨現在不想見謝氏,便將希寄托在胡人上,拖著病,擺駕胡人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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