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田裕微微皺眉，他還沒表態，大島夫就以上位者的姿態開始訓斥北原蒼介的行為讓他有些不滿。

不過大島夫說的話也是他心中所想，就暫時沒開口，任由他以前輩的口吻教訓北原蒼介。

「武橡膠可是一家瀕臨破產的劣質會社，聽說社長還是個冥頑不靈的老糊塗，在這種大環境下仍然死守什麼『匠人神』，不願意轉型做地產，貸款給他，你是打算讓我們的錢打水漂嗎？」

大島夫用力拍打著桌面，言辭不善，整個會議室都回著他的怒吼，站著一邊的普通職員們紛紛頭彎腰，不敢直視他的目。

「不久前，武橡膠還被大阪金融收走了一千萬円，他們的上游企業也幾乎轉型了地產商，利潤率低，經營難度大......」黑田裕翻看著一份份文件資料，裏面如實記載了武橡膠此時的慘狀，他更加不解。

如果真想做特殊融資項目，北原蒼介起碼也該稍微飾下這家會社吧！從他提供的資料看，武橡膠本毫無優點可言。

「即便只是一千萬円，就算提高利息，我們也不可能貸款給它的。」黑田裕的話就是對這筆業務的最後判決，他臉難看，不知道北原蒼介葫蘆里賣得什麼葯。

「課長，大島前輩，北原在最後寫明了他的申請要點，我覺得......不是沒有機會。」一直沉默的櫻井冴子突然開口，清冷的嗓音極為人，一下子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給吸引過去了。

很在早會發言，但每次說話，往往一針見，能簡單扼要的直指核心問題。

櫻井冴子居然幫腔北原蒼介！

大島夫愣了下，旋即手去拿北原蒼介面前的資料，翻到最後，簡略看了下。

「新型汽車減震系統......特殊橡膠製品，獨家研發技......」

一份份資料展現在眼前，從專利申請書到研發計劃，無數資料佐證著武橡膠確實在用心鑽研這個全新的技。

資料中用非常簡練的語句概括了這項技的前景，也特意指出田等大型汽車製造會社有海外拓展的計劃，後面一一列出日產車和其他國家汽車的差別。

按照資料描述，如果武橡膠研製功，那確實有點看頭。

以巨大的汽車市場前景看，用區區一千萬円的貸款博一個可能，也不是不可以。

櫻井冴子在大島夫指責北原蒼介時早就細細看完了這份厚厚的資料，從專業角度評估了下，這筆貸款並非毫無可行，就看放貸者的膽量，以及武橡膠的真實況如何了。

「北原，你有實地考察過這項技的開發研究室嗎？」櫻井冴子扭頭看他，用手捋了下耳畔的髮，「武社長的人品如何？武橡膠部的環境氛圍呢？還有，武社長在會社裏是否有一定的凝聚力和信服力？」

一連串問了好幾個核心問題，聽得藤原紀香一愣一愣，這些都是當初系長認真考量的容啊。

微微坐正，覺不遠被眾人私底下譽為「冰山俏人」的櫻井系長果然厲害，不愧是業績第一的系長！

北原蒼介一一作了回答，這些他都重點考察過，對答如流，沒有拖泥帶水的覺，讓櫻井冴子也微微有些吃驚。

這些問題是看完資料后反覆思考，仔細推敲才得出的，從北原蒼介回答的速度和質量看，他分明一早就在實地調查時都考慮到位了！

好厲害的男人！

「課長，

我贊同為武橡膠提供一個定製的特殊融資項目。」櫻井冴子看向黑田裕，直接無視了大島夫，表明態度。

北原蒼介看了眼櫻井冴子，有些驚愕。

記憶里，這個人明能幹，和自己的流不多，在行里也是獨來獨往，極參與其他人的業務決策。

竟然會為自己說話？而且是在這麼不被看好的一個項目上。

要不是深切知道櫻井冴子不是那種會被隨意支配理智的人，他差點以為這人暗自己，然後將帶到了職場上！

當然，也不排除有坑自己一把的心，畢竟理論上說，也是下一任課長的有力候選者之一——雖說高層不喜歡人坐到太高的位置，但區區支行課長的職業，也不是沒可能。

黑田裕有些猶豫，說實話，他的眼可沒好到能評判出一個企業的未來，作出決斷，更多是依靠他對部下的認知和信任。

一千萬円，是不是太冒險了？

最主要的是，特殊融資項目的審批流程繁瑣，起碼一周起，這樣北原三系就要花費大量時間在這件事上，那一課的融資任務怎麼辦？

區區一千萬円，距離三億的目標太遠了！

打回特殊融資項目的申請，同意普通貸款審批？這樣既能顧及大島的緒，又能安住北原，然後讓他們好好為自己賣命。

黑田裕心裏打定主意，正準備開口，大島夫卻是不識趣的又搶在了他的前面：「課長，我不贊。」

「特殊融資項目只針對優質會社，武橡膠到底能不能活過年底都不知道，更別提通過分行的優質審核了！就算以商業貸款的形式提供一千萬円，也可能為一筆呆賬，課長，這太冒險了！」

「僅憑一份資料，課長該不會就能認定它是一家好會社吧？」大島夫又補充了一句，徹底卡死黑田裕的路。

「大島系長！我和系長可是去武橡膠實地調查過......」後面的藤原紀香實在忍不住了，笑面虎大島太可惡了！居然要封死他們所有的路！

只是還沒說完，就被「砰」的一下重重敲擊桌子的聲音給打斷了。

「藤原！北原沒有教過你會議禮儀嗎？這種時候，你有話的資格嗎？區區一名行兩年的主任，居然對前輩和領導指手畫腳？你是不想在行里待了!」

大島夫聲音如雷，轟得藤原紀香臉煞白，RB職場里下級質疑上級是非常要命的愚蠢行為，一時沒注意，就這麼喊出來了。

此時回過神，一下子慌了，連忙低下頭，眼睛裏也開始有淚水在打轉：「我......我......」

「大島前輩，我並沒有打算走分行的優質審核流程。」北原蒼介坐在椅子上，不如山，就這麼看著氣勢洶洶的大島夫，悠然說道，「那個過程太繁瑣了，需要打通太多關節，等到分行正式下達文書，武橡膠可能真的就倒閉了。」

「不走優質審核流程，北原，你是想以併購控模式兼并武橡膠？」櫻井冴子反應很快，一臉訝，旋即又想到什麼，出了恍然大悟的表，「可這必須要有以你為法人代表的株式會社才行，我記得行職員註冊株式會社，必須行超過十年，且至是支行行長級別。」

「開什麼玩笑，併購控模式，這是多年前的東西了，還有人會這麼做？」大島夫也傻了。

同樣傻掉的還有黑田裕等其他人。

所謂的併購控模式是東產早年推出的一項頗時代氣息的政策。

那時的東產高層被大量來自三菱財團的部人士，為了平衡原東產土著高層的心理，東產推出了這項政策。

政策允許行超過十年，且級別在支行行長及其以上的職員在外註冊自己為法人代表的株式會社，可以進行任何自由商貿活，甚至能通過這項政策得到東產部注資支持，為銀行旗下的一家子企業。

RB是主銀行制度，各大銀行由財團掌控，然後它們注資各種會社，互相間也有控關係，以此形一個由銀行為主，企業為輔的龐大關係網。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個政策，相當於變相允許職員做副業，將自己的會社融到銀行系裏，為一份子，到低息貸款和各種福利，未來的商業易也能得到各種照顧。

只是後來高層們發現，與其自己去創辦一個新企業，不如乾脆讓銀行將名下某個大企業過渡到自己手中，直接掌控或是退休后空降去做社長，既省心，又賺錢，還沒風險。

久而久之，就沒高層再這麼做了，一般都是直接薅銀行現有羊，反正財團手下不知道有多控會社，隨便幾個走又沒事。

這項制度保留至今，但基本作廢。

而它，恰恰是北原蒼介最需要的一環。

「北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黑田裕也有點懵，「你的職位可不夠。」

「我記得併購控模式後來並非限定必須是本人出任法人代表，他只要在行發文，願意作為推薦人即可。」北原蒼介笑了笑，「也就是說，只要有這樣一位高層願意推薦我的特殊融資項目，就能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淺野行長他......」黑田裕點點頭，「絕對不會通過你的申請，還是不要去麻煩他了。」

這點也是藤原紀香最疑的地方，今早在為系長做資料時，也意識到系長想走併購控模式，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可問題在，淺野行長本不可能同意吧？

「課長，如果我能找到這樣一個人，您就會同意這個項目，對吧？」北原蒼介依然笑著，有竹的表。

黑田裕微微點頭：「那當然。」

「大島前輩呢？」北原蒼介轉頭看向大島夫。

「我當然也沒問題。」大島夫氣得想罵人，這不是廢話嗎？

如果有這個級別的高層願意出來推薦北原蒼介，誰敢反對？

是找死嗎？

他疑地看向北原蒼介，心中有種不好的預。

難道這小子背後有靠山了？

不可能啊。

他行這麼多年，現在才剛打通分行的關係，在人事就是一切的銀行里，要找到一個真心愿意培養你的靠山太難了！

下屬的果是上司的功勞，上司的過錯是下屬的責任。這可是銀行部的不文的鐵律！

誰知道你的靠山會不會轉頭就賣了你。

拜山頭，是一件非常考驗人和危險的事。

是東大派系的前輩？

他是東京人，難道是東京派的大佬？

大島夫臉越來越凝重。

「那就這麼說定了，課長，到時候請務必通過我的申請文件，拜託了！」北原蒼介起鞠躬，角帶著笑意。

藤原紀香暈乎乎的，這事忽然就這麼定下了？

總覺得現在系長一出手，好像什麼事都能輕鬆解決了？

......

是夜，大阪中央區，長頸鹿夜總會。

大島夫油滿面，穿著花綠的格子衫，外面是一件遮不住他大肚皮的風，正帶著林原響走在大廳過道上。

林原響還有點拘謹，看著地上的紅毯，聽著震耳聾的音樂，神變得恍惚了起來。

五六的霓虹燈照閃爍，一座金燦燦的長頸鹿雕塑豎立在大廳中央，周圍的卡座全部滿，男人摟著小姐們嬉笑玩鬧，不時有人灑下一大堆萬円大鈔，頓時引起們的尖和哄搶。

而在中央舞臺，一個材矮小的年輕男子正摟著一名濃妝艷抹的高挑舞激熱舞，上下其手，在燈的絢麗中扭軀，徹底迷醉在了這樣的糜爛景象里。

「林原，這裏才是人間天堂，香檳酒隨意開，只要有錢，世界就是一塊糖果，隨便你舐撕咬哈哈。」大島夫嘿嘿笑著，重重拍了拍下屬的肩膀，「去吧，挑一個你喜歡的夜場公主，盡放縱一回！」

打發走了林原響，大島夫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看向一個卡座，那裏正坐著一個乾瘦的中年男人，此刻摟著三四名夜場公主，見到他走來，立即起相迎。

「大島系長，萬分抱歉，山本社長今天有重要會議，來不了了。」

「山本社長為什麼會突然打算去櫻花銀行？」大島夫臉上沒好氣，被小泉和政強行按在了沙發上，也順手攬住了一名。

「大島系長，這確實事出突然啊，本來社長已經答應好貸款了，但昨晚，山田組的太子突然來訪，要求社長離貴行，您也知道，山田組和我們的關係，社長無法拒絕啊。」小泉和政為他倒了一杯洋酒，「嘗嘗，香檳的滋味可真不錯啊。」

「山田組的太子？」大島夫旁的迅速接過酒杯，笑著喂到他的邊。

「喏，人我給您約出來啦。」小泉和政滿臉縐，看向舞池中央獨舞的矮小男人，「他可是真正的大客戶啊。」

「山田組的山田君可是大人哦，是我們的貴客，每晚都要消費幾十萬円呢！」笑著說道，「客人您一定要找機會認識下他哦~」

大島夫聽完，不由得坐直了一些，能說山本社長，連這裏隨便一個夜場公主都知道，這樣的人，確實來歷不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