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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 第三章 猛回頭

()之所以侯氏一要分家,自個氣焰馬上弱三分,是因為這個年代有法律,父母健在不得分家析產!不然子要坐牢的!每個月府都會在申明亭前宣講這個,三歲孩子也知道。

所以侯氏才會那麽‘大方’的,自己不要王家任何東西;又刻意不分家,而是用‘分開過’代替,其實是在掩耳盜鈴!

不過這種事都是民不告不究的。過不到一塊的兄弟多了,分開過的有的是,也不是各個都沒爹娘。隻要不打分家司,府是不會管的,除非有人想整你。

侯氏想要得逞且不留後患,就必須征得婆婆的同意,讓出個‘分居不分家’的證明,才敢破牆而出。

所有人都向老娘,隻見出握得發白的手,攏了攏額前的頭發,也不急也不燥,平靜的向王貴。

看了看兒子,侯家人道:“我也早跟這又饞又懶、心黑惡毒的婆娘過夠了……”侯家人剛要發飆,卻聽話鋒一轉道:“你們不就是要分居不分家文書麽?隻要王貴答應,我出!”

侯家人登時大喜,轉向王貴,齊聲催促到:“愣著幹什麽,答應啊!”以他們的經驗看,王貴這種一輩子不敢不的蛋,那是決計不敢反對的。

“別……”王貴可憐兮兮的央求侯氏道,“二還病著,妹妹還,老娘又不好,哪能撐得起來?咱們這時候分開過,是要被脊梁骨的。”

“你不用ā心。”老娘冷笑道,“那麽難的rì子老娘都熬過來了,沒了王屠戶,還吃不了帶的豬?!”

“娘……”二十幾年的母子,王貴焉能聽不出老娘這是反話,愈加不敢鬆口了。

“娘都這麽了,你還猶豫什麽?”侯氏也顧不上裝死,從床上一躍而起,頂著個紡錘腦袋道:“你傾家產,給二治了半年,現在他終於醒了,你這個當哥哥的,已經夠份兒了!街坊四鄰誰能你什麽?”曉之以後又之以利道,“王貴,你不是做夢都想當東家麽?分開過後,我的嫁妝都拿出來,給你開個造紙作坊,也讓你嚐嚐當東家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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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住得地方你也別擔心。”大舅子焉能不知道妹妹的心思,便順著道:“我在縣城那套兩進的宅子空著呢,今你們就可以搬過去!裏麵還有個老媽子,到時候吃飯穿都有人伺候,不比你現在當牛做馬強一萬倍?!”

“家裏老爺子最疼你媳婦,隻要你答應搬過去,你家欠我家的錢,肯定就一筆勾銷了。”舅子也道:“不信我可以給你立字據!”

錢又不是他借出去的,他寫的字據有個屁用?這些鬼都不信的空話,也隻有王貴這種夯貨會信……侯家兄妹如是想道。

果然,王貴在聽到第三點後,臉上現出濃重的掙紮之sè,咬著,不知該什麽好。

“王貴,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去告!”侯氏知道這貨最不會的便是拿主意,不使出殺手鐧不行,便嚇唬他道:“剛才我哥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可帶著傷,要是去告的話,你就得被府抓起來!”

王貴一下如遭雷擊,老娘然變sè,霍得站起來,戟指著侯氏道:“好啊,老娘奉陪!把你這些年幹的醜事,全給你抖摟出來,讓你頂風臭十裏!”

婆婆一發威,侯氏嚇得直脖子,但已經到了這份上,豈能前功盡棄?吃力的轉過頭去,不看老娘隻看王貴道,“不信你試試!”

王貴還是咬著,一臉便狀,還是一言不發。

“王貴,別磨蹭了,趕答話。”侯家兄弟不耐煩的催促起來,他們晚上還要去吃酒呢,哪有時間在這裏耗?舅子煩躁的抬起頭,看見銀鈴在門外張口罵道:“看什麽看,滾回屋去!”

銀鈴畢竟還是了,嚇得一哆嗦。

舅子回過頭,剛要再訓王貴幾句,就聽一聲響過他十倍的吼聲:“你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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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吼,把所有人都震呆了,頓了一下,都向王貴王大郎!

這一聲吼,竟然是從來都低聲下氣的王鼻涕口中發出來的!

好一會兒,侯家兄弟才回過神來,舅子幹笑道:“你什麽意思?”

“不許吼俺妹妹!”王貴兩眼通紅的掃過大舅子、舅子,最後落在侯氏上,又漸漸沒了氣焰,聲道,“俺不分家……”

“你再一遍?”侯家人驚呆了。

“俺不分家。”王貴聲音更了,“你要走就走吧……”

“好好,”侯氏本以為自己吃死了王貴,誰想到這廝竟敢不從,登時氣衝衝的收拾裳,“你等著府來抓你吧!”

“王貴,你現在改口還來得及。”大舅子見要崩,趕忙補救道:“一旦我妹子踏出這個門,可就不是你媳婦了。還有,你家欠我家的債,可早就到期了。原先因為是親戚,我們不好意思討。現在為了一個廢弟弟,就不要媳婦了,那我們也不必講麵。趕明一張狀子抵到縣裏,告你欠債不還,還打傷妻子,你這輩子就完了,知道麽?”

“俺不分家……”王貴果然被嚇得臉發白,卻仍低著頭,反複隻那四個字,兩腳都快把地磚了。

“王貴,你可想好了。”老娘竟也勸道:“現在就是東街的啞寡婦,都要五貫錢的彩禮,娘可沒本事給你再娶!”

“俺不分家……”王貴已經想的很清楚了,終於抬起頭道。“翠蓮有娘家照顧,俺放心。”

“呸!”侯氏一口濃痰險些吐到王貴臉上,挽起包袱,怒氣衝衝的出門而去,“王鼻涕,有你悔青了腸子,跪下來求我的那!”

走到井裏,惱憤恨難平,又走到西廂房中,便見叔王賢,正平靜的看著自己,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瘮人,竟比老娘的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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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罵自己今腦袋被撞壞了,這個廢病秧子有什麽好怕的?侯氏麵目猙獰的瞪起眼來,指著他鼻子罵道,“廢,你活著就是禍害這個家的!老娘我就看著你把王家,禍害到家破人亡!”

王賢依然平靜如水,卻終於開口話了:

“大嫂,往rì我的不是太多,讓你氣壞了,是我的不對。但我現在已經洗心革麵,若是因為我,你要跟大哥分家,大可等等再,用不了幾個月,王家就會有起sè的!否則我走,不會再拖累你們。”

“哈哈哈……”侯氏像聽到什麽好笑的話,大笑道:“你能轉ìng?狗改不了吃屎,隻要有你在一,王家就永遠沒起sè!”

“你可以看著……”王賢輕歎一聲,不再話。

“好,我看著!”侯氏大笑著揚長而去,“看你怎麽繼續禍害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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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家兄妹走了,自然還帶著他家的嫁妝,王貴這夯貨,竟還幫他們車、搬箱子,好一個忙活。

這讓街坊四鄰不著頭腦了,早聽王家吵翻,怎麽王貴轉眼又幫著侯家,搬起嫁妝箱子了?莫非是要分家?

有街坊忍不住問道:“王貴,你是要搬出去過麽?”

王貴搖搖頭,黯然道:“翠蓮要回娘家,俺還留下。”

街坊們很是意外,不朝王貴投來刮目相看的眼神,可見侯氏在街坊麵前,真沒啥好名聲。

待王貴回去,見老娘站在井裏。他低下頭,聲道:“娘……”

“王貴,你做得對。”老娘出讚許的目道:“你弟弟雖然的確是個廢,但終究是你弟弟。你要是這時候撇下他,老娘肯定會把你們告到府的。”

王貴不安道:“現在侯家也要告的。”

“告個屁!”老娘啐一口道:“你這蠢貨,虧著你爹還當過司刑大爺,連這點律條都不懂?夫毆妻,非折傷勿論!不過破了點皮,打了也白打!”

“哦……”王貴悶悶的點頭,卻也放心了。

“去歇歇吧。”老娘知道,他做這個決定,肯定很難,便打發王貴回屋歇著了。自個卻轉到西廂房門口,睥著兒子道:“你剛才的話,我可都聽見了!”

“我也是給娘聽的。”王賢與老娘對視,兩雙眼睛一樣的黑白分明,目銳利。

“空口白話有個屁用。”老娘卻不屑道:“做出個樣子來再大話,不然老娘就當你放屁。”

“看著就好了。”王賢明知道是激將法,還是眉頭一挑,沉聲道:“我王賢不一樣了……喔……”

擲地有聲的誓言,換來一塊黑乎乎的抹布,老娘出手很準,不偏不倚落在他臉上。

“兔崽子,先自己能腚再。”老娘拍拍手,去準備晚飯了。

“唔唔,先把抹布拿開,要憋死了……”王賢的手,竟然抬都抬不起來。還是銀鈴救了他一命。

這一反差,讓剛剛發下宏願的王二郎苦笑連連。是一切的本錢,不了,什麽都是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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