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勝男幾不可聞地鬆了一口氣:「你喜歡就好。」
說完眼裏又滿是羨慕:「秀婉,祝你前程似錦!」
斷斷續續讀到初中就沒有再讀了,前程似錦這個詞是問了初中的老師才知道的。
林秀婉哈哈一笑:「勝男居然都懂得用語了,好厲害!只是以後不但我會前程似錦,你也會的!」
「我聽我爸說,以後田地就要包產到戶了,很快就不會再按工分算了,我們勝男這麼勤快,肯定會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說完又湊到劉勝男的耳朵邊說:「現在已經放開養了,你家離山邊近,可以多養幾隻,也不用喂米糧,趕到山裏吃蟲子就好。」
「你要是再勤快一點,還可以養一頭豬,去外面打些豬草煮了餵豬,豬就能長大,到年底也是個收。」
劉勝男的眼睛頓時亮晶晶的:「這些真的能自己家裏養了嗎?」
林秀婉回答:「報紙上說是可以養了,但是我們村能不能養還得問書記,回頭我跟我爸說,要是村裏讓養了,讓他跟你說。」
劉勝男立即點頭,這消息給帶來了希,並不懶,只要讓養這些東西,就能打起神來養好,到時候下的蛋就能給三丫補了。
林秀婉看到角落裏的熱水壺,認得那是張驚鴻的,輕掀了一下眉,張驚鴻回城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估計他們以後也不會再見面。
林秀婉背著那個布包開開心心地回到家的時候,林母剛好下工,看到那個包有些意外:「哪裏的?」
林秀婉回答:「勝男給我做的,好不好看?」
林母想說劉家的日子過得那麼艱難,哪裏能拿劉家的東西,仔細一看見是碎布做的,便又笑了起來:「勝男這丫頭有心了。」
林秀婉便趁機說:「媽,我今天聽爸說包產是分組的,勝男他們家也不容易,到時候能不能把們家跟我們分到一組?」
這一說林母就知道是什麼意思,瞪了一眼:「知道你和勝男要好,但是他們家只有一個人算是勞力,那個老子娘就是個廢,還喜歡貪小便宜!」
林秀婉便笑著說:「劉嬸貪小便宜是躲不過媽的火眼金睛,我相信媽能把給治得服服帖帖!」
「再說了,他們家那樣的況,我們家要是不跟他們家分一隊,也沒有誰家願意跟他們家分一隊,爸是大隊長,到時候還得為這事煩!」
林母嘆了口氣:「行了,知道了,這事我跟你爸說!劉長死了,他們母四人以後日子會更難,我們家壯勞力多,能幫一把是一把。」
說到這裏又看了一眼林秀婉上的那個布包,覺得劉勝男這丫頭也是有心了,這樣勤快又本份的丫頭,實在是讓人心疼。
第二天一早,林秀婉便要出發去學校,路費不便宜,沒讓家人送,一個人拎著大包小包上了火車。
這是第一次一個人離家求學,林母心裏空落落的,在火車站門前哭了半天,林父哄了半天才把哄回家。
這是林秀婉第一次坐火車,看什麼都是新奇的。
是拿錄取通知書買的半價座車票,看到車廂里各種各樣的人,聽著走道里不時傳來的「香煙、瓜子、小零」的賣聲,剛離家的那點擔心都被新奇取代。
知道,當決定念大學的那一刻起,的人生已經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火車開得慢,開一段時間就要停下來做一下檢修,一千多公里的路,愣是開了好幾天才到達目的地。
火車站有林秀婉那所大學的老師來接站,並不需要再到陌生的城市去找學校。
接站的老師看到的錄取通知書確認份后笑了:「你是我這幾天接站的第一個生,往後要好好學習!」
林秀婉讀的是一所工業大學里的化工專業,報考這個專業的生非常。
當初之所以填報這個專業,是因為曾志宏拿著報紙指著上面的一篇文章說:「副總理說了:引進合革(聚氨酯)的項目當做為重點建設項目,大夥穿鞋問題就指它了!」
林秀婉當時還傻乎乎地問:「穿鞋的問題為什麼要指這個項目?我媽給我做的千層底就很好穿啊!」
曾志宏笑著說:「這裏的鞋指的不是布鞋,指的是皮鞋,千層底納得再好,穿不到一年一準壞,得重新做。」
「但是用合革做出來的鞋既結實又好看,底還很耐磨,如果再打上鞋掌,穿幾年都不會壞。」
「且合革不僅能做鞋,還能廣泛的用於輕工、化工、電子、紡織、醫療等行業,應用面非常廣。」
「我要是考大學填專業的話,我就會填化工專業,這個專業因為國家需要,所以前途無量。」
現在想到這些事,有一種恍若隔世的覺。
就算是現在,也不知道什麼是合革,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專業要學的是什麼。
但是有一點很清楚,要好好學習,要爭那一口氣!
跟著老師到學校之後,辦好糧油關係,分好宿舍后才發現,整個專業的生都住不滿一個宿舍。
八人的寢室,還有兩個生是其他專業的。
生們聚在一起很快就悉了起來,林秀婉是們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最大的那位大姐今年已經二十五了,結過婚,還有孩子了。
這還不算讓林秀婉意外,真正讓林秀婉意外的是考進來的這些生,除了之外,都屬於那種份不太好的。
們中有一位為了得到高考的名額,拿了繩子站在革委會主任的家門口,不讓高考就要弔死在他家裏。
還有一位則是天天磨大隊書記,臉皮厚比城牆,屬於那種完全不能招惹的主,男的就喊對方耍流氓,的就說是打,最後大隊書記沒辦法,為爭取了一個名額,權當送瘟神。
林秀婉以前覺得自己也算兇了,卻覺得自己的那點道行跟們完全沒法比。
和們比起來,林秀婉是真正的正苗紅。
《清醒紀》是安妮寶貝的一部小說散文集。作者以城市為核心,將小說和散文糅合在一起,展示了一個時空錯落、紛雜繽紛的世界,對時間與人、孤獨與愛、隱秘與盛大等生命主題進行了深入和尖銳的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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