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雲蔚回到新昌裡的時候,正看見薛管家在取門前的投帖,見著回來,即喚了聲“大姑娘”,然後出下麵幾張遞過來,說道:“這三張帖子是給您的。”
陶家冇有主母,所以與外間眷的人往來都是由陶雲蔚這個長挑頭出麵,從前在北邊的時候便是如此,陶家上下早就習以為常,誰也不覺得詫異。
陶雲蔚手接過,隨意翻了翻,發現這三張帖子都是由士家裡發出來的——顯然是浴佛節那日的“功效”開始顯現了。
神平靜,隨手將帖子遞給杏兒,抬腳進了門。
正在灶房裡幫著準備晚飯的陶曦月聽見靜,立刻了手快走出來,恰見到陶雲蔚朝這邊遞了個眼神,示意裡麵詳談。
於是姐妹兩個狀若無事地一前一後進了祭堂。
“阿姐,你這是去哪裡走了一趟?”陶曦月見陶雲蔚徑自將鞋在了門邊,不由蹙眉訝道,“先換雙子穿上吧,寒從足下起,當心……”
陶雲蔚擺擺手:“行了,這些小事不打。”又問,“其他人都不在?”
“阿爹他們還冇回來,”陶曦月道,“我瞧著烏雲飄了過來,就讓三娘去後頭幫我收藥材了。”
“好,你把門掩上,我們兩個說會兒話。”陶雲蔚邊說,邊就地盤坐了下來,又順手拉過邊團放在了麵前,示意對方來坐。
陶曦月回掩了門,然後走回來抱膝坐在了對麵。
“今日我去見了陸三先生。”陶雲蔚也冇有什麼迂迴的鋪墊,直截了當地便了主題,“他回答了我三個問題,現在我告訴你,你仔細聽清楚。”
陶曦月不由也正了神。
“第一,先安王妃‘算’是亡於病故。”
陶曦月愣了愣。
“第二,”陶雲蔚看著的眼睛,續道,“安王隻有一個年約五歲的庶子,生母已去,孃家門庭與我們家相差不大。”
陶曦月眸中出思忖之,頃,麵微變。
“最後一個,”陶雲蔚道,“安王府一眾側妃裡孃家最得勢的那位,背後姓樓。”
陶曦月沉良久未語。
陶雲蔚由著消化了片刻,才又開口說道:“二孃,阿姐有樁事要對你說在前頭,安王府你恐怕是不能不,這一樁,是阿姐無能,也是咱們家對不住你。”
陶曦月回過神,忙搖頭道:“阿姐莫要這樣說。”又牽了牽角,平靜地說道,“這些都是命中註定的事,既著自己便也隻好著,既連建安崔氏那樣的人家也避不開,更何況是我們?你已為我儘了力。”
陶雲蔚卻道:“這一點你卻是說錯了,恐怕崔氏正因想避開,所以纔看上了你。”
陶曦月一怔:“阿姐的意思是?”
“我先前與你說的那三個答案,你再細細想想。”陶雲蔚道,“從其中可琢磨出什麼門道來?”
陶曦月忖道:“阿姐是說,先安王妃的死有蹊蹺,還有安王邊既然不缺人,他也並非是個不近之人,可這麼久卻隻得一個庶子,還偏偏是個母家門庭不顯的,或許……都與樓家有關?”
“不錯。”陶雲蔚頷首,“所以你覺得就安王府宅這種龍潭虎,崔家若是當真看重安王妃這個位置,偌大一個家族,會偏選崔十二孃這樣的人去麼?莫說彆的,就看那崔老太算計咱們家的樣子,”說到這兒,涼笑了一聲,“也不會是這麼傻的。”
陶曦月恍然,隨即震道:“阿姐的意思是說,崔太夫人本就不想把崔家嫁過去?!”
“我瞧著對崔十二孃倒未必有這份慈心,”陶雲蔚不以為然道,“但崔家不願意蹚安王府這個渾水卻是十有**。由此可見,這個安王應該也不是什麼他們看得上的人。”
倘若真是個前程明的龍子孫,那些高門士族怎可能會這般迴避?崔家為了那幾畝地還能和樓家打個對臺呢,更莫說是個堂堂王妃之位!
陶曦月心中不免忐忑,問道:“那陸三先生可說了這安王是怎樣的人?”
“他口風得很。”陶雲蔚想起來不由撇了下,“就這麼點東西都套了我半天,陸、崔到底是一夥的,不好期待太多。反正我聽他那個意思,是說讓咱們彆去管安王這人怎麼樣,我想多半是個指不上的吧,估計是個昏王,平日裡隻和和稀泥。”
陶曦月不知在想什麼,沉默著冇有說話。
過了良久,才輕輕說道:“所以,崔太夫人是想用我去吸引旁人注意,好讓崔十二孃全而退?”
那麼等著的結果便隻有兩個,一是如那先王妃一般紅早逝,二,便是如一隻卑微的螻蟻一生困在安王府這個泥潭。
無論是哪一種,很顯然,崔家冇有人關心的前路,也並不關心陶家的將來。
陶雲蔚冷冷一笑:“想得倒。”
陶曦月默然。
“但其實……”輕輕說道,“崔十二孃也無辜。阿姐也說了,的子若是去了那裡,隻怕也是羊虎口。”
陶雲蔚皺眉:“你倒心善,這會兒還想著們崔家人!”
陶曦月彎眉笑了笑:“那不是和三娘年紀差不多,兩人又一起玩過兩回,所以我瞧著與瞧崔家其他人不太一樣嘛。”
“那又怎地?”不這麼說還好,一說陶雲蔚就想到崔太夫人連這層都算到了,把自己兩個真心實意的妹子全圈了進來當棋子用,頓時甚冇好氣,當即口而出道,“他崔家兒是寶,我陶家兒便是草了?們捨不得崔十二孃,難道我們家便能捨得你?!”
陶曦月一頓,怔怔了半晌,不覺倏然紅了眼眶。
陶雲蔚也頓住了。
姐妹兩人一時相對無言,最後還是陶曦月先掩去眸中容,低眸一笑,說道:“都是做兒的,大家都不容易。”
陶雲蔚半晌無言。
“阿姐這個人心眼小你知道的,做不到你這般大度。”緩緩開了口,“崔家這回要我們舍了你,我雖冇有什麼辦法,但卻絕不可能白白舍了你——再有,反正他崔家原也不打算讓兒蹚這個渾水,左右這個坑你是跳定了,既如此,咱們還不如往前多一步。”
陶雲蔚說著,抬眸定定朝自己二妹看去:
“要去,便要朝著那王妃之位去。”
……
姐妹兩個說完話從祭堂裡出來,正撞上在外頭走來走去的陶新荷,一見著兩個阿姐,立刻跑了上來。
“阿爹他們剛剛回來了,”低了聲音通風報信,“我說長姐今日去寺裡還了願,回來後便和二姐一道告祭祖先去了。”
陶雲蔚點點頭,滿意道:“機靈。”
陶曦月也笑了笑,說道:“去洗個手,喊阿爹他們一聲,準備擺飯了。”
陶新荷應了一聲,又擔心地朝們兩個看了看,然後目朝陶雲蔚探去:“長姐,你事辦好了麼?二姐這邊不會有麻煩了吧?”
“回頭再與你細說。”陶雲蔚說完,又頓了頓,喚過陶新荷道,“我打算過兩天個時間去趟崔園,到時你與我一起。”
“我?”陶新荷很是意外。
不僅意外,陶曦月也頗為意外。
陶雲蔚神如常,語氣淡定地說道:“你也這麼大了,以後總要學著給我搭把手,現在多見見這種場麵,免得老以為自己還小。”
陶新荷一聽這麼說,立刻便想到了陶曦月的事,心說隻怕二姐是難逃安王這個魔掌了。念及此,心裡頓時一疼,當即癟了就要掉眼淚。
“你給我打住啊,”陶雲蔚忙道,“才說完你就來了,往後嫁了人也不就掉你那金豆豆麼?莫讓人小看了去!”
陶新荷被一斥,立刻死死咬住了,隻是一雙眼睛還是倔強中難掩委屈地往旁邊看。
陶曦月看著不由心中發,了手來的背,輕哄道:“三娘乖,事不是你想得那麼糟,阿姐這麼說也是為你將來好。”
陶新荷想哭歸想哭,自己也曉得這口氣此時得住,於是也不說什麼,閉著點了點頭,然後順手抄起陶曦月的袖子往臉上揩了一把,轉頭喊人擺飯去了。
“這個新荷。”陶曦月無奈失笑,“我看將來真得給找個脾氣好、能由著哭鬨的夫君纔是,不然怕是要憋死。”
“若能拿住人心,”陶雲蔚深深看了眼小妹的背影,說道,“也未必冇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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