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鄰居家的狗率先“汪汪汪”狂起來,接著,村里其他人家的狗也都跟著吠了起來。
正逢世,莊戶人家最怕的就是兵禍盜匪,一聽到有人喊匪盜進村,全村的人都從被窩里爬了出來。一個個披著襖,趿拉著鞋,舉著鋤頭棒就跑了出來,直奔聲音來源辛家。
辛晴一早就敞開了大門,等著全村人來幫捉賊。
“匪盜在哪呢?”眾人嚷嚷進了院子。
領頭的是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面容方正,濃眉大眼,辛晴認出這是村正,姓郭,經常為鄰里糾紛主持公道,在村民心中很有威。上個月,爹的喪事還是這位郭伯幫忙料理的。
“晴丫頭,你半夜敲鑼打鼓地把大伙兒喊起來,匪盜在哪呢?”郭村正皺著眉頭問道。
“郭伯,歹人就在西廂房,我把他鎖在屋里了。”辛晴兩眼抹淚,“我出來解手,正要回房,突然看到一個男人進了我的屋。幸好我不在屋里,要不然,嗚嗚……”
“郭伯,你可要為侄做主啊!”辛晴聲淚俱下,撲通一聲跪下。
幾個中年婦人趕把拉了起來,“好孩子,莫怕,大家伙兒都在這,替你打那畜生一頓出氣!”
“把門打開。”郭村正冷聲吩咐。
“吱呀”一聲,正屋的門先開了,秦氏懷里抱著孩子,穿戴整齊出了屋。
“晴兒,你這是鬧得哪樣?咱家哪兒會有什麼盜匪,那屋里的分明是的舅舅,我的親兄弟!”
“對不住啊鄉親們,小丫頭胡說八道,驚擾了大家伙兒,我給大家賠不是了。”秦氏不住的賠禮道歉。
“二娘!這人還沒放出來,二娘怎會知道就是秦家舅舅?莫非是二娘故意讓人進我屋的?”
秦氏頓時不吭聲了。
辛晴冷笑一聲,把門打開了。
疤臉男一瘸一拐的出來,走到門邊,惡狠狠的瞪了辛晴一眼。
他上沒有捕夾,想必是自己想辦法弄掉了。辛晴覺得有些惋惜,怎麼就沒把他的狗夾斷呢?
“秦家舅舅?你怎麼會在我屋里?”辛晴故意大聲質問。
“我喝多了,走錯了屋。”疤臉男瞪著辛晴,惡聲惡氣的說道。
“喝多了?可是晚飯時候,舅舅本沒喝酒啊。”辛晴聳了聳鼻子,“舅舅上半點酒氣也沒有。”
“男有別,舅舅大半夜跑到外甥房間,想做什麼呢?”
“你這丫頭,什麼話都敢說。”秦氏笑著嗔怪道,“不過是你舅舅黑如廁走錯了屋,你至于這麼咄咄人嗎?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別忘了,他可是你親弟弟的舅舅!”
秦氏將親弟弟三個字咬的極重,不等辛晴開口,又開始打牌,“都是鄉里鄉親的,都知道我家剛沒了男人,我一個婦道人家,孤兒寡母的,日子過得艱難,我娘家兄弟看不過眼,這才來幫扶著干些農活。哪知道,會弄出這麼一場誤會?”
說完,抱著懷里的孩子哽咽了兩聲。
“既然是你們自己家的事,我們也不好摻和了。只是今后,捕風捉影的事,就別鬧出這麼大的靜。”村正臉有些不快。
“我家這個晴丫頭,向來膽小,聽風就是雨的,一個小孩子,大家伙兒莫要跟計較。”秦氏抹著淚,仿佛在替辛晴開。
可是此話一出,眾人頓時怪到了辛晴的頭上。
“大半夜的,魂都嚇掉了一半,搞了半天都是你這小丫頭認錯了人。”方才扶的一個嬸子不滿的嘟囔。
“對不住了,給大家添麻煩了,是我這個做娘的沒有管好孩子。”秦氏態度十分誠懇的道歉,轉頭嗔怪的命令辛晴。
“晴丫頭,還不給大伙兒道歉!”
好家伙,秦氏這招禍水東引用的溜啊!幾句話就讓全村人怪到了的頭上,順便上演一出狼來了的戲碼,即便將來再鬧一場,也不會有人信了。
辛晴心里飛速盤算,忽然有了主意。
“各位叔伯嬸娘,今日確實是晴兒的錯,晴兒膽子小,看到有人鬼鬼祟祟進屋就嚇破了膽,并不是故意驚擾大家。為了表達歉意,明日我在家置辦席面,請全村的男老都來吃!”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如今這世道,能吃飽飯就不錯了,就連鄉紳老爺娶媳婦都不敢大擺宴席了。這小丫頭片子,上下皮子一,就要請全村上百口人吃席面?
辛老爹在的時候,辛家確實富足,可是如今……
“是不是真的啊?”有人小聲質疑。
“我人雖小,卻是個說話算話的。要是沒有這份擔當,我也不會為了養活后娘和弟弟,賣為奴進了柳家。”辛晴斬釘截鐵地說道,一字一句把賣為奴四個字說得特別重。
占據道德制高點,誰不會啊。
眾人一聽這話,紛紛想起賣養家的孝烈之舉,不由得紛紛點頭稱是。
“如今我在柳家廚房幫傭,得了月錢,還學了一手好廚藝,明日晌午,大家只管來,保管讓大家吃個盡興!”辛晴話頭兒一轉,開始拉攏人心。
“好!有你這句話,明天我們可就拖家帶口來了!”
“來來來!一定要來!”辛晴當著眾人的面,轉頭對村頭的張屠戶說道,“張二叔,給我留半扇豬,明日我請大家伙兒可勁兒造!”
這話一出,村里人更加篤信辛晴要款待大伙兒,個個兒眉開眼笑,全都高興得跟過年似的。
張屠戶咧著大也跟著笑,笑著笑著又停了下來,“半扇豬?二兩銀子,你可有?”
“有,你等著。”辛晴轉頭看向秦氏,“二娘,明日要辦席面,你看我那月錢……”
“月錢?人家要的是二兩銀子!你那月錢才二錢,差得遠呢!”秦氏瞪著眼,余下的話咽回了肚子里。
小賤蹄子,讓你空口說大話!張口就要買半扇豬!
辛晴卻笑笑,“二娘,您忘啦,我賣的二十兩銀子,都被您給拿去了!怎麼,這才個把月,二娘就已經花完了?還是說……”
還是說,你不想拿。
辛晴同樣也說一半留一半,笑瞇瞇的看著秦氏。
眾人的眼睛同樣帶著審視打量秦氏,有人撇不屑,有人瞅著嘀嘀咕咕:“繼的賣錢全都攥在手里,要錢的時候卻一個銅板都不愿給,這秦氏平日里的溫賢惠是裝的吧?”
那人說話聲音不大不小,秦氏也聽到了。
憋悶得快要吐,卻不能當眾表態說不愿出這個錢。若是說了這話,說不定今后走到哪都會被人罵鐵公。
秦氏強歡笑,心想,先把眼前這關搪塞過去再從長計議,于是打太極道,“這麼多的銀子,二娘沒放上,明日,明日我拿給你。”
“先錢,我再殺豬!”張屠戶甕聲甕氣地道。
秦氏被他一噎,頓時氣結。
那可是二兩銀子啊!要是買糧食,都夠一戶人家吃一年了!還沒焐熱就這麼飛了!
可全村的男老都在盯著的反應,若再推三阻四,豈不是要落下個慳吝的名聲?若是惹了眾怒,今后再說話,還有誰肯聽?
秦氏咬了咬牙,使勁扯出一假笑,“你等著,我這就給你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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