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的第二晚,下半夜，雨勢明顯地小了。

　待到天微亮，就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小雨點,連細雨都算不上,完全可以不再打傘。

　“停了停了，謝老天爺!”

　百姓們在下面歡呼，陳家眾人也陸續醒來。

　陳廷鑒早飯都沒用,帶上大多數護衛下山去了，既要查看鎮上水災況,又要組織人手排水開路。

　也有陳家的小廝探路回來,稟報孫氏道：“老夫人,咱們那條街地勢高,幾戶人家都只是院子里積了水，沒漫進屋子。老爺說,讓咱們先在山上待會兒，等其他百姓都下去了再慢慢往回搬。”

　孫氏關心道：“鎮上其他地方呢？水深不深？”

　小廝：“這個還不清楚,老爺派別人去查了，不過在山上瞧著應該都沒有大問題。”

　嚴重的洪災，能把屋頂淹了，那才是真的人絕。

　孫氏點點頭，看眼華,對滿棚子里的人道：“那咱們就再等等，這會兒下去路上都是人,挨挨的，走得也不痛快。”

　華很有耐心,此時此刻，只在意陳敬宗那邊。

　昨日清晨,趁夫妻倆樹下獨的好時機，假借老太太托夢，告訴陳敬宗齊氏的包袱里有個貪贓的賬本，陳敬宗瞧著還是不太信的樣子，卻不用再心，說他會想辦法驗證。

　華邊就四個丫鬟，總不能無緣無故的直接撲到齊氏那里搶包袱，半夜去也不現實，只能指陳敬宗出手，反正所有人都覺得他鄙，再出格的事發生在他上都算正常。

　百姓們急于知道自家的災況，個個歸心似箭，男丁先行一步，眷們帶著孩子也走得飛快。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路上沒了其他百姓，陳家眾人也開始下山。

　依然是小廝們先行一步，他們做慣了力氣活，抬著箱籠也比眷主子們走得快。

　陳敬宗又來背華，故意走在隊伍最后。

　華看看不遠的齊氏，趴在他耳邊問：“你來背我，怎麼去拿的賬本？”

　陳敬宗:“別急。"

　華看著他英俊散漫的側臉，竟無法判斷他是有竹，還是本沒當回事。

　山路，走起來并不容易，除了陳敬宗，隊伍里幾乎每個人都打過趔趄，有人甚至摔了跟頭。

　眼看山路要走到盡頭，前面就該是平地了，陳敬宗問華：“等會兒你自己走幾步，沒關系吧？”

　華知道他要手了，低聲道：“只要你拿到賬本，我摔跟頭也高興。”

　陳敬宗嗤之以鼻，連一點汗味兒都無法忍的公主，真摔了跟頭，接下來幾晚他可能都得打地鋪。

　就是這樣，無論在陳家了什麼氣，最后都要撒在他上。

　又走了幾步，陳敬宗放下華，給朝云、朝月扶著，他加快腳步往前去了。

　華的心提了起來，視線追著陳敬宗。

　夫妻倆前面是陳繼宗一家三口與丫鬟婆子。

　聽到有腳步聲靠近，陳繼宗回頭，瞧見駙馬堂哥，他強忍著才沒有去窺視人公主，只好奇道：“四哥怎麼自己過來了？”

　陳敬宗沒理他，超過去，來到了陳廷實、齊氏后。

　夫妻倆剛要回頭，陳敬宗冷聲道：“二嬸別，你肩上有一條赤鏈蛇。”

　蛇?

　陳廷實僵住了，齊氏更是一寒氣直從腳板心竄到心口，人險些昏厥過去。

　隨即，齊氏就真覺得背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爬！

　如果這樣還能忍，當一小團冰涼膩之突然撞到的脖子，齊氏徹底失控，尖著跳起腳來，雙手也胡地往背后拍，形同瘋癲。

　陳敬宗趁機上前，一把將落到齊氏肘部的包袱狠狠朝山路一側的雜樹叢拍去！

　包袱離的剎那，更大的恐懼下了齊氏對蛇的懼怕，本能地要沖進雜樹間搶回包袱，另一道影卻先一步跑了過去，長黑靴練地踩斷雜枝，大手抓住包袱一角魯地往回扯，可包袱布料被樹枝勾住，兩相拉扯，結散了，里面的東西也掉了出來。

　齊氏又想撲過去，陳敬宗已經將手探向那堆紅布嫁，陡地拉出一條拇指的暗紅長蛇！

　蛇幾乎著齊氏的面容掃過，齊氏瞳孔收，大著主退開。

　一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陳敬宗手里的蛇上，只有華看見陳敬宗的另一只手從嫁里掏出一個賬本，迅速塞進后腰。

　之前為了方便背華，陳敬宗將擺別到了腰間，塞好賬本后，陳敬宗又把擺放下來，正好掩飾。

　明明是當眾“行竊”，陳敬宗作迅速卻神從容，形拔的站在那兒，若無其事。

　華就想起跟著父皇母后去相看陳敬宗的時候，那天的他，也是如此英武俊朗、道貌岸然！

　還好他現在騙的是別人。

　那邊齊氏躲到陳廷實后，確定蛇咬不到自己了，第一時間往陳敬宗手里看，就見陳敬宗本沒有理會地上的嫁，正觀察手里的蛇。

　“沒咬到你吧？”陳廷實張地關心妻子。

　齊氏哪有空理他，白著臉催促陳敬宗：“老四快把這蛇丟開，拿著它做什麼！”

　陳敬宗看一眼，似笑非笑：“這蛇沒毒，可以帶回去送給街坊燉蛇羹。”

　齊氏：“那你快走遠點，我看著心慌！”

　一邊說著，還一邊瞄散落在地的包袱與嫁。

　陳敬宗仿佛并不在乎那些東西，攥蛇脖子，往后面走去。

　華:......

　急急地往朝云后躲。

　朝云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哀求越來越近的駙馬爺：“您快把這東西扔了，公主也怕！”

　陳敬宗看看只出耳朵的華，手上隨意一甩，那條暗紅的蛇就被甩出了幾丈遠，落進麻麻的雜樹叢。

　“好了，扔了。”

　陳敬宗撥開朝云，站到了華面前。

　華心復雜，既高興陳敬宗順順利利拿到了賬本，又對他著蛇的一幕心有余悸。

　“自己走還是我背你？”陳敬宗問，“前面的路泥坑更多。”

　華看向他的口、袖，最后落到他過蛇的手上。

　陳敬宗便走到路邊，雙手在掛著雨水的灌木上掃過，了，換片灌木再掃一遍，算是洗手。

　華沒那麼抗拒了，趴到他的背上。

　再看前面，齊氏剛索完那套嫁，又翻來覆去檢查散開的包袱，還想蹲下去搜索包袱掉落的地方。

　陳廷實哄道：“好了好了，蛇已經被老四抓走了。”

　不僅陳廷實，其他人也都以為齊氏是擔心還有別的蛇。

　齊氏心急如焚，賬本明明裹在嫁里的，如果不是掉了出去，那就是……

　齊氏驚恐地看向陳敬宗。

　陳敬宗背著公主妻，對攔在路中間的東院一家只有嫌棄：“還磨蹭什麼，快些下山，家里還一堆事。”

　華配合地皺起眉頭。

　陳廷實見了，攥住齊氏一條胳膊就往邊上讓。

　齊氏咬牙，低聲問他：“剛剛，你有沒有看見老四從我的包袱里拿走什麼？”

　陳廷實：“沒啊，不就是那條蛇，老四抓完蛇就走了，難不你包袱里還丟了其他東西？”

　不可能，老四雖然有時混賬，卻絕不是狗之人！

　齊氏沒有回答，回憶一遍老四的神，心復雜地偏頭，又看了一眼包袱掉落的地方。

　或許，賬本落到了更下面的雜草下？賬本封皮灰撲撲的，混在爛葉子里確實難以分辨。

　“哎，你們先下山，我好像有東西落在棚子里了。”

　賬本就是的命，齊氏迅速做了決定，甩開陳廷實的手，帶著心腹婆子往回走去。

　太奇怪，陳廷實追了上來，陳繼宗一家三口也莫名其妙地看著。

　齊氏暗暗觀察陳敬宗。

　陳敬宗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背著華往前去了，沒有任何異樣。

　齊氏仍然不放心，仍然懷疑是不是陳敬宗拿走了的賬本，可不能主暴賬本，又沒有借口去搜陳敬宗的，只能眼睜睜看著小夫妻倆的影越來越遠。

　陳敬宗走得很快，超過陳孝宗、陳伯宗兩家，來到了母親孫氏這邊。

　“娘，我們先走了。”陳敬宗對母親還算客氣，打了聲招呼。

　孫氏笑道：“走吧走吧，路上小心。”

　陳敬宗頷首，因為前路無人，他走得更快了，朝云、朝月得小跑著才能跟上，后來朝云摔了個大跟頭，半張臉都沾了泥，華又是同又是好笑，讓們倆慢慢來，不用著急。

　這下，路上就只有與陳敬宗了。

　“你從哪找的蛇？”

　想到那條蛇，華上就不自在。

　陳敬宗：“山里到都是，想找還不簡單。”

　華：……

　他要是早這麼說，寧可被洪水沖走也不要上山。

　“真有賬本，這回你信了吧？”揮散那些念頭，華拍了拍他肩膀。

　陳敬宗沉默。

　華只當他默認了，畢竟他不可能想到其他合理的解釋。

　堆積在空中的烏云漸漸散去，一抹從東方灑了過來。

　草葉上的珠閃閃發亮，土路雖然泥濘不堪，卻散發著一種清新的泥土氣息。

　陳宅這邊，已經有一批下人在忙碌了，一泥水從墻角的排水滾滾流出。

　陳敬宗背著華進四宜堂，沒有理會院中低頭打掃的兩個小廝，直接走到上房門前。

　華把鑰匙給他。

　陳敬宗開鎖，推開門，一氣撲面而來，因才過去短短兩日，屋子里并沒有堆積多灰塵。

　放下華，陳敬宗先去開窗通風。

　華盯著他的后腰。

　陳敬宗轉，華目一閃，避開了他的眼睛。

　陳敬宗上下打量，忽然問：“就算齊氏貪贓，這也是我們陳家的事，你為何如此上心？”

　他們去年冬天大婚，至今不足一年，可陳敬宗已經很了解的脾氣，大多時候都把自己當公主，除非房屋失火，陳家其他院里發生什麼，一概不理，就像一只威風凜凜的金凰，只管梳理那一漂亮的羽，目無下塵。

　華頓了頓，正道：“我畢竟嫁了你，若你們家被人揭發貪污賄且證據確鑿落實了罪名，我面上也不好看。”

　下微揚，驕矜依舊。

　陳敬宗果然更習慣這樣，反手出別在后腰的賬本，坐到窗邊的書桌前翻看。

　華走過來，站在他旁。

　剛瞄了一眼，陳敬宗突然攬住的腰，轉眼將帶到了懷里。

　這姿勢，華正要發作，手中多了一個賬本。

　陳敬宗：“想看就一起看，別跟丫鬟似的。”

　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