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被氣得愣住。
李媽媽眼睛往間一掃,道:“勞煩大太太讓徐氏出來隨老奴去祠堂領罰。”
趙桓熙噌的一聲跳起來就要出去理論,徐念安忙拉住他低聲道:“老太太要罰我,你再鬧也沒用,鬧得越兇罰得越重,一頂不敬長輩忤逆不孝的帽子扣下來,誰也不住。”
“那怎麼辦?”趙桓熙急了。
“只是一百遍誡罷了,不是什麼大事。你和母親先吃飯,待會兒給我送點吃的便是了。”徐念安說完,安地輕按了按他的手臂,來到外間,向面鐵青的殷夫人福了福,道:“母親,今日兒媳在芝蘭堂確有失禮之,祖母罰我是為我好,您別著急,子要。兒媳這便去了。”
看著徐念安被李媽媽帶走,殷夫人氣得肝疼,幾乎將手里的帕子撕兩半。但老太太發話,做兒媳的到底是不敢當著人面說一句不是。
直到人都走了,哽住的一口氣才呼出來,膛起伏大口氣,指著令德堂的方向對蘇媽媽道:“老虔婆,對我兒來說不過就是個繼祖母,真有臉為了五房把手到我兒子的房里來管!”
蘇媽媽忙按住道:“太太,三爺還在呢。”
殷夫人一回頭看到趙桓熙,頓覺丟臉,想起徐念安臨走前那句“子要”,腦中頓覺靈一現,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趙桓熙正著急徐念安被帶走罰,又驚訝于母親管祖母“老虔婆”,無所適從中見母親暈倒,頓時老大著忙,一邊沖過去幫忙扶住殷夫人一邊朝外頭大:“快去請大夫!”
靖國公用完晚飯,正準備應友人相邀出府小聚,恰上一小廝屁滾尿流地往馬房跑,喝住他道:“哪房的下人,如此沒有規矩!在府中橫沖直撞何統?”
小廝忙過來跪伏在地,戰戰兢兢道:“國公爺恕罪,小人是嘉祥居管事蘇媽媽的小子,大太太暈倒了,我娘著我趕去給太太請大夫,所以才匆忙了些,請國公爺恕罪,恕罪!”
“大太太病了?白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病了?”長媳主理著府中中饋,這麼多年來一直十分妥帖,國公爺還是很看重的。
小廝畏畏不敢說。
“藏頭尾的做什麼?有什麼事說便是了!”國公爺是爽利子,哪兒耐煩見人這般磨蹭的,呵斥道。
小廝一下趴在地上,帶著哭腔道:“是老太太因為芝蘭堂的事罰我們家三抄一百遍誡,大太太氣得一口氣上不來,暈過去了。”
“聽說大太太氣得都暈過去了!”五房院,趙姝嫻邊說邊笑得倒在五太太懷里。
五太太寡淡的臉上綻開一抹痛快的笑意,道:“今日是那徐氏進門頭一天,就被老太太罰去祠堂抄誡,我看長房這對婆媳以后還怎麼抬頭做人!”
“饒是再怎麼鐵齒銅牙,越得過長輩去嗎?有本事上佛堂與祖母理論去!”趙姝嫻手拿銀叉自果盤里叉了一塊桃,正要吃,冷不防外頭傳來一陣喧嘩,間或夾雜孩子的哭鬧聲。
母倆向窗外張了一下,“像是你兄嫂那邊傳來的。”五太太喚門外的丫頭:“慕蘭,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慕蘭答應著去了,不一會兒回稟道:“太太,是二爺在外頭吃了酒回來,看到他肩上有胭脂的痕跡,追問起來,二爺不耐煩,摔門走了。”
五太太忍不住唉聲嘆氣。
趙姝嫻卻在一旁閑閑道:“要我說這在家太寵的子也是娶不得,到了夫家稍有些不如意便大吵大鬧哭天抹淚的。自古文人多風流,二哥出去和朋友喝酒應酬,席間難免紅袖添香之類的雅事,服上蹭到了胭脂印子算得什麼事?又不是把人領回來了,這也值得吵!”
五太太道:“我愁的是,現在你兄嫂只生了一個兒,這般吵下去,我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趙姝嫻正要說話,慕蘭又在外頭稟道:“太太,二姑娘,敦義堂的胡媽媽來了,說要見二姑娘。”
五太太一聽,忙領著趙姝嫻從室出來。
胡媽媽先給五太太和趙姝嫻行了禮,這才道:“傳國公爺的話,五房二姑娘趙姝嫻不知禮數在先,搬弄舌在后,罰去祠堂抄寫誡兩百遍,以示懲戒!”
五太太目瞪口呆,趙姝嫻一靠在了上。
趙家莊嚴肅穆的祠堂里,牌位林立燭火幽黃,穿堂風一陣陣地吹過,吹得人后脖子上的皮疙瘩全都立了起來。
“小姐,我去把窗戶關上。”明理說著,就要去關窗。
“放肆,祠堂的窗戶也是隨便關的?”李媽媽著臉道。
明理想爭辯,宜蘇按住,對徐念安道:“小姐,奴婢回去替您取件披風來。”
徐念安點點頭,在擺放在祠堂右邊的幾案旁跪坐下來。明理替點亮桌上的燈盞,手腳麻利地倒水磨墨。
宜蘇須臾取了披風來給徐念安披上,徐念安堪堪抄了半頁紙,那邊趙姝嫻哭喪個臉帶著丫鬟婆子筆墨紙硯來了。
李媽媽很是驚訝,“嫻姑娘,您怎麼來了?”
趙姝嫻狠狠地瞪了徐念安一眼,道:“還不是有那起子黑心肝的去祖父面前告歪狀!”
徐念安抬起頭來,沖溫文爾雅地一笑,還點了點頭。
趙姝嫻更生氣了。
李媽媽吩咐跟隨趙姝嫻前來的婆子盯著點,自己匆匆忙忙地走了。
趙姝嫻命人把幾案就擺在徐念安對面,與徐念安隔著偌大的廳堂,兩兩相。
比起的憤恨惱怒,徐念安氣定神閑得多了,不不慢地抄到第二頁時,趙桓熙帶著松韻等人拎著食盒來了。
曉薇眼明手快地搬了個團放到徐念安邊。
趙桓熙挨著跪坐下來,道:“方才我娘暈過去了,是以耽擱了片刻才來,你壞了吧?”
“娘暈過去了?可要?”徐念安問他。
“被蘇媽媽掐了人中就醒過來了,已經使人去請大夫了。說沒有大礙,我趕給你送飯來。”趙桓熙讓松韻們把飯菜拿出來擺在幾案的一頭,對徐念安道:“你先吃飯,我替你抄一會兒。”
“你們敢作弊!”對面趙姝嫻嚷了起來。
徐念安笑道:“不用,反正一晚上也抄不完。”
趙桓熙掃了趙姝嫻一眼,問徐念安:“一晚上都抄不完?那要抄多久?”
徐念安道:“我略估算了下,抄一遍最也需半個時辰,一百遍便是五十個時辰。一天十二個時辰,若只是晚上抄,那最多不過抄五個時辰,需得抄上個十天左右。”
“啊,要抄這麼長時間啊!那姝嫻妹妹豈不是要抄上二十天?”趙桓熙痛快地大聲道,“畢竟祖父可罰抄兩百遍呢!”
徐念安忍著笑低聲道:“別這般幸災樂禍,不面。”
趙桓熙哼了一聲,也小聲道:“我偏要,誰害人害己。”
趙姝嫻氣得要死,大聲呵斥丫鬟多點兩盞燈燭。
徐念安趙桓熙調換了位置,徐念安吃飯,趙桓熙看《誡》。
徐念安見晚飯時在桌上讓來讓去的那到底是給帶了過來,心覺好笑,想跟趙桓熙說話,一轉頭卻見他看《誡》看得專心致志的,驚訝一瞬,便沒吱聲。
吃完飯,兩人再次調換位置,徐念安瞧著趙桓熙還老神在在坐在邊,問他:“你還不回去?”
“我回去做什麼?”趙桓熙百無聊賴道。
徐念安附耳道:“不是說晚上要作畫嗎?”
趙桓熙甚是掃興道:“你在這里罰抄《誡》,我一個人沒心。我就在這陪你吧,正好我上次買的畫本子還沒看呢。”經過這一下午的暢談,他已經將徐念安引為知己了。龐黛雪雖然也贊他畫畫,但談及畫事,只是略知皮,他說什麼只能附和而已。徐念安不同,他能覺到對這方面是真的頗有研究,有些見地別出心裁,還能給他一些啟發,聊起來更投機。
曉薇等人提了食盒去,沒一會兒又給他帶了畫本子,茶水和切好的水果來。
李媽媽也去而復返,沒說什麼話,只是臉更難看了,一雙眼皮耷拉的老眼盯著徐念安這邊。
“吃桃。”趙桓熙自己吃了一瓣桃子,用手肘拱拱徐念安。
徐念安手里拿著筆,嫌麻煩:“你自己吃吧,我不吃。”
趙桓熙看了眼執筆的手,道:“我喂你。”說著用銀叉了一瓣桃子遞給。
“不用了,真的……”徐念安推拒了一半,桃都抵到上了,只得張吃了。
幾個丫鬟在后頭看了都掩口而笑。
李媽媽坐在門口的杌子上,見狀大聲咳嗽了一聲。
對面趙姝嫻眼紅心酸地瞧著,雖然討厭徐念安,也討厭趙桓熙,但也不得不承認,單從外貌而言,這兩人真是珠輝玉麗的一對璧人。
也不知自己冬天要嫁的那人,會不會如趙桓熙對徐念安一般對好?
想起自己的未婚夫,到底有些赧,收回目不再看徐念安那邊,專心抄起了《誡》。
有畫本子看時趙桓熙倒還坐得住的,到了亥時,畫本子看完了,他東西,頗有些無聊的模樣。
徐念安對他道:“你先回去睡吧。”
“你方才也說了,要抄十天才能抄完,你還要抄一整夜嗎?”趙桓熙問。
“每天抄五個時辰,十天才抄得完,今日才抄了幾個時辰?我沒事,你先回吧。”徐念安道。
趙桓熙嘟,頗有些不樂意的模樣。
恰這時殷夫人派人送了宵夜過來,三碗熱氣騰騰的蝦仁小餛飩,微微出蝦仁的皮子點綴著金黃的蛋花翠綠的蔥段,看著都讓人直流口水。
按殷夫人的吩咐,徐念安趙桓熙和趙姝嫻一人一碗。
趙桓熙用湯匙舀起一只餛飩,在碗沿將湯匙底的湯刮干凈了,放到邊輕輕吹著,涼了就遞過去給徐念安吃。
徐念安正專心抄書,倒被他的作驚了一跳。回過神來輕輕將他的手推開,道:“我只是在抄書,又不是殘廢了,哪用得著什麼都要你喂呢,我自己來吧。”
趙桓熙卻道:“說到底你在這兒罰也是為了我,我喂你吃幾只餛飩又算什麼?下午你喂我吃桃了,這就算投我以桃,報之以餛飩吧。”
徐念安看他,燈下年紅齒白,晶眸燦燦地著。知道他此舉并不帶毫男意,不過是如姐弟如朋友間的關懷而已,哂然一笑,垂眸將他再次遞來的餛飩含了去。
李媽媽看不過眼,又大聲咳嗽起來。
趙桓熙惱了,扭頭沖道:“李媽媽是嗓子不舒服嗎?要不要我人熬一壺藥給你灌下去?”
李媽媽垂了眼,“老奴無礙,多謝三爺關心。”
趙桓熙氣哼哼地扭過頭來對徐念安道:“我今晚不回去了,省得有那狗仗人勢的刁奴趁我不在欺負你!曉薇,去我書房把我的筆墨紙硯拿來,用完宵夜我要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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