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說不去?”
“是啊,夫人。”田嬤嬤的聲音從屋里面傳來,因為得很低,所以顯得含含糊糊的,但沒有瞞過站在門口的許淙。
“常姨娘說種了幾畝藥田,還收了幾個跟學醫的弟子,實在不開。所以讓夫人帶著淙爺去吧,就不去勉縣了。”
接著就是金氏的聲音。
“也罷……”
“那家里和莊子上,就給白芷打理。是老爺的姨娘,更是淙哥兒親娘,由管著那是名正言順,誰也說不出旁的來。”
許淙:……!!
他左看右看,應該是準備要說的事,所以金氏提前屏退了院子里的人,這會兒許淙附近一個人都沒有。
所以沒有人知道他來過!
他貓下腰,踮起腳尖快步離開了。
等一出了院門,他就著小下凝重思考。
白芷、常姨娘,所以金氏里的這個‘白芷’,就是他親娘,也就是常姨娘的名字了,常白芷?唔,很有可能,畢竟剛剛里面就提到了這一個人。
那剛剛那段對話的意思就是,金氏派人去詢問常白芷,下個月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去勉縣找渣爹。但對方因為要忙著打理藥田,還要教導來跟學醫的弟子,所以不開,決定不跟他們一起去了?
許淙:……
問,就是心復雜。
一來意外金氏和常氏的關系比想象中的好,金氏還愿意把家里以及陪嫁莊子上的事給常氏打理。二來就是常氏沒答應跟著去,那的選擇就是暫時不與自己相認了,雖然知道書里面也是一直瞞,但許淙的心里還是有點小緒。
有點點想哭,就一,一點點!
哎……
不過既然這麼選了,那許淙也只有尊重。
他扁著蹲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草,直到把眼前的那塊草地揪能看到下面泥土的斑禿狀,才整理好思緒,帶著剛辦完事趕過來的青木往院子里走。
……
“娘,請個鏢師吧!”
田嬤嬤已經不見了,許淙進去的時候金氏正在和丫鬟吩咐事,見到他板著一張小臉跑進來示意丫鬟先出去,然后問道。
“淙哥兒,你說要請個鏢師?”
“可是黃管家說的?”
仔細回想,覺得不管是老爺的信還是黃管家之前跟提起的安排,都沒有請鏢師這個選項。因為請鏢師,一般是因為不認識路,而且本人不安全,或者帶有貴重東西,所以才會請鏢局護送。
但他們家不屬于這個況。
一來黃管家認識路,不需要另外帶路的人。二來他們也會帶上家丁,雖然人數不多,但也有五六個。第三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原因,許明是縣令,那他們一家就屬于眷,除非是吃了豹子膽,不然誰敢劫眷啊?
所以金氏之前沒想過要請鏢師護送。
畢竟這次和之前從京城回來廬州的況不一樣。
許淙當然不會說自己覺得只有黃管家一個人掌握著路上的全部信息,不太安全,所以就努力地裝出一副小孩子模樣勸。
“從京城回來,有鏢師!”
“會功夫,厲害!”
金氏這回聽明白了,原來是之前淙哥兒聽婆婆說起送他們回廬州的兩位鏢師,覺得他們會武功特別厲害,于是這回也想他們護送。
許淙擔心不答應,還拍著脯。“多錢?我有,娘請一個吧!”
平時的月錢,過年的歲錢以及去年竹塊席的分紅,他都攢著沒花,已經差不多有十兩了,十兩銀子應該能請一個鏢師,陪他們走兩個月吧?
五兩銀子一個月,還包吃住的!
比許小淙貴五十倍!
金氏聽完他的話,一陣好笑,“好,這事娘知道了,回頭等我和你商量一下再做決定。若是你同意了,我們就請一個。”
等許淙出門,想了想,招來秋月吩咐了秋月幾句,然后就在屋里安心等待。過了沒有多久,秋月回來就把許淙今天做過的事說了一遍,還轉述了一些許淙和黃管家的對話,然后站在旁邊等待金氏的決定。
金氏若有所思。
并不是一個愚蠢的人。
所以只要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許淙的顧慮。
之前沒有擔心,不過是因為家丁們都是的陪房,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而且除了家丁之外,還會帶上秋月一家,秋月的父親也出過遠門。
現在仔細一想,覺得多雇一個鏢師也不礙事,能夠為他們在路上省卻一些麻煩,畢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驛站的。若是不巧走到了沒有驛站的地方,就很需要悉的向導了,不然很容易就會吃虧。
黃管家雖然認識路,但他只是走了這麼一次,多一個識路的人便多一分安全。
做下了決定后,金氏嘆,“他也就豆丁點大,還不到桌子高,也難為他怎麼想到了這一層,還拐彎抹角地。”
秋月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像老爺。”
金氏一愣,然后仔細想了想,“還真是,他們父子啊,雖然未曾見過面,但這做事還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老爺也是和淙哥兒這般,別看他平時一副待人溫和的樣子,但實際上卻對誰都懷有戒心,尋常人很難走到他心里。
不過金氏仔細想想又覺得,淙哥兒和老爺還是有點點不同的,淙哥兒是個熱心腸的孩子。只要相久了,又沒做什麼不好的事,他便會把那人當做自己人。就好像青木一樣,剛來的時候淙哥兒也是冷過一段時間的,但現在兩人就好得很。
嘆完,金氏便起,尋王氏商量起來。
王氏雖然心疼要花的銀錢,但也知道兒媳說得有道理,窮家富路,出門在外當然是保障越多越好的,更何況兒子還捎來了一張銀票,于是便答應了下來。
等出發的時候,全家一共收拾出來五輛車,三輛裝人,兩輛裝那十幾大箱的行禮,就這樣辭別來送行的親朋好友,出發了。
……
“,那是什麼?”
出村的路上,見他有些失落,于是許淙積極地尋找話題,轉移的注意力,連路邊剛好的秧苗也要拿出來問一問。
不過答著答著,王氏的心的確好多了。
“這是稻子,長大之后啊就是你吃過的米飯了。”
“這是還長在地上的竹筍,這個時節的筍,鮮著呢。不過筍有熱毒,你年紀太小還不能吃,等你長大一些,給你做腌筍,好吃著呢。”
“哎呦這是誰家的菜地啊,稀稀拉拉跟瘌痢頭似的,定是個懶貨種的,乖孫啊你以后可千萬不要學啊……”
許淙嗯嗯著點頭。
騾車漸漸前行,在村口,一座石制牌坊映了許淙的眼簾。
因為他平時玩耍的時候不會到這里來,所以都不知道這里有這麼一座高大的牌坊,現在看見了,頓時好奇地著車窗往外看。
“乙丑進士!”
“對,就這個名兒,這就是你爹的進士牌坊了。”
聽到許淙的聲音,王氏也半探出頭來高興道:“你爹考中進士的那一年剛好是乙丑年,村里就給他立了這麼一塊牌坊,當時朝廷還發了二十兩的牌坊銀呢,不過你伯祖父說朝廷賞的銀子哪能花呢,后來供給祖宗了。”
“這座牌坊建好的時候,縣令老爺都來了。”
“淙哥兒快下來,在牌坊下過啊,要下車的。”
許淙呆呆地由他牽著手,從那座高大、壯觀的牌坊下走過,再度上車的時候他沒忍住回頭又看了好幾眼。
好漂亮,好壯觀,他還看見有人帶著孩子在那磕頭!
這就是他爹考中進士的證據嗎?
上面還寫了他爹的名字,是哪一年,多名等等。就這麼清晰地刻在上面,離得這麼遠都看得清清楚楚。
許淙大震撼。
這可比學校的橫幅厲害啊,學校的橫幅最多只掛一年,但這個石頭牌坊只要不被人故意損壞,怕是能保存到幾百年以后。
“淙哥兒沒見過這個吧?”
金氏摟著一直往外頭看的他道:“解元、進士、狀元都能得朝廷親賜牌坊銀,淙哥兒你往后只要認真讀書,便也能像你爹一樣,流芳百世。”
許淙回過神來,下定決心,“要比爹的大!”
這可比寫在族譜、或者刻在墓碑上顯眼多了,只要從這里路過的人,統統都能看見,離得遠的也看得見。
于是許淙重申了自己的意見,“牌坊,要比爹的大!”
他要比渣爹考得更好!
到時他的牌坊就要建得比渣爹的大,不管是立在前面擋住他的,還是從后面‘俯視’他,只要想一想就覺得很開心。
兩歲半的許小淙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他不過是想要青出于藍罷遼。
車里的人聽到他這番話后都笑了起來,王氏臉上的最后一點傷心勁都沒了,高興地摟著他道:“好好好,乖孫你好好讀書,將來掙一座比你爹的更大,更好的牌坊回來。”
那是當然!
許淙信心滿滿。
只要牌坊一立,到時候就不單是子孫后代知道他們兩個人的名字,而是整個廬州的人,都知道了!
他,許淙,平平無奇,僅僅比他爹多考了一個名次!
香傳萬年!
從這個牌坊下面走過,更新了人生目標,許淙覺得自己對未來的規劃進一步升華了,渾都充滿了力量,于是他小胖手一揮,斗志昂揚。
“出發!”
駕車的家丁應了一聲。
騾車咕嚕嚕地朝著道路前進,去往勉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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