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步用力推開武裝偵探社的大門,步伐大到將試圖跟上他的中島敦甩在后,一個勁往外走。
“誒,步先生?”
太宰治雙手在沙茶大口袋里,從走廊拐角慢悠悠地晃了出來。
他的聲音讓江戶川步的步伐稍微頓了一下。
在原地快速思索后,步推了推自己的帽檐,說:“我要出一趟遠門。”
“是突然的委托嗎……啊,敦君,來得正好,發生什麼事了?”
中島敦終于小跑到江戶川步邊。
“不……不知道,步先生剛剛在打游戲,還問我有沒有買最新出的波子汽水,然后就沖了出去……收到了條簡訊!對,我想起來了,我聽見了簡訊的聲音!”
“我已經失去作為推理小說家的資格了。”步突然滿臉嚴肅地開口。
太宰治:“?”
江戶川步:“清張剛才給我發簡訊,他說,「我已經失去作為推理小說家的資格了」。”
似乎也是意識到了事的嚴重,太宰也收斂了調笑的表:“松本老師真的是這麼說的嗎?”
“沒錯。”
“那麼,請允許我也提供一部分幫助,我替步先生車吧——敦君,麻煩借我錢。”
“啊?”突然被到的中島敦茫然眨眼,但太宰攤著手,一晃一晃不斷催促,他還是掏出剛用工資填充完畢的錢包,“……請。”
十分鐘左右,太宰治回到了武裝偵探社。嘆道:“敦君,幫大忙了!”
中島敦終于把自己的疑問出了口:“那個……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松本清張。”
“什麼?”
“你也聽見了吧,松本老師說自己無法再繼續推理小說的創作了。”
“哦哦哦,松本清張……老師,沒錯吧。”
“他是步先生的朋友,著名的推理小說家,也是我超喜歡的一位作者哦。”
中島敦在心里腹誹:您只是單純的喜歡里面死者的死法吧!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松本老師在這方面的知識儲備超——足的!我已經嘗試過三本小說里極創意的死法了,唯一的憾就是至今還沒能功自殺~我可是老師忠實的書迷!”
中島敦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把想法說了出來。
這本不能算是書迷吧太宰先生!
心這樣吶喊著,中島敦突然想起來什麼,啊了一聲:“《砂之》是那位老師的作品嗎?”
“就算敦君現在擺出一副「我也是書迷」的樣子,我也不會還你錢哦!”
“……”中島敦心酸地哈哈笑了兩聲,接著說,“之前有聽鏡花提起,正在追連載,每一期都會留言,認真猜兇手是誰。”
太宰拖長了語調:“留言啊——”
**
“沒錯,就是留言啊!!!”
東京的咖啡店里,一位披著羽織的青年滿臉痛苦地向趕來的好友抱怨。
“現代人看推理小說都不按照基本法了嗎,還是說那些留言其實是在委婉地對我設計的節表示不滿?”
“非實力者察覺不到自己腦袋空空如也的事實,這才是這個社會的常態。”坐在他對面的江戶川步這麼說。
好友的話讓青年的痛苦加劇了,他的視線在面前咖啡的熱氣上來回游走,幾秒之后又抓了抓自己有些凌的過肩長發,整個人看起來頹唐極了。
“我寫的是列車站臺的謀殺毀容案,并且線索和人在行為邏輯上的不合理都很明顯,可為什麼,為什麼還有「是否是用神不知鬼不覺殺人的異能力做到的呢」這種留言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
“這樣的話,室殺人案的兇手也可以是擁有穿墻異能力的犯人。”
“……”
“找不到尸的案件就是滅霸打的響指。”
“清張。”
“并且因為讀者大多數都是和我一樣的普通人,對出現的異能到底屬于已知報,還是機械降神完全沒有概念,很容易就變異能者和普通人所看的本變兩本小說這一類可怕況。”
“先冷靜一下,清張。”
無法冷靜。
完全無法冷靜。
但追溯源其實并不是對讀者的抱怨,而是因為讀者完全放棄推理而產生的「我真的有好好表達想法嗎」這類念頭。
此時,二十八歲的社會派推理小說家松本清張,終于意識到了自己正在逐漸與社會節的這一事實。
“步,果然——”
“——我已經失去作為推理小說家的資格了。”
“——我已經失去作為推理小說家的資格了。”
和對方同時說出這句話的步向桌子靠攏了一些,由此伏低了,像貓一樣由下至上去觀察清張的眼睛。
這位以社會矛盾與批判出名的小說家患有罕見的虹異癥,左眼是生機盎然的翠綠,右眼是平靜冰寒的蒼藍,又因為長時間不出門導致過分蒼白的,松本清張一向給人不似人類的錯覺。
當然,在步大人事無巨細的眼中,現在的小伙伴就是一個因為煩心而把自己撓得糟糟的異瞳大貓而已。
確認了一些事后,名偵探坐了回去,鼓起臉開始哼哼:“什麼嘛,我還真的被嚇了一大跳,原來清張你本就沒有打算放棄寫作啊。”
桌子兩側沉默了一瞬。
“還真的是完全瞞不過你,可惡,我不要寫推理小說了!我要去很遠的地方,誰也不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
“那種事重新取個筆名就能做到吧?”
“可是那樣會被你找到。”清張清了清嗓子,“「在步面前不可能有什麼」,這樣的自覺我還是有的,我已經做好決定了。”
“所以,”步指著清張邊的行李箱,也有些生氣了,“要是我不來找你的話,你就直接走了嗎,你個隨便玩弄朋友的人渣!”
“作為賠禮,我家里的鑰匙會給你一把。”
“我會立刻扔掉的,你逃走試試看。”
“編輯給我買的那屋子零食也留給你了。”
江戶川步坐直了,勉為其難拿出了年人的寬厚襟:“放心把鑰匙給步大人吧!期待下一次見面,清張!”
……
事就是這樣,心態崩盤的小說家打算換個環境,換個筆名開始嘗試另外的創作。
至于為什麼沒有繼續用自己的筆名嘛……
當然是因為他怕自己太菜了丟臉啊!!!
松本清張自己也很清楚,他的長經歷遠不如他的小伙伴那麼有意思。
——沒有足夠的閱歷是無法寫出讓自己信服的東西的。
清張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于是他打算干脆換個住所,暫時忘記「松本清張」的份,以新馬甲的份生存下去。
這樣一定會有全新的靈迸發吧!
——原本是這樣打算的。
如果故事按照這個開端,平穩的發展,這也不失為當代勵志小說的雛形。
只需要加上一些斗、拼搏,還有文化界最喜的苦難、堅韌。問鼎文學獎項也不是不可能。
可松本清張沒想到的是,事態的發展就如同曾經筆下的詭譎故事,往一發不可收拾的方向狂奔而去。
清張拎著行李箱,對照著手機上的導航找到了自己的新公寓。
新的住其實也在東京,但考慮到他在寫作期間的出行范圍不會超過三條街道,所以比起原先的房子,這里也勉強能算是“外地”。
將行李放到一邊,清張被房間里的灰塵嗆得咳嗽了幾聲。
他租了一個二居室,開放式廚房在客廳一角,一個還算寬敞的衛生間,兩間臥室的其中一間被房東改造了書房,這也是他選中這里的原因之一。
清張先在網上預約了明天的清潔服務,接著便拿出紙、筆、筆記本電腦去了書房。
他想給自己做一個規劃。
首先是筆名……這個隨意啦。
想起剛才在手機上看的「野家政」,清張想了想,在新建文檔上敲下「野一未」這個名字,筆名就這麼搞定了。
要換什麼題材寫呢?
“……完蛋,完全沒有頭緒啊。”
清張開始對著只有筆名的文檔發起呆來。
說起來,他的長軌跡也十分平平無奇。
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年時期在橫濱街頭和江戶川步這位本格推理的天才因為一起兇案吵架而相識。
中學一直在東京音駒高校就讀,中學畢業考去東京寬政大文學系,在校期間的出道作獲得當年的直木獎,由此做為契機在畢業后為了一名全職小說家……
再過一個月就二十六歲了,雖然在東京都有車有房,經濟上還算闊綽,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他就是個「閱歷窮蛋」。
活該你什麼也想不出來!
“不行啊清張,”他拍拍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有神一點,“既然決定了新的嘗試,就忘掉那些,認真對待啊!”
在新一的發呆開始前,門鈴突然響了。
他帶著疑去開了門。
“福澤先生又不知道哪里去了,明明名偵探的異能可以三下五除二解決掉一切難題!”
門剛打開他就聽見一個略微有些悉的聲音。
“你是剛搬來的鄰居先生吧,名偵探了,想吃年糕小豆湯。”
這悉的口吻。
這自我的態度。
松本清張站在原地半天無法彈,甚至因為事件過于離奇,產生了一種「不平凡的我其實只是在葉公好龍」的心虛。
門外站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年,學生帽著參差不齊的短發,眼鏡后面長長的睫加上上挑的眼尾。
松本清張絕對不會認錯——這絕對就是剛剛才和他道別的江戶川步!
……年版!
“……啊,那個……”清張躊躇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他屬實有些嚇壞了,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野先生?”年步看了一眼在大門旁邊的門札,“什麼嘛,你認識天生奇才出類拔萃完無缺的名偵探異能者啊,可我不認識你,真是奇怪。”
清張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了,順著步的視線看向門外,半小時前還空著的門札上掛上了「野」這個姓氏。
……野?
清張起了一的皮疙瘩,腦海中已經涌現出數十種可能發生的兇案類型,連步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清楚。
他有些恍惚地關上門,來到盥洗室打算洗個冷水臉。
打開燈,轉面向鏡子的一瞬間,松本清張真的連都凝固了。
鏡子里的男人有著服帖的茶短發,瞳孔也是稍淺的茶,五屬于清秀的類型,偏白,也沒什麼。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種不太好的文弱青年。
清張將臉向左偏,鏡子里的人也向左偏;清張眨眨眼,鏡子里的人也眨眨眼……
所以他現在是……
“野……一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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