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捂死了?”
本想先發制人,用撒潑打滾把這事混過去的呂婆子,嚎聲戛然一頓,卡在了嚨里。
歪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衛老太。
被衛老太這話驚著的,還有在場其他人。大伙面面相窺,都有點回不過神來。
沒了……
半歲不到的周三柱被弄死了。
張荷花最先從震驚中激醒,眼睛在院子里快速掃了一圈,看到屋檐檻下放著個碎花襁褓,兩步跑上去,趕忙把小孩抱起來。
一抱起來,就嗅到了小孩上那熏人的味道。
張荷花也不嫌孩子上味重,輕輕撥開被襖,垂頭一瞧,就見襖子里的小孩,耷著腦袋,閉著眼睛,一點生氣都沒有。
心底一激,趕忙出手指,在小娃娃的鼻子前試了試。直到淺弱的呼吸,打在手指尖上,憋著那口氣才松了出來。
張桂花一陣后怕,道:“還有點氣,但不大好,臉都發紫了,怕是要不行了……”
“挨千萬的,姓朱的,你良心被狗吃了嗎,這麼小的娃子,你都下得去手。”周桂聽到張荷花的話,一把拎起朱標強的服,抬手就往他臉上煽了兩掌。
“老娘活了半輩子,還沒見過心這麼黑的,打死個你兒子。”
“殺人償命,周家小子沒事最好,有事,朱標強……你就等著吃槍子吧。”
這會兒院子里都是人,人最是見不得這種事,這要換位想想,被捂死的是自家小孩……
不敢想……
一想,就有要掐死朱標強的沖。
“啊啊啊——”一邊,衛良海了兩下被朱標強打中的胳膊,比手畫腳,添油加醋啊了幾聲。
大伙不懂他說什麼,衛老太了現的翻譯:“老三說,他把三柱丟尿桶里了。”
幾個人一聽,登時憤怒了。口變了手,揪著朱標強,往死里錘了一頓。
呂老婆子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耷著老臉,跳腳嚷著說朱標強是冤枉的,不關朱標強的事。
在呂老婆子心里,周家小子又沒真被走,就算是捂了一下,不還有氣嗎,所以,又氣了起來。
人贓俱獲,這事,不是呂婆子吼得兇就能過的。
馮家婆媳聽的聲音就煩,揍朱標強的時候,暗給了呂老婆子幾掌。
朱標強頭破了,斷了,又被人們暴打一頓,已了一癱爛泥,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而那些出去抓他的男人們,聽到消息,也陸續趕了回來。
周柄貴家的一回來,抱著兒子哭得肝腸裂斷,眼睛都哭紅了,還是周桂和張荷花看不過去,先給小孩換服,趕去鎮上衛生所看看,不定能救回來。
這小孩遭了這麼大一場罪,這會是出氣多,進氣,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而朱標強則被衛良忠喊人,拖去了鎮上公安局,一同被帶走的還有呂婆子。
今兒這事,任呂婆子怎麼狡辯都沒用,大家已經在心里認定,就是那個給朱標強遞消息的人。
呂家兩兄弟見自己老娘被帶走,屁都不敢放一個,衛良忠帶人前腳離開,后腳,就把大門關了起來。
這事還有得調查。
左河灣喧鬧了一個中午,一直到下午兩點過才恢復了平靜,大家都心有余悸。而馮家則是被嚇得最兇的,那朱標強一開始要的,可是自家的娃兒。要不是衛家英子和老太太反應快,今兒,被的就是乖寶。
吃過午飯,馮家就提了一籃子蛋和一罐麥送去了衛家,說是給衛子英補,實則,是激衛子英。
周桂看馮家會來事,可高興,都沒推,直接收了人家的東西。
就覺得,這是孫該拿的。
朱標強能被抓住,自家孫可是出了大力氣,不管是在馮家還是他三爺那里,表現都是杠杠的,還知道拿石手幫他三爺打壞人。
婆婆說了,朱標強頭上破的那個,就是自家小英子給砸出來的。
年末,大家都沒什麼事。吃完午飯,見太不錯,左河灣村民陸續聚到石灘壩,嘮起了嗑,大伙里說得最多的,就是朱標強。
孩子這種事,好些人活了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還一就兩家,那能嘮的就更多了。
“玉華姐,你說,朱標強是不是傻啊,他在馮家,就被我和馮撞破了,為啥后面他不逃,反而還調回頭,去周大柱的弟弟。”
石灘上,又和潘玉華湊到一塊的衛子英,白凈小手擱在小火籠上,狐疑地問。
這個壞人,腦袋肯定有點問題,不然,怎會這個時候去第二個小孩。
莫不是以為,馮沒看出他的意圖?
潘玉華拿著針錢,手指靈活的正做著鞋墊。
“不知道,等會兒衛大爺他們回來了,咱們就知道了。”潘玉華埋著頭,手指上的針,一一拉,稔的比大人還要快上幾分。
衛子英看著專心干活的潘玉華,揪著小眉頭想了想,然后站到潘玉華跟前,睜著水靈靈的眼睛,一派天真的道,“玉華姐,你慢點,別扎到手。”
小姐姐,不暴才。
你這樣……連統統這才做人沒幾天的,都能看出來,不收斂點,可是要出事的。
“哎呦,荷花,你可真會教孩子,玉華好像才四歲吧,瞅瞅,這針腳,真整齊。”拿著個鞋墊子,正和別人嘮嗑的錢二媳婦,聽到衛子英的話,扭頭瞅了一眼,然后驚訝道。
張荷花抬頭看了看閨,笑呵呵道:“可不是我教的,眼睛靈,看我做了半天就會了,這做出來的鞋墊子,比我做的還要平整一些。”
一側,聽到大人們談話的潘玉華,手上速度微微一頓,一副被夸得不好意思的樣子,靦腆沖錢二媳婦笑了笑。
笑完后,眼神微轉,埋頭繼續做起了鞋墊。
錢二媳婦:“這是給你家那口子做的吧,才四歲就知道給大人做東西了,閨就是好。”
“羨慕啥,你再生一個,不就有閨了。”
“我倒是想生,也要懷得上啊。”
“你這麼年輕,讓你家錢二勤快點,還怕懷不上。”
衛子英:“……??”
為啥話題變得這麼快。
他們不是在說朱標強嗎,怎麼一會兒功夫,就扯到生崽子的事上了。
“小英子,給你……”
大人們說話的功夫,旁邊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忽地穿過人群,兩步跑到衛子英側,沒頭沒腦地往衛子英懷里塞了一把花生,還有一個烤的紅薯。
衛子英有點木。
黑溜溜的眼睛,呆呆地看著給東西的男孩,小男孩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薅了兩下頭發:“今天謝謝你,我聽你老太說,是你和潘玉華先發現壞人的,你還把壞蛋腦袋砸了個窟窿。”
“不客氣。”
知道別人為啥給自己東西了,衛子英學著那樣,沒有任何推的收下東西,然后一本正經回了一句。
錢二媳婦:“今天英子可真機靈,在馮家那會兒,就是先看到朱標強翻馮家院子的。”
“英子隨我,心細。”周桂聽到錢二媳婦夸自家孫,樂呵呵一笑,道。
錢二媳婦翻了個白眼,呵呵干笑了一聲。
隨你……整個左河灣,就你最占別人便宜了。
小英子要是隨你,就完了!
周桂笑完,眼睛睨著周大柱,唬著臉,道:“大柱,英子救了弟弟,你以后,可不能再欺負。”
事過去幾天,但周佳還記得周大柱推衛子英的事,這不,趁著機會,趕賣人。
周大柱有點怵周桂,局促道:“我,我再不欺負英子,以后誰要欺負,我就打誰。”
“這才對嘛。”周桂對他的話很滿意,點頭笑了笑。
錢二媳婦看著周桂那模樣,心里呸了一聲,趕轉移話題,“剛才看你爸回來了嗎,你三弟怎麼樣?”
現在是一點都不想周桂提英子傷的事。英子這一場傷,家出了三塊錢,還被順了幾個蛋……
心疼死了。
周大柱:“我爸說,三弟得住院,觀察幾天才知道況。”
張荷花唏噓:“沒事就好,我中午抱三柱的時候,都差點以為他真被捂死了。”
太逐漸偏西,一到傍晚,寒意就生了起來。嘮一個下午嗑,大伙也陸續端起板凳,準備回家了。就在眾人快散之際,送人去公安局的衛良忠一行人,也回來了。
大伙在石灘壩嘮嗑大半天,等著就是他,見他回來,紛紛撂下板凳,圍過去,想問問他朱標強怎麼樣了。
連衛子英也好奇得,睜著烏黑的眼睛,一臉希翼地看著大爺。
衛良忠沒讓眾人失,趁著這會兒大家都在,拔了口煙,給大伙說了一下朱標強的事,順便開了個小會。
這朱標強小孩,是給西口市紡織廠的一對職工的。
牽頭搭錢的是他大姐,他大姐就是在這家紡織廠上班。這紡織廠里有一對職工,結婚十幾年都沒孩子,前不久查出,是那家男的有問題,這輩子都生不了,于是,便想著抱個小孩子來養。
這家人不知道從哪里聽說,朱標強大姐有門路,于是主找上門,想讓給他家弄個孩子,對方給出的價是三百塊,要男孩,而且還必須是健康,不記事的男娃娃,最好是還在吃的。
對方先付了朱大姐一百塊,說剩下的,等孩子進了他們家再付,并且還定了時限,小孩子必須在過年前給他們送去。
朱大姐拿了錢,就把這事給了朱標強,讓他去辦。而朱標強之所以會來左河灣小孩,則是呂婆子提供的消息。
不過,呂婆子不承認。
在公安局,堅稱不知道朱家姐弟買賣小孩的事,只說,和朱標強聊天的時候,順提過一句馮家和周家。
公安局那邊已經派人去了西口市。衛良忠在離開公安局前,多問了一句,公安局那邊雖沒給出明確答復,但意思卻是,這種案子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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