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見到霍曼。

　白沙覺得自己跟這個外表吊兒郎當、渾充滿的家伙天生不對盤。

　比如，霍曼看見的第一眼不是稱呼的名字，而是稱為“花掉我們一管高級營養的小家伙”。

　白沙：“……”

　“呦，跟靜怡和亞寧組隊啦？”霍曼瞟了他們一眼，表相當欠揍，“不錯，你們適合呆在一起，都是不讓人省心的小家伙。養亞寧費吃的，養靜怡費布料——一個怎麼吃都吃不夠，一個夠兇悍，總喜歡打架，新服到你上沒兩天就破的不樣子了。”

　亞寧和靜怡年紀小，面臨這種明晃晃的嘲諷，很快就紅了耳朵。但兩人還是盡力克制住自己的表，警惕地盯著霍曼，似乎是在防范他突然出招。

　霍曼呵呵一笑，不再廢話，摁了摁手腕上發的腕表，說：“今天我們來玩點刺激的東西。”

　空中忽然傳來兩聲機翼劃過空氣的呼嘯，只見三架銀的機人像流星似的從天上墜落下來，作快得幾乎看不清殘影。等它們著陸，孩子們才看清，那是三架人形機人，軀干如鋼罐般龐大又沉重，雙臂由金屬管連接著，飛揚的機械手看起來十分靈活。

　每個機人都比霍曼要高一個頭。在孩子們看來，簡直是龐然巨。

　“哇，這是什麼！”

　“霍曼老師，這會死人的吧霍曼老師！”

　“滴，滴滴——”這是機人啟的聲音。它們眼眶的綠燈亮起，有些低沉的機械音毫無地說道，“訓練開始。”

　機人們沖了上去。

　這一堂課總有八個孩子參加，年齡都和白沙差不了幾歲。面臨機人的攻擊，他們沒有哭鬧也沒有試圖求饒，而是馬上開始四散逃命。

　“目標，鎖定。”

　某個機人側過，看向一個男孩兒逃命的背影，由金屬管制的手臂毫無征兆地開始長，準地捆住男孩兒的腰，把他從幾十米之外直接拖了回來。

　白沙在這混的局面里上躥下跳。發現這些機人的腦袋不會轉，所以可視范圍有限，躲藏在機人的視覺死角里就不會被盯上。亞寧打的也是一樣的主意。兩人手都敏捷，繞著機人不斷打轉，躲在它們的背后。機人偶爾會盯上他們，但捕捉他們需要不斷轉變面向。由于機人的軀干十分沉重，這樣做容易“側翻”，因此它們往往會很快放棄白沙和亞寧——反正還有別的目標在滿場竄呢。

　“還不錯，很快就發現了這些機人的缺點。”霍曼悠閑地站在一邊，他腳旁已經堆了幾個被機人五花大綁后送給霍曼的孩子，“但這還不夠。咱們這可是格斗課啊，沒有格斗意識怎麼行！”

　“老師，您能不能別在那里說風涼話！”亞寧喊道，“你用機人來上課，擺明了就是想懶，我要告訴瓊夫人！”

　單純的亞寧剛喊完這句話，三個機人就紛紛停下了捕捉其他孩子的作，齊齊地盯住了亞寧。

　瞬間無可躲的亞寧：“……”

　原本這三個機人是各自為政，現在倒好，統一目標了。

　機人們揮舞著長臂，六只機械手同時向亞寧襲來，一時間如張鋪天蓋地的大網，罩得亞寧無可躲。

　亞寧一咬牙，往場地的邊界跑去。機人們站在原地，向他拋出機械手。此時亞寧卻恰好跑至墻角，翻往墻上踏了幾步——機械手們則糾纏在了墻角下方，被他避過一擊。

　亞寧在半空中轉、輕巧落地，然后重新朝著場地中心的方向瘋狂沖刺：“靜——怡——救——命——啊！”

　黑發白的靜怡站在場地上，瘦弱恬靜的面孔流出淡淡的殺氣。表嚴肅地皺起眉，從自己的腰間掏了一把金屬小刀來。雖然那只是一把工刀，卻功讓霍曼神微變。

　他心想：“這小兔崽子哪來的刀？”

　靜怡握著那把工刀，站在原地，擺出了格斗的架勢。全場所有的孩子，似乎只有在真正使用從前學到的那些一板一眼的格斗技巧。

　亞寧朝靜怡飛奔而來。在他們肩的一瞬間，靜怡猛地跳起，把手中的工刀狠狠進一條機械臂的隙里。機人沒有半分的遲疑：它的手臂沒斷、上面還掛著一個目標。它果斷選擇把手臂回來，讓目標離它近一些。

　靜怡握著那把小刀——現在全重量的著力點都在這把刀上。待收的機械臂把甩至半空，又猛地把小刀出來，踩著那些金屬管，向機人的眼睛撲去。

　從一開始就想毀掉機人的眼睛。

　但此時，另外兩個機人卻沒有依照之前的行方案去捕捉亞寧，而是回過頭來一起對付靜怡。

　在靜怡的刀尖及機人的眼睛之前，兩只機械手就無聲無息地纏上了的腳腕。

　“啊！”

　靜怡的小刀落地。

　白沙快速地環顧四周，除了已經被綁住的三個人外，包括被機人纏住的靜怡，場還有五個孩子。

　快速地撲出去抱住靜怡的，喊道：“快來人啊！”

　亞寧第一個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跑到白沙邊，抓住靜怡的腰，憋著吃的力氣拉下來。

　靜怡被這突然改變的局面所震驚，雙眼微微睜大，臉蛋瞬間漲紅。

　“你們在干嘛！”其實有點小，但除了外更多的是尷尬——并不想像蘿卜一樣在半空中被機人和小伙伴們拔來拔去，“你們還不快跑！”

　“我們不會放手的！”白沙閉著眼喊道，嗓子甚至有些破音。

　原本躲藏在場地各的孩子們如夢初醒，在短暫的猶豫后也咬著牙跑了出來。他們抱住白沙、抱住亞寧，參與了這場看似輸贏毫無懸念的拔河比賽。

　“一二、用力！”

　“一二——用力！”

　不知道是誰喊起了口號，讓大家使勁的力度更加整齊劃一。

　靜怡：“…………”這輩子沒這麼丟人過！

　大約十秒后，三個機人眼眶的燈閃爍著，踉踉蹌蹌地撞在一起——隨后真的倒了下去！

　一巨大的慣襲來，靜怡只覺得自己四腳朝天地跌進了同伴們的懷里。

　“我們真的贏了！”

　“好耶！！”

　幾個孩子爬起來，不顧自己上的塵土和傷瘋狂地歡呼著。

　“老師，你的機人也不過如此嘛！”

　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麼一聲。

　隨后，孩子們逐漸安靜了下來。他們雖然年紀小，但卻察覺到了某種違和：霍曼老師的武，這麼厲害的機人，居然是以這麼兒戲的形式被他們打敗的？

　“干得不錯。”霍曼懶洋洋地拍了拍手掌，把視線轉向白沙，笑著問，“不如由你這個拔河的發起者來說說，你為什麼會選擇這麼干？別跟我講團結就是力量、你只是運氣好那一套啊，我可不信。”

　白沙嘆息一聲，理了理自己的服：“真的要說？”

　霍曼：“嗯。”

　本來霍曼可以把這堂課當作團隊思想教育課，灌輸些普世教育理念，比如“無論是再強大的敵人，只要你們團結一致，就會有獲勝的機會，甚至你們會發現，敵人并沒有你們想象中的強大”之類的。

　但霍曼似乎并不想這麼做。

　“我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白沙說道，“這些機人恐怕原來就不是用于訓練格斗的機人。它們的軀干太大，四肢重量太輕，我覺得那罐子一樣的軀干本的用途更可能是‘儲蓄’，簡單說就是用來裝東西的；而且我觀察過它們的底部座，底部的履帶結構更適合在崎嶇的山地活，在平坦的地面上行進其實不備太大的速度優勢；再加上那些格外靈活的機械手——”

　“我之前在教材上看過，藍斯星是個礦產富的星球。所以，它們很有可能是被淘汰下來的礦場機人，負責收集一些小積礦。”

　“最重要的原因是，咱們慈育院很窮。”白沙嘆息一聲，“哪里來的預算買什麼格斗機人啊。”

　孩子們發出一陣笑。

　霍曼：“咳咳……這點就不用特殊說明了。”

　“既然是礦場機人，缺點已經明顯。”白沙指著機人們說道，“平衡不佳。”

　這些機人的設計者在做設計的時候，必然考慮了機人在集滿礦后的承重，這樣才能保證礦不會被傾倒出去。但這些機人在腹空空時，平衡能反倒十分一般。

　“除此之外，它們的機械臂能夠，金屬管看起來非常，卻不適合搬運重。換一個角度想，如果這些機人是為了收集一些散碎礦而存在，那它們的機械臂本不需要太強的拉力。”

　為什麼這些機人看起來這麼可怕？因為被訓練的都是些孩子。機人的一些固有弱點對孩子來說甚至稱不上是弱點，除非他們把所有的力氣集中到一起。

　“綜上所述，想打敗機人，要麼讓它們跌倒，要麼毀壞它們的機械臂。”白沙總結道。

　“而拔河則是兼顧這兩種猜想的最簡方式。”霍曼瞇起眼，笑著出了幾顆潔白的牙齒，但白沙總覺得他的笑容有些不懷好意，“不錯，很不錯。”

　霍曼從腰間出一個金屬酒壺，似乎興致上來了，想喝一口，但晃悠了半天，壺里似乎只有幾滴酒，他不得不憾地把酒壺收回去：“我自詡是個開明的格斗教師，無論我給你們設立了什麼挑戰，都會給你們留一線勝利的機會。”

　“所以，這些機人是我請人改裝過的。”霍曼瞥了白沙一眼，“主要是拆掉一些東西，讓它們變得更弱，型上的缺點也變得更夸張。亞寧，白沙，你們這兩個小朋友很早就發現了機人的缺點，但是還不夠。能分析出弱點，還要有膽量拼一把，才能驗證自己的想法是對是錯。”

　霍曼又問白沙：“你喊他們來幫忙的時候，心里有必勝的把握嗎？”

　白沙一愣，盯了霍曼一眼：“沒有。”

　霍曼：“那你還喊他們一起出手？”

　白沙：“反正最差的結果也就是大家一起被抓住。拼一把又不虧。”

　“很好！”霍曼大聲贊揚，視線又回到孩子們上，“這也是格斗重要的一點：許多時候，等你真正出了手，才能評估自己這一擊有沒有獲勝的可能。”

　“這才是我要教你們的格斗意識。”霍曼重重的點了點自己的太，“還有靜怡。你的格斗確實是院里最好的，但你只有打人的時候猛。格斗，是因戰斗對象而異。不要去找那些理所當然的弱點，要找那些真正的弱點。明白嗎？”

　大部分的孩子聽得似懂非懂。

　“……您不覺得，在我們這種年紀，這些驗有些超綱嗎？”白沙有些無力地說，剛才真是把全的力氣都花完了，一放松下來就覺得渾都痛。

　“對別人我不知道，對你，那絕對沒有超綱的。”霍曼又出了那種欠揍的笑容，“白沙，亞寧，表現的不錯。以后和靜怡一樣，時間來上我的格斗提高班吧。”

　“記住，是你們配合我的時間上課哦。”

　白沙：“……”

　可以拒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