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

　睡得稀里糊涂的英里被狂躁的手機鈴聲吵醒, 看了一眼屏幕，六點半，干脆迷迷糊糊地把手機往墻上一扔。

　很好, 世界安靜了......兩秒。兩秒后，手機又掙扎著尖起來。

　搖搖晃晃地從床上坐起來, 滿臉冒黑氣地把手機撈回懷里。這個鈴聲是手冢專用的, 其名曰督促晨跑, 實際只用來為了把英里從夢里吵醒。

　“喂——”森森地說, “你最好是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否則我會直接飛到德國把你的腦袋擰下來給越小前練發球。”

　手冢見怪不怪地無視了的威脅：“之前大石告訴我你們要來德國，時間定了嗎？”

　英里的起床氣他比誰都清楚，也比誰都更懂得怎麼馴服兇狀態下的青梅。訣就是——

　習慣。習慣就好。

　英里深深地打了一個哈欠, 說：“不知道，你應該去問秀一郎。哦對，我可能去不了德國了。”

　“為什麼？”

　“你忘了嗎？之前我說過的，一二年級的集訓。”

　手冢了然：“哦，最后還是答應了。”

　英里咬牙切齒地點頭。能不答應嗎？要是不答應跡部就天天坐著他們家的豪華轎車，外面掛著音箱喇叭, 圍著青學外放：德久英里，德久英里，你有一份承諾急需兌現，你有一份工作尚待完——

　重新躺回床上, 有些迷迷糊糊地問：“你那邊......現在幾點？”

　“現在十一點半。”

　英里唔了一聲：“那你還不趕睡覺？”

　一時間想不出手冢打電話來干什麼。他已經知道關東大賽決賽的績了，也和商量了高中該怎麼發展職業道路。但今天他打電話來顯然不是為了這個。

　“我聽說你最近有點萎靡不振。”手冢依然是手冢, 他學不來繞圈子, 就單刀直, “怎麼了？是不二終于把你扳倒了, 還是越前叛逆期到了？”

　英里：......

　這話說的，好像一個垂簾聽政的太后。不過事實上也差不太多，心想，在床上翻了個，把被子裹一個卷。

　自從那天見過幸村回來，心里就著這樣一個問題：“手冢，你覺得......我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嗎？”

　手冢站在電話機前，面對自己主治醫生“哇哦這麼晚了還在跟誰打電話”的調笑眼神，鎮定自若地回答：“你的話，喜歡的東西很多吧。打游戲、懶、看漫畫、熬夜......嗯，之類的。”

　英里：......

　我謝謝你啊！這樣聽上去我真的是一個不務正業的吊車尾。會期待有什麼天地答案的我簡直是個白癡。

　手冢笑了一聲，又問：“你定義的喜歡是什麼？”

　英里：“嗯？大概像你們喜歡網球這樣。”

　“怎麼說，當然對每個人來說產生興趣的對象是不同的。也許很多人覺得我們喜歡網球，是熱運又或者是有某種理想追求，這種趨于高尚的理由。”

　手冢的聲音很平穩，“但事實上，至我自己的僅僅是能夠讓球落在自己想要的落點。”

　“這往往是很單純的一種想法。”他說，“不用把喜歡想的太復雜，德久。”

　那頭手冢很快就按照時間表上床睡覺，英里也終于不再犯困。

　從床上坐起來，行尸走一樣洗漱完畢。吃完早餐，手機上正好收到不二的短信。

　對了，今天和他約好了要一起去看畫展。

　畢竟是去看展，英里特意穿了一條子。據了解，這個畫家的畫作一直到宮廷的青睞，整個展覽的風格顯然不會太親民。

　看著鏡子里的，忽然發現自己的頭發長長到了肩膀。白杏的頭發落在深藍長的肩帶上，清麗又溫婉，也不會太突出。陪同看展最適宜的裝扮。

　上輩子的經驗多沒有白費，英里想。

　和不二約在畫展展館門口見。這是一個不算太大型的展館，選在了一家私人畫廊。來看展的人也不多，門前并沒有排隊。

　英里一眼就看見了等在那里的不二，不知道算不算默契，不二也穿得相當正式。

　米白襯衫小西外加一個同的貝雷帽，一副瀟灑寫意的紳士風度。

　英里走過去，指出：“今天中午我們要去吃烤，你穿白我會提前為你默哀的。”

　不二了然：“怪不得英里穿了深藍，一會兒吃飯之前我可以先回家換個服嗎？”

　“敢讓我等你就試試看。”英里對他揮了揮拳。

　兩人在進門拿了畫家的簡介。英里隨便翻看了一下，果然和記憶里大差不差。這個畫家雖然以宮廷畫作聞名，但卻是依靠給教堂畫壁畫起家。

　“在那時候的歐洲，畫家想要出人頭地往往只有替宗教唱贊歌。但教堂對畫作的要求反而會更高，無論容還是形式。比如在巨大的墻壁上畫一幅完整的壁畫，又或者要在教堂穹頂作畫......”

　不二聽著信手拈來的解說詞，若有所思地挑眉：“你好像對這些很了解，難道說英里其實很喜歡畫畫？”

　“不過我倒是確實經常看見你在筆記本上畫一些......”他禮貌地沉默片刻，“嗯，象的Q版人。”

　英里：你可以直接說畫得丑。

　“沒有很喜歡，就只是知道而已。”說。

　不二沒有追問，只是點點頭。兩人走進最后一個展廳，這里放置著畫家許多晚年的作品。比起年和中年時那些富麗堂皇彩飽滿的畫作，晚年時的畫作看上去顯然要黯淡許多。

　不二來了興趣，走上去仔細觀察每一幅的題材和筆。英里反而無聊下來，時不時打開手機看時間。

　的確沒有騙不二，并不喜歡繪畫，也對史沒有興趣，只是做金融難免要和一些非富即貴的客戶打道。

　有時候幫他們參考藏品，又或者做藝品投資，不知不覺就記下來了這些東西。英里想，就算哪天手冢想要買費德勒的球拍，大概也能從容地去蘇富比幫他拍下來。

　展廳里人并不多，所以非常安靜。不二忽然湊到旁邊，聲音很輕：“這里的畫倒是比外面的更讓人有共鳴。”

　英里：“因為這個畫家本是很有天賦的，否則我們也不會在這里看到他的畫展。”

　“他的畫原本就有靈氣，然而為了謀生又或者早期沉溺在教會和宮廷的追捧當中，用大量的時間畫了許多的壁畫又或者肖像。”

　英里說到這里，輕輕皺眉：“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因為大家都認為他晚年這些歷經滄桑之后，反映現實殘酷的作品才有真正的意義......又或者，價值？”

　不二睜開眼，冰藍的瞳孔掃過英里的表：“你看上去并不是很贊這個結論。”

　英里的視線落在正前方的畫作上：“......可能吧？我只是并不知道什麼能被做價值，什麼又做意義。”

　把那天和幸村的爭執以及手冢今早的電話簡單復述了一遍，又補充道：“也許他說的是對的。我的確沒有什麼非常喜歡的東西。既然沒有驗過這種，所以也沒有資格指責他對待網球的態度。”

　“且不說你是不是在指責——當然我聽上去覺得并不是。”

　不二和一起走出展廳，來到休息區，向服務臺要了兩杯飲料，“我覺得英里其實有很多喜歡的東西啊。”

　英里：“比如說？”有種不祥的預。

　果然，不二說：“比如說喜歡打游戲，喜歡看漫畫，喜歡懶。喜歡欺負小朋友......”

　英里：......

　不了了，你跟手冢是說好了一起來損我的嗎？

　不二被無語的表逗笑，樂呵呵笑了半天，還是用認真的態度答道：“喜歡不必是那麼嚴肅的一件事，我認為手冢說的對。”

　“有時候想要做就去做，不想做就不做了。如果始終迫自己遵守某種規則，在這種規則的約束下去競爭，去搶奪第一。就像你說的，往往會忘記喜歡是什麼樣的覺。”

　英里托著下，像是在問不二，又像是在問自己：“但是如果喜歡一件事卻沒有做到最后，這難道不是一種浪費時間嗎？”

　“不會的。”不二秒答。

　他很有這種斬釘截鐵的回答，英里抬頭看了他一眼。

　“好吧，擺爛大王不二周助。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

　不二遞給一杯冰鎮檸檬茶。

　“當然。就算是擺爛大王不二周助......”他指著自己，笑瞇瞇地說，“偶爾也會說出一些肺腑之言嘛。”

　“你總是熱衷于提前為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心，英里。”他說，“那樣的話，會不會有一點太浪費當下這種喜歡的心了呢？”

　“喜歡做什麼就去做吧。至在嘗試的這段時間里，所有的緒都是真實的。而這絕對不是一種浪費。”

　*

　不二的話療立竿見影，第二天英里去上學，剛走進網球部。就聽見乾意味深長的聲音：“看來今天德久心很好。”

　英里瞥他一眼：“是嗎？這麼明顯？”

　乾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后丸一個飛撲掛在他的肩膀上。

　“真的哦！看上去就像年輕了十歲一樣！”

　英里：......

　合著我現在直接只剩五歲了是吧？

　拍了拍手里的訓練表，臉上出一讓青學部員后背發涼的憾：“以前我對大家還是太寬容了，有很多我能夠做的事卻沒有盡力去做。所以我們關東大賽決賽才會贏得那麼辛苦。”

　丸像出現幻覺一樣，夢游一般拉了拉河村的胳膊：“阿隆，你能聽懂在說什麼嗎？”

　河村也是一臉夢幻的表：“乾，你能聽懂在說什麼嗎？”

　乾問大石，大石又回頭問丸。他們互相問來問去，所有人變蚊香眼也沒有答案。

　英里沉痛地懺悔完自己的罪孽，終于總結道：“為了彌補我的不負責和不周到，我決定接下來——所有人的訓練量都要翻倍~”

　快樂地宣布完，青學人的心碎了一地，紛紛跳腳，心想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鬼話？

　唯有不二老神在在，甚至出言安：“怎麼會呢？沒有人會這樣想。沒有人覺得你不夠負責。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人，那一定是他自己不懂得欣賞，不夠了解你。不像我們，都明白你的付出......”

　英里：“這個馬屁拍得好，不二的訓練量還是保持原來的水平吧。”

　所有人目瞪口呆：這種時候也要茶上一句.....不愧是你，不二周助，輕而易舉就做到我們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