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撒，對莫妮卡。脊骨。不行。】

　【撒，對莫妮卡。肝臟。不行。】

　【撒，對莫妮卡。十二指腸。】

　【……季黎。在哪里？】

　*** ***

　揍敵客主宅。

　拷問室。

　作為這幅軀的真正主人，奇犽對擁有絕對的掌控權，能夠按照自己的意愿，斷開或者建立鏈接。

　被季黎戲稱為“小黑屋”的自閉模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奇犽用一個玻璃罩子把罩起來，將外界與進行隔離。

　不論是視覺、聽覺、嗅覺、覺，還是更晦的神層面的通。

　按照季黎過去的經驗，小黑屋的嚴程度，是據主人的意愿而定的。

　比如普通的拷問訓練，奇犽有余力的時候，會開放部分聽覺，空和一起吐槽聊天；如果是捉迷藏的話，就除了奇犽的聲音外，什麼都聽不到。

　這次的效果似乎格外不留余地。

　被唐突關在意識海里的季黎甚至發現，連奇犽偶爾傳過來的心音，都變得模糊且斷斷續續。

　……奇犽他，很張的樣子？

　不清楚大黑貓在外面又做了什麼壞事，季黎怕反抗會引得奇犽分心，只好耐下子，掰著手指挨時間。

　事實上，奇犽的狀態的確不太好。

　狼狽地躲開一排釘子，他雙手撐在膝蓋上，止不住地大氣，汗水已經將發牢牢黏在額角和臉側，整個人都被打了。

　不同于往日的拷問訓練，只是單純需要忍耐疼痛，伊爾迷現在更像是在玩“狩獵游戲”。

　他是獵人，而自己是獵。

　哪怕再天縱奇才，對于現在年僅六歲的奇犽來說，這都是一道太不講道理的超綱題。

　打不過，怎麼想都打不過啊——要是下一秒能痛痛快快地昏迷，反而會更輕松吧！

　在絕對的實力差距前，這個想法不控地，在奇犽腦海中閃現過一秒。

　極為敏銳地捕捉到了這轉瞬即逝的搖，伊爾迷停下指尖的念釘，也十分地勸他。

　“放棄吧，阿奇。現在放棄還來得及。這沒什麼丟人的。哥哥不是一直這麼教你的嗎？‘不要反抗比自己強大的人’。”

　又端出好兄長的姿態，他一步步靠近奇犽，想趁機那頭手極佳的銀發。

　但是被打開了。

　拍下伊爾迷探過來的手，奇犽飛快地后撤幾步，同時反手用掉落在地的鐵刺劃開右眼眼瞼，放出阻礙視線的淤。

　疼痛對于揍敵客來說，不過是保持清醒的方式之一。

　珠順著瓷白的往下，乍眼看去，竟像是自眼尾墜落的淚水。

　可但凡看清了那雙眼睛的人，便不會有這樣的聯想。

　“再來。”奇犽的眼角微微上挑著，“懲罰時間還沒結束吧？大哥。”

　為了護住藏在肚皮下面的寶，所以張牙舞爪、試圖嚇退強敵的小貓，也能看到未來鋒利的樣子。

　不是很可嗎？

　他的阿奇。

　看著自己親手打磨出來的杰作，伊爾迷滿足地欣賞了一會兒，才出念釘，一點都不憾地說了句“真憾”。

　他打得更兇了。

　奇犽一直都覺得他大哥病得不輕，但也實在沒想到，今天會這麼瘋——到了讓他不安的程度。

　因為他能覺到，伊爾迷心很好的樣子。

　但奇犽沒有再深思考的空余，是躲避鋪天蓋地襲來的釘子，就已經讓他捉襟見肘，只恨沒長八條了。

　又這麼生生熬了一段時間，在奇犽瀕臨極限的時候，季黎才終于聽到了拿尼加的聲音。

　那個孩子很低落地說：【……撒，對莫妮卡。十二指腸。】

　季黎第一反應，是針對“莫妮卡”這個陌生的名字。

　【拿尼加？莫妮卡是誰。三葉呢？你和亞嘉現在是在哪里？】

　【季黎！】

　好不容易聽到了等待好久的回應，拿尼加的聲音瞬間拔高了一小節。

　很乖地概括了之前的信息。

　【三葉，撒之后，許愿，離開了。很遠很遠。莫妮卡，不陪我們玩……被拒絕了。現在，在大屋子里。】

　意識到拿尼加在說什麼之后，季黎的心跳停止了一拍。

　【——奇犽！去找亞嘉和拿尼加！拿尼加被“請求”了！快！會來不及的！】

　奇犽突兀地停下了作。

　不顧被念針留下的新傷口，他猛地扭頭去看伊爾迷，眼中是猝不及防的驚愕：“大哥，你違反了易？！”

　伊爾迷歪了歪頭，正開口，可奇犽已經不顧一切地破壞了拷問室的門，帶著滿傷痕，轉瞬消失在視野中。

　滴落的跡通往地下室的方向。

　伊爾迷靠在門邊，抬頭看向拷問室監控鏡頭。

　糜稽趕對天發誓：“大、大哥！我可什麼都沒有做！柯特一直跟在我旁邊，他可以作證的！”

　“是的，大哥。”柯特的視線跟隨著屏幕上的奇犽，“三哥在去室的路上。現在已經到地下三層的走廊了。要攔下他嗎？”

　“不，讓他們去吧。阿奇剛才的表現很好，這是應得的獎勵。而且，琪不是說過，如果提‘過分的請求’會招來災難，會死很多人嗎？”

　“那就讓親眼看看吧。”

　把刑.丟給旁邊的管家，伊爾迷接過手帕，仔細干凈指尖的污，才不不慢地跟上去。

　抓住了最偏的獵，快樂的大黑貓尾晃了又晃。

　“琪對我說謊了——這是懲罰。”

　………………

　…………

　……

　在進拷問室之前，奇犽就跟梧桐確認過亞嘉被暫時安置的地方。

　位于揍敵客主宅最底層的室，用世界最堅固的特殊材料制，是以往關押犯了大罪的家庭員的囚牢。

　糜稽之前帶他去過，揚言他再不聽話、不對哥哥（指他本人）言聽計從，遲早把他送進來。

　然后奇犽笑容滿面地一腳把對方踹進去，關了糜稽一個下午，才通知梧桐放人。

　所以對奇犽來說，這個地方還讓人心愉快的。

　至在今天以前是這樣沒錯。

　他趕到室的甬道時，只見仆茫然無措地杵在門前，小小的窗口里，出亞嘉的半張臉。

　“十二指腸也不行啊……”苦惱地皺著臉，“那莫妮卡，把大腦給我吧？”

　——規則之一：第四次拒絕“撒”的人，會和最的人一起死去。

　脊骨、肝臟、十二指腸都被拒絕了，這是第四次“撒”。

　那個人會死的。

　【等等！亞嘉！停下來！】

　“喂，那邊的仆，快點離開這里！”

　季黎和奇犽的聲音快到幾乎重疊在一起。

　奇犽一邊說，一邊以最快的速度向那邊撲過去，試圖暫時把窗口關上，讓亞嘉看不見仆。

　亞嘉是乖孩子，在聽到季黎的要求后，便立刻停了下來，眼睛一轉，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奇犽（季黎）上。

　可莫妮卡什麼都不知道。

　聽完亞嘉爺的四個奇怪請求，不著頭腦的，只是出于常識、出于仆的職業素養，盡量委婉得地回答。

　“大、大腦什麼的，實在是……亞嘉爺，可以再換一個嗎？還有，那個，請問三葉前輩在哪——”

　莫妮卡的話沒有說完。

　也無法再說完這句話了。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開。來自黑暗大陸的神力量，在面對人類貪婪（谷欠）的愿時，終究出獠牙。

　之軀被憑空扭曲可怕的姿態，骨頭、、、漿，化作紅白黃的料，為麻繩染上鮮活的彩。

　也飛濺在距離最近的亞嘉的臉上。

　自生長在異于常人的環境里，年的孩子不懂得這意味著什麼，眼里只有心的哥哥姐姐，于是出了由衷的、幸福的、天真的笑容。

　“已經到時間了嗎？亞嘉和拿尼加一直都乖乖呆在這里，和三葉還有莫妮卡一起玩。”

　他抬起染的笑臉，一如既往地，撒討要一個擁抱。

　“哥哥！姐姐！夸夸我們吧？”

　——規則之四：在確認“失敗”后，不論上一個請求是什麼，撒的難度會被重置，回到一級。

　“這可不行啊。”

　伊爾迷的聲音出現在眾人后。

　饒有興趣地多看了兩眼躺在地上的“麻繩”，他邁過障礙，輕輕扣下機關，讓窗口重新閉合。

　亞嘉失的臉一點點被黑暗吞沒。

　奇犽雙手握拳頭，只勉強對妹妹安意味地笑了笑，一直等到窗口徹底關閉，確定亞嘉聽不到了，才允許緒發。

　“——大哥！你和老爸破壞了‘易’！易的條件是你們不能對拿尼加的能力做任何實驗！”

　伊爾迷一臉無辜地擺手。

　“阿奇，我知道你很生氣，但也不能冤枉哥哥啊。我會傷心的。我可以發誓，我沒有對三葉或者莫妮卡，下達任何命令哦？”

　“不如說，我只是答應了琪的撒，按照的意思，讓三葉去照顧亞嘉罷了。結果不但利用了拿尼加的能力，還提前為自己的愿找好了祭品。”

　“明明我還跟三葉說過的，只要讓亞嘉對撒一次，就會把送走，去揍敵客家的其他駐地養老退休呢。”

　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用一種憐的目看向奇犽（季黎）。

　“琪，哥哥都警告過你，對那種家伙心是沒用的。你看，人類有時候還不如狗可。就算給他們報酬，如果不牽在自己手里，就會到跑，甚至反咬你一口。”

　想是想到了什麼，伊爾迷忽然短促地笑了笑。

　“話說回來，關于‘易’——琪，是你先違約了吧？”

　他抬起手，是奇犽無法躲避的速度，牢牢地、不容拒絕地落在的銀發上，又往下落，輕輕搭在纖細的頸上。

　“明明說‘撒’失敗的話，只有失敗者及其最的人會死。但剛才，是培育所那邊，就死了四十三個人。”

　“真可憐啊。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做錯，四十三個人就同時在一瞬間變那個樣子，應該非常痛苦吧。”

　能覺到季黎的緒波，奇犽直覺不能再讓伊爾迷說下去了。

　“讓我進去。”他直視藏有深淵的眼睛，冷漠地打斷對方，“不管怎麼樣，這不是亞嘉的錯。”

　給自己配了一個回答錯誤的音效，伊爾迷將雙手在前叉。

　“不行，阿奇。那是危險品。在清規則之前，任何家庭員都不允許靠近。這是父親的命令。”

　不把亞嘉視為“人類”的用詞，徹底激怒了本就神經繃的奇犽。

　拷問室不曾出現的淚水，在此刻滾落，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憤怒、失、難過……太多的緒糅雜在一起，最終匯聚一句不解。

　“你們，到底把亞嘉當什麼了？”奇犽怔怔地問，“他是我們的家人啊。”

　伊爾迷出了同樣不解的神。

　“阿奇你還是不明白嗎？”他指了指地上已經看不出形狀的莫妮卡，“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是家人。”

　奇犽低下頭。

　在心的弟弟失去理智攻上來之前，伊爾迷輕松地敲暈了他。

　教育歸教育，以奇犽現在的狀態，還是不要逗過頭比較好。

　像寶石一樣的藍眼睛閉合了一瞬，又迅速睜開。

　伊爾迷并不意外。

　他用一種親昵的埋怨口吻說：“琪，阿奇對你有點保護過剩了。連哥哥想和你見一面都這麼難。”

　季黎看著他，看了很久，忽然開口問他另一個問題。

　“——三葉已經死了吧？”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