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季黎沒有接過那支通訊。

　輕輕拽住柯特捂在自己上的手，慢慢地搖了搖頭：“柯特，你知道的。”

　如果愿意的話，季黎早就可以跟拿尼加許愿。

　而且，在現在這樣的況下，一旦使用了拿尼加的能力，為了確保奇犽的安全，席一定會立刻殺了亞嘉，以絕后患。

　要麼就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所說的全部都是謊言，一切努力前功盡棄。

　季黎不會這麼做的。

　——柯特其實也很清楚這一點。

　但他無法理解。

　“到底……到底為什麼要為那家伙做到這個份上？！死掉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不管是、家人、約定還是尊嚴，都只有活著的時候才有意義啊！”

　雖然不如奇犽天縱奇才，但為揍敵客家的孩子，柯特也已經在伊爾迷的帶領下，出過幾次任務。

　他很清楚人的弱點，人死后的樣子，以及溫熱的心臟在手掌里漸漸停止跳的覺。

　甚至于那些無法反抗的可憐蟲，在一切結束后都還能留一白骨憑人悼念，可三姐一旦消失，就什麼都不剩了。

　他不要這樣。

　他不要！

　柯特不但沒有松手，反而愈發用力。

　將外泄的緒強下去，他抿起角，看起來迅速恢復了冷靜，繼續細聲細氣地勸說，加大籌碼。

　“母親大人派在我邊的管家春日，，十七歲，手還算不錯，各項訓練都是優秀，而且無父無母，頭發也是三姐喜歡的黑。”

　“本就是通緝犯出，殺過人，不是什麼好人。當初與揍敵客簽訂契約的時候，就已經承諾將以后的全部人生都作為代價出賣，讓我們隨意支配。”

　“我已經安排吃下了強效安眠藥，現在應該已經睡著了，不會有任何問題。”

　見季黎雖然目和，卻一臉為難無奈、本不為所的樣子，柯特垂下眼睛，隨后指尖用力，將季黎的手摁在自己心口。

　“——如果三姐還不滿意的話，那麼，我的可以嗎？”

　他看著，目不轉睛地。

　“請侵我的意識吧，就像侵三哥那樣。雖然我不如三哥，但我至比任何管家或者外人都強。我會努力做到的。”

　不如說，這樣反倒更好。

　柯特平靜地想：只要三姐能夠離三哥，父親大人和大哥就沒有一定要嚴苛對待的理由了。

　在亞嘉被家族半放棄的狀態下，糜稽手中又掌控了報中樞，他就是家里最不被期待的孩子。

　由他接手“琪”，是風險最低、最可控的方案。

　所以大人們是不會反對的。

　他才是更安全的選擇，可以更好地保護三姐——只有他。

　可季黎卻嘆了口氣。

　“謝謝你，柯特。你已經做得很棒了。但其實我跟奇犽建立神鏈接，完全是一場意外，并不是我能控制的能力。”

　不知道該怎麼拒絕這個孩子，才能不傷他的心。

　明明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季黎努力組織措辭：“不是新人選的問題。要是我使用了拿尼加的力量，他們就……”

　但對于將緒抑到極致、已如滿弓之弦的柯特來說，這句話便是死駱駝的最后一稻草，破氣球的那尖銳的針。

　“所以不要管那家伙就好了啊！三哥是，三姐你也是，為什麼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只看著他啊！”

　永遠被忽略、被藏的緒如同洪水，一旦沖垮了堤壩，便再也收不住勢，徹底發。

　柯特的下都被自己咬破，黝黑的眼中是燎原大火，淚水自眼尾墜落。

　“既然三姐可以為了亞嘉不顧自己的安危，跟父親大人和大哥周旋，那為什麼不可以為了我努力活下來？！”

　“是我哪里不如那家伙嗎？”

　“是，我是不如三哥，也不比二哥聰明。但我已經拼命去做了！不管是幾倍的訓練量，還是大哥和母親大人的命令，我都拼命做到最好了！我也乖乖聽話了！”

　“……我到底……哪里……還不夠好啊……”

　為什麼都不愿意看看他呢？

　像是燃盡的灰堆，說到最后，柯特暴漲翻涌的緒已經歸于平靜。

　甚至不再等一個答案，他只是冷漠地低下頭，帶著習以為常的麻木和忍，準備好接一切。

　不論是他期待或厭惡的。

　季黎手拿走了柯特的通訊。

　“糜稽，對不起，AI訓練的事，害你之后可能要被罰。嗯，麻煩你暫時切掉拷問室的監控，然后斷開柯特通訊的鏈接，可以嗎？”

　被糜稽痛罵了一番。

　季黎看著被掛斷的通訊界面，又看了眼墻角已經停止運作的攝像頭，再一次謝心寬胖的揍敵客菩薩。

　“雖然想說‘因為亞嘉和拿尼加只有我跟奇犽，柯特還有其他家人’，但仔細一想，這也不是柯特能夠選擇的吧？聽起來像在為偏心而狡辯一樣。”

　放下通訊，掉柯特眼角的淚水，想了想，向他豎起右手的小指。

　“那我跟柯特換一個好了，只有奇犽一個人知道哦——我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還有一。所以，就算封印記憶的時候出了問題，也不會死。”

　柯特猛地抬起頭，驚疑地盯著季黎，試圖分辨這是否是謊言。

　季黎坦然任看。

　“這算是我任的底牌吧。反正最壞最壞，也只是暫時見不到面而已。如果能用這個換取亞嘉和拿尼加的自由，我覺得很劃算。”

　“而且柯特剛才說的話，也太過分了。什麼‘家里最沒用的孩子’？我覺得柯特才是家主最合適的人選啊。”

　掰著手指細數。

　“你看，席先生不會讓伊爾迷繼任的。糜稽不太擅長社和承力，奇犽對家主之位沒興趣，亞嘉和拿尼加對暗殺完全一竅不通。”

　“要是投票競選下一任家主的話，我會把票投給柯特的。”

　柯特被打得措手不及，下意識地反駁：“不，三哥才是——”

　季黎搶先一步，捂住他的。

　“不是這樣的，柯特。不要去聽基裘夫人和伊爾迷怎麼說，要你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做決定才行。就像服，要試過不同的款式，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

　季黎又向他晃了晃自己的小指。

　“我們做個約定吧。下一次再見面的時候……嗯，我是說，如果我運氣不好的話。下一次，柯特就告訴我，你未來想要做什麼吧？”

　柯特沉默了一會兒，問：“三姐的，是什麼樣子的？”

　“這個啊，暫時保。”季黎言又止，“反正跟奇犽不像。反差很巨大的那種。”

　“我明白了。”不再追問，柯特毫不猶豫地也出小指，勾住季黎的，認真地說，“我會認出三姐的。”

　因為他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在被忽略的角落里，看著這個人的背影，看著與同在。

　下一次，他一定會比任何人都先一步認出“琪”。

　包括三哥。

　見柯特的緒恢復正常，季黎悄悄松了口氣，掛上如常的笑容，將勾在一起的小指上下晃。

　“那就這麼約定好啦——”

　“誒，約定好什麼？”

　像恐怖電影里的轉場，神出鬼沒的大黑貓從拷問室的門后走出，間隙里，約能看到表僵的梧桐。

　他看著二人相連的指尖，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可以說給我也聽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