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殿門口的宦人見到燦爛下，長公子曬著日頭遠遠行來，想要討個好，留下好印象，便快步迎上去，“大公子可是要求見陛下？”

　“是。阿父可在里面？”

　“在的。”宦人頓了頓，低聲：“胡亥公子聽得陛下要回來，抱著枕頭在殿門口等了整晚，巳時方等到陛下回來，與陛下一同進了宮殿，一炷香前才離開。”

　扶蘇微微蹙眉，聲音依然那麼溫，卻帶上了些許訓斥，“你怎能出賣阿父與亥弟的行蹤。”

　宦人到了驚嚇，頗有些震驚的看著這位長公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扶蘇直率地表示：“這次我便饒過你，不告知阿父，若有下回，定罰。”

　宦人：“……謝公子仁慈。”

　等人進殿后，這宦人撇撇。

　真是怪不得外人都說陛下寵胡亥公子，胡亥公子可是一得知陛下回來的時間，就過來等了，在陛下回來時，還能撲過去扯著袖子噓寒問暖，一聲聲：“阿父出行辛苦了，阿父坐，亥兒人去給阿父備膳，阿父都瘦了！”而扶蘇公子呢，這地步了居然都沒有警惕胡亥公子，就連對他這個陛下邊的近侍，也不見拉攏。

　始皇帝在低頭批改公文——才剛從外面坐馬車回來，渾疲勞，就連馮去疾和李斯兩個丞相。都回到自家府邸去泡熱水洗澡睡覺了，唯有始皇帝陛下，依舊手不停毫。

　他低目垂思，眉眼間不住的疲倦，可依然堅持理政事，質的濃墨袍隨著他的跪坐，下擺散在席上。

　突聽到宦人傳話，始皇帝了眉心，“讓他進來。”便強下疲憊，扶蘇進來時，只看到自己阿父神十足地凝著他，手邊堆著十來卷公文。

　扶蘇了襟，褪去鞋，步態穩健上殿，對著始皇帝恭敬行禮：“臣拜見陛下。”

　他今天是以臣子的份進諫皇帝，而非是以兒子的份拜見父親。

　剛說完，又想起老師的叮嚀，扶蘇一頓，又重新稱呼：“阿父。”

　始皇帝抬眼輕輕一瞥，筆管往對面席上一指，“坐。”

　秦時的坐，可不是坐椅子的坐，而是跪坐。扶蘇得到陛下的指令，便正著襟，跽坐下去。

　“阿父……”

　“嗯？”始皇帝低頭繼續批改竹簡，似乎有些不太放在心上地問：“有事就說。”

　仿佛渾然忘記，是自己將人進宮的了。

　扶蘇瞧著那一車整整一石的竹簡，口而出：“阿父，你才剛回來，先去休息一下，政務過一會再理吧。”

　始皇帝筆尖一頓。

　站在一旁伺候的宦人眉心一跳，卻是想起上一回胡亥公子來時，說自己心疼阿父辛苦的話，陛下那時候可是直接皺眉，讓胡亥公子不要在他批改公文時過來。

　可始皇帝什麼話也沒說，筆也只是停了一下，就繼續寫下去，好像對扶蘇的關心不為所。

　扶蘇呆了一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

　他……其實對怎麼和這位雄才大略，一統天下的大秦始皇帝父親相，不太懂。

　不自覺的，扶蘇回憶起老師的話。

　要表達關心……要噓寒問暖……

　唔，像阿父平時關心他的那樣，關心阿父便行了。

　扶蘇了，吸一口氣，有些忐忑地給始皇帝倒了一杯蜂水，“阿父，喝水。”

　始皇帝瞧了他一眼，將筆去墨，擱在筆架上，接過了蜂水。

　宦人低下頭，不敢去看。

　宮人們都說胡亥公子陛下寵，甚至……那位置也不是不可能。他本來也是這麼認為，現在看來，恐怕扶蘇公子的地位，無人能夠撼。

　扶蘇倒沒什麼覺，心里默念著：阿父經常給我賜吃食——

　“阿父出行游山玩水，可有吃好喝好？聽聞山野中的獵，阿父吃得如何？”

　始皇帝：“……”默默地把要舉起杯子放到邊的手頓住，默默地看著這缺心眼的兒子。

　馬車顛簸他又不是不清楚，每天出行，胃都顛得冒酸水了，哪有心思去品嘗什麼山林野味。

　扶蘇心里繼續默念：出宮時，阿父經常賜我車輿送行。

　“阿父，馬車坐得可還舒坦？”

　始皇帝閉了閉眼，把蜂水一飲而盡。不想搭理他。

　扶蘇看了看那個空杯子，有些生疏地幫他倒滿，“阿父，喝水。”

　始皇帝：“……”端起杯子小小抿了一口。

　扶蘇默念：阿父還會經常賜我帝王府庫里的服。

　“阿父……”扶蘇下意識看向親爹腕骨，發現比離開前確實削瘦了，心口頓時有些難，真意切地說：“你瘦了。”

　始皇帝眸一暖。

　唉，這孩子雖然傻了點，但是還算孝順，能要。

　下一秒，扶蘇：“明日阿父又該換新了。”

　始皇帝：“……”

　他是關心朕他是關心朕他是關心朕！

　他沒有涵朕浪費他沒有涵朕浪費他沒有涵朕浪費！

　始皇帝閉了閉眼，又將蜂水一飲而盡，甜味從舌尖蔓延到嚨，讓始皇帝心好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