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沓案卷，被審判長推到顧慎面前。

　不用看都知道，文件袋里是方記載的“A-009”和“大火災”兩起事件的詳細經過。

　“如果您是想問我卷宗上的細節……”顧慎搖頭：“我只能告訴您，我是無辜的，事的真相正如這份檔案所記載的那樣。”

　老人笑了。

　“誰在意真相？”

　這句意料之外的回應，讓顧慎詫異抬頭。

　大檐帽下是一雙深邃如黑海的瞳孔。

　“檔案是人寫的，真相也是。”審判長面無表地說：“監獄所對待高危人的態度從來都很統一，寧可錯殺一萬，不會放一個。昨夜的那場大火災，造了數十人的傷亡……再加上天臺上慘死的那兩位超凡者，這些人命完全可以算到你的頭上。初次覺醒超凡，就造如此大的殺傷，迎接你的不是監管，就是關押。”

　氣凝固。

　顧慎想要讓自己的目從那頂大檐帽下挪開……但仿佛有一無形的魔力將自己固定，他只能與審判長對視，每一秒鐘都如同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南槿在離開前告訴自己，樹先生很快就會趕到。

　接下來的審訊，自己如果無法應對，只需要保持沉默即可。

　但很顯然……并沒有料到，這次事件，會驚“審判長”這種等級的大人親自駕臨。

　如今的事態已絕非先前預料的那般輕松。

　這位審判長手中掌握著巨大的權力。

　正如他先前所說的，真相是人寫的，以審判長的地位份，只需要一道命令，那麼大火災案的真相便會按照他的意志書寫。

　自己需要撐到“樹先生”趕到……顧慎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放輕松。

　現在的況很糟糕，但張只會讓事更糟糕。

　“顧慎，你才十七歲，這輩子還很長……不會想就這麼渡過吧？”

　審判長凝視著繃的年，忽然皺起眉頭。

　幾乎凝滯的審訊室里，忽然傳來了一道很輕很輕的笑聲……

　“您不是來找真相的……”

　顧慎深吸兩口氣后笑了，出了潔白的牙齒：“所以……這兩份案卷，其實并不重要，對吧？”

　審判長默然不語。

　“您剛剛說，我屬于高危人，存在著失控的風險。”

　顧慎盯住大檐帽下的那雙眼，留意自己說出每個字后，對方的變化：“可是您親自來審訊我，甚至放心關掉了監控……這似乎并不像是審訊高危人的環境……是您太過強大，還是我太過弱小……亦或是，您也認為，我只是一個無辜的害者而已。”

　大檐帽下的那雙眼波瀾不驚，示意自己說下去。

　于是顧慎便繼續說了下去。

　“您出發來到大藤，其實并不是為了這場審訊吧？”

　“病房第一次見面時，您手里就拿著這份檔案袋……而踏審訊室時您對我說，剛剛看完了案卷……既然走得如此急，那麼您大可以在路上讀完這份案卷，可見這場審訊本就不重要。那麼……您為何要來大藤？”

　“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審判長大人，您本就不是為了這兩起案件來的。”

　短暫的停頓。

　顧慎在一瞬間聯想到了好幾件不可思議之事……樹先生拋出的電話號碼，那份生米煮飯的畫押合同……這一切的發生都太快太突兀。

　以至于他現在才反應過來，這很有可能，是那老家伙擺了自己一道的“謀”。

　“難道……”

　顧慎試探地問道：“你來大藤，是為了……我？”

　顧慎知道這很自，也很沒道理……但他實在想不到其他的解釋了。

　可怕的是審訊室寂靜了一剎。

　接著披著大的老人開始鼓掌，大檐帽下閃爍起贊許的眼神。

　“年輕人……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敏銳。”

　這掌聲帶給顧慎的只有驚悚……自己真的猜對了，可是他無法理解，為什麼青河審判長這種級別的大人，會為自己而來？

　“這場審訊只是個幌子，我只是需要一個和你單獨相的環境。”

　審判長道：“既然你已經猜到了，那我也無需瞞……顧慎，我為你而來！既然某個不要臉的老家伙親自下場拉攏新人，那麼我也必須要行起來！”

　顧慎在風中凌。

　如果自己沒有理解錯的話……這位審判長現在在做的事是“搶人”，而他出發的機無比簡單。

　南槿的老師行了，所以他也行了。

　審判長大人拍了拍文件，循循善：“瞧瞧這份案卷，天臺的事干得多麼漂亮，初次覺醒力量，就能反殺兩位超凡者，一個切了塊，一個燒了焦炭，干凈利落，準優雅，你是一個天才！加監獄所吧，裁決所的那些家伙們只知道打打殺殺……那里不適合你！”

　誰也想不到，關掉監控之后，充滿肅殺之風的審訊室，竟然會變這副模樣——

　審判長雙手按著桌面，激昂然，揮斥方遒：“我猜他們一定跟你說，裁決使是正義的化，執掌刀劍的冠冕……狗屁！東洲議會二十張桌子，他們只有三張！而我們……擁有最大的話語權！最充裕的資金！最先進的裝備！”

　顧慎咽了口口水。

　就在此時，審判長皺起眉頭，冷冷回頭——

　“砰”的一聲。

　審訊室的大門被人一腳踢開。

　煙塵翻滾。

　中山服老人杵著龍頭杖，緩緩走出，他的頭發梳理地一不茍，藏青中山服襟還別了一枚白古樹針。

　杵在門口的還有魏述和巨漢陪審團，他們向審判長大人投去歉意的目……這位老人的份，他們實在是攔不住啊。

　“哼。”

　審判長冷哼一聲，臉上的狂熱神就此收斂，他不耐煩地抬手示意陪審團將審訊室門關上。

　這老家伙，趕到得還及時……

　樹先生扯了張椅子，在顧慎邊坐下。

　“監控已經關了啊……那麼現在這兒沒外人了。”

　中山服老人瞥了眼角落，從懷中取出一張簽字畫押的合同，耀武揚威地懸在審判長面前。

　看到這份合同……審判長怔住了，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樹先生開門見山地殺死了這場審訊：“既然都是來搶人，我就直說吧——人，已經是我的了。”

　審訊室暗洶涌。

　此刻夾在兩位大佬各自駭人的氣勢中，顧慎如坐針氈，看到那張合同的時候，心更是變得無比復雜。

　看得出來，某位卑鄙無恥的老家伙心很好。

　那張簽字畫押的合同在風中緩緩飄揚，宣判著這場搶人大戰，裁決所徹頭徹尾的勝利。

　“老嚴啊，你可以滾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