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目閃了閃,朝馮子秋使了個眼,讓他不要作聲,然后對李冉說道:“我們還有點事要做,你呢,陳歌老師剛剛說了,你可以走了。”
“我……我不想回去。”李冉的目再次游離到了會議室的角落,避開了顧淵的視線。
“為什麼?”顧淵覺自己抓到了問題的關鍵,便進一步跟進問道,“是……家里出了什麼事嗎?”
“沒有。”出乎預料的是,聽到這個問題,李冉的語氣和神一下子平靜了下來,目淡淡地在顧淵和馮子秋的臉上掃過,“我只是想在這里把這本書看完再走。”
顧淵低頭瞥了一眼李冉手中的那本《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他手指著的地方才剛剛到了全書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說還有接近十萬字的閱讀量,想要看完,沒有三四個小時,恐怕做不到。
然而,接下來的十分鐘里,無論顧淵和馮子秋以什麼方式牽起話頭,李冉卻再也沒有說過哪怕一個字。
沒有辦法,顧淵和馮子秋只好從會議室退了出來,
“唉——看起來,想要從李冉的口中問出話來,沒有那麼簡單。”
高一一班的教室里,顧淵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轉過頭對后的馮子秋到道。
“和我預計的差不多,我們和李冉本來就不,這種事急不得,只能慢慢來。”馮子秋把桌肚里的書本和練習冊一腦兒地塞進那個半米多高的運書包,直接將其撐得鼓鼓囊囊的,像塊石頭一樣。
只見他右手一拉一扯,那沉重的書包便到了他的肩膀上,穩穩當當地掛住了。
顧淵看著自己面前那一無所有只裝了兩本裝模作樣的課本的藍手提包,不兀自咽了一口唾沫:“你帶這麼多東西回去?不是只放一個晚上加一個半天嗎?”
“害,安靜的夜晚怎麼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呢。”馮子秋對顧淵出了一個憨厚的微笑,“話說,淵哥,你怎麼回去?”
“騎自行車,我家住的離這兒并不算遠,就在城南花苑那一塊兒,二十分鐘就能到,你呢?”
“我也騎車,但我住的就比較遠了。”馮子秋了自己的寸頭,“說起城南花苑,我記得,在幾個月之前,那里是不是發生過一起特大車禍?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啦,那還能有假?你是沒看新聞嗎?那時候城市新聞全都在說這件事吧。”顧淵道,“事故就發生在我家小區外的那個三岔路口,當時拐角有兩盞路燈壞了,本來好像說一周后會有人來修的,結果才兩天就出事了。”
“那天是周六,我和幾個同學正好從新育中心踢完球回來,結果就看到小區門口的馬路上面里三層外三層的到是圍觀的人群,一群大爺大媽嘰嘰喳喳地在那議論,直到后來警察和救護車來了之后,攔起警戒線,才看到了事故現場的樣子。”顧淵接著說道,“一輛裝鋼板的大卡車因為燈死角沒能看到從左手邊穿出來的托車,直接連人帶車都給撞飛了,托車都快散架了,地上流了一大灘黑紅的。”
“啊?這麼嚴重?”馮子秋出了一個吃驚的表。
“是啊,據說托車的車主幾乎是當場死亡,剛抬上救護車就咽了氣,而卡車司機后來好像還被查出了疲勞駕駛。”顧淵歪著頭想了想當時的畫面,“我記得當時和我們一起的一個家伙還拍了幾張現場照片來著。不過后來很快就是中考復習,就沒什麼人繼續關注這件事了。”
“原來是這樣。”馮子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淵哥,我先走了,明天見。”
“回見。”
教室里只剩下了顧淵一個人,他走進儲室里看了一下自己收拾完畢的柜子,確認不會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突然從里面掉出來之后剛要準備離開,忽然,齊羽背著白的帆布包從門口走了進來。
“你怎麼還沒走?”齊羽瞥了他一眼,問道。
“剛剛有點事,正準備走呢,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忘記拿東西了。”齊羽彎著腰低著頭在自己的柜子里翻找起來,一頭長長的頭發像是瀑布一樣垂在顧淵的子前面,好一會兒在站直了子,兩手叉腰噘著看著淺紅的桌木板發呆,嘟囔著,“奇怪,怎麼會沒有呢。”
“你在找什麼?”
齊羽并沒有理他,而是皺著眉向后退了兩步,站到了儲室的門口,兩手的拇指食指叉搭了一個長方形,向著儲室里看。
“你這是在干嘛,跳大神?”顧淵著上半向鐘擺一樣左右搖的齊羽挑了挑眉,“喂,封建迷信害死人啊,你可別誤歧途。”
“什麼啊!我是在回憶當時的視角,別打岔,安靜。”
“回憶視角?什麼意思?”
“切,不懂了吧,不知道了吧?站在不同的位置上,你看到的東西都是不同的,所謂回憶視角,就是想著我當時放東西的時候看到的畫面的角度,借此推算出我所放東西的位置。連這個都不知道,怪不得你畫出來的東西總是縱橫錯充滿了想象力。”齊羽癟了癟,然后眼睛一亮,從柜子里出了一本掌大的小冊子,“嘿嘿,找到了!”
“站在不同的位置上,你看到的東西都是不同的……據所看到的畫面的角度,來推算出當時所在的位置……”顧淵反復咀嚼著這兩句話,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麼,一把抱住了面前的,激地說道,“齊羽!你真是個天才!”
“啊!!啊?什麼?我當然是……”突如其來的擁抱把齊羽嚇了個激靈,正當結結地想要說話的時候,顧淵已經像是一陣風一樣一個人跑了出去,影子都看不見了。
“站在不同的位置上,你看到的東西都是不同的……據所看到的畫面的角度,來推算出當時所在的位置……”顧淵一手拿著李冉的畫,一邊騎著自行車在空曠的馬路上飛馳,初秋的晚風吹著白云,旁邊籃球場的鐵網上有麻雀在歌唱,隨著火紅的夕漸漸沉落,顧淵的腦海里浮現出了六個月之前的那個夜晚。
穿著藍制服的警察拿著黃的警戒線隔開了沉沉暮中的喧鬧的人群,救護車的警示燈在不停閃爍,一輛足有二十二個胎的紅皮卡車斜斜地停在馬路中央,前面是一輛被撞得幾乎散架的黑托車,而在這兩輛型懸殊的車之間的地面上,則有一大灘暗紅的跡。
很快,顧淵便來到了那個三岔路口,他按下剎車將自行車緩緩停住,兩手舉起了李冉的那張畫,畫上暗紅的跡,與他記憶中的那個畫面,慢慢地重疊在了一起……
“不對……不是這個位置……”
顧淵皺了皺眉,跡的形狀和他記憶中的對不太上。
不可能是他記錯了,一定是位置不對。顧淵在生活圖像上擁有著近乎完全記憶的能力,但是很可惜的是,這能力在文字的東西上會大打折扣,所以背課文和背單詞的時候,他也只能老老實實地一遍一遍地抄寫默寫,雖然比普通人要快不,但遠遠還達不到過目不忘的地步。
“如果不是這里的話……那應該是……”顧淵一邊用眼角的余注意著來車,一邊調整著自己所的位置,最終他在馬路的中央停了下來,而手中畫上的那灘暗紅的跡,也終于和記憶中的畫面完全重合。
“這里是……”顧淵不微微一愣,這個位置已經到了警戒線的范圍之,與事故無關的民眾應該是到不了這個位置的。
“難道說……”顧淵撥通了當時在場拍照的那個同學的電話,短暫的忙音之后,耳朵里傳來了一個懶散的聲音。
“喂……”
“二狗,你還有幾個月前那場車禍的照片嗎?”
“有是有……”
“快!發給我!現在,立刻,馬上!”
“淵哥你等等啊,照片不在這部手機上了……中考完我就換手機了,我得找找。”
“行,你找到了立刻發給我。多謝了,下次踢球給你送助攻。”
推開家門,果不其然空無一人,顧淵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打開手機一看,楊勤已經把照片發了過來,手指輕點將其放大,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警戒線和救護車之間小小的空地上,蹲著一個穿著茶短袖T恤的影。
他兩手抱著膝蓋,臉上的表看不出悲傷,兩眼無神地著前方喧鬧的人群,地閉著像是一條直線。
雖然著和發型都與現在有所不同,但顧淵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張悉的臉——李冉。
真的是他。
短暫的沉默之后,顧淵打開手機通訊錄找到了馮子秋的電話,撥了過去。
“喂?淵哥,怎麼了?我剛到家。”
“我知道李冉自畫像畫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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