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華燈初上。

葉傾懷跟著那男子在下城區中三拐兩拐穿過了不知幾個小巷，這男人顯然對這裏很悉，聽他的口音也是盛京的話，應當是盛京本地人。

從一條小巷走出來，兩人在一條相對寬敞的街道上停了下來。街上並沒有幾個行人，有的幾個行人也都是行匆匆。

那高大的男子停下腳步轉過了，看向葉傾懷，道：「我秦。是這間書堂里的小廝。」

他讓出半個位，讓葉傾懷看到他後的兩層小樓。

門面並不大，門楹外柱樣式也很簡單，沒有什麼雕琢修飾，並不起眼。引起葉傾懷注意的是大門上掛著的一方牌匾，上面題著三個蒼勁有力的字——

文心堂。

葉傾懷雖然對書法只是略知皮，但仍被這三個字十九畫中蘊藏的凜然正氣和錚錚風骨給震懾住了。

不開口問道：「這匾上之字，是何人所題？」

秦略略一驚，然後用一種「你很懂嘛」的眼神看著，道：「你是來找誰的？」

葉傾懷何其聰明，馬上明白過來他話中意思，意外道：「你是說，這牌匾是……文校祭酒所題？」

秦沒有答，而是勾起角對葉傾懷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便推門走了進去。

葉傾懷知秦這是默認了的猜測。又抬起頭來看向那塊牌匾上的題字。不知為何，的腦海中突然回想起之前陸宴塵對王立松的評價。

「為人剛正不阿，有青松之志，君子之風。」

確實只有這樣的人，才能題出這樣的字。

跟在秦後，進了書堂。

書堂的門面雖小，裏面比葉傾懷想像中要大很多，是一間四進的院落。第一進只有一道長廊，廊上掛著十幾副裝裱起來的墨寶。第二進是三開間的院子，看佈置三間皆是先生授課的學堂。第三進只有一間朝南的房子敞著門，裏面整齊地擺著十幾排書架，書架上面堆滿了書。

葉傾懷跟著秦一路走到第四進的院子裏，輔一進院，葉傾懷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小兄弟，你真有福氣，今天有紅燒牛吃。」秦對葉傾懷道，他言辭誠懇，似乎真的覺得葉傾懷運氣很好。

聽到有人回來，伙房裏跑出來一個姑娘，那姑娘生的明眸皓齒，一頭烏髮沒有梳髮髻，而是編一的辮子擱在肩膀一邊。上圍著圍，手上還沾著些沒有拍乾淨的麵。

見到葉傾懷和秦，先是飛快地打量了葉傾懷一眼，然後便將視線往兩人後投去，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東家呢？」姑娘問道。

「東家有事，沒跟我一道。」說完他嗅了一嗅，滿面喜道，「你是不是燒了紅燒牛？」

那姑娘臉黑了一黑，道：「你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喊東家過來吃飯，害得我白燒了牛。」

「怎麼會白燒呢？東家不在，我替他吃就是。」秦大咧咧地說著，便向伙房走去。

然而，他還沒抬起來，就被那姑娘一腳攔住了去路。看向秦後的葉傾懷，對秦道：「也不知道介紹介紹，就趕著吃。」

秦這才如夢初醒般想起後還跟著個葉傾懷。他回過頭來對葉傾懷道：「兄弟，這是我妹子，秦寶珠。脾氣可大，整個文心堂都沒人敢惹……」

他的下半段話在秦寶珠鋒利的眼刀中被吞咽下腹了。

秦正了正神，又指著葉傾懷對秦寶珠道：「這位是……」

他皺了皺眉，聲音突然卡住了。

秦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還沒有問過這位小兄弟什麼名字。

他從懷裏掏出葉傾懷的旅券，在昏暗的線中努力分辨著旅券上的姓名。

「在下賀有為，是上京趕考的考生。見過秦姑娘。」葉傾懷對秦寶珠斯斯文文地行了個禮。

秦寶珠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葉傾懷，眼中的笑意含著些古怪。

直到葉傾懷抬起頭略帶疑問地看向，秦寶珠才收回了那言又止的目。將手在圍上乾淨了些，然後走到秦邊，一把從他手裏拿過了葉傾懷的旌券，沒好氣地道：「你拿著人家的旌券幹什麼？」

「這又不是我要拿的……」秦有些委屈地解釋著。

秦寶珠卻沒搭理他，轉向葉傾懷走來，變臉一般掛上了親切的笑意，一直走到葉傾懷咫尺之間才停下腳步，將葉傾懷的旌券徑直塞進了葉傾懷的領口，聲道：「旌券重要，公子可要收好了。」

不知為何，葉傾懷覺得秦寶珠看著的眼神中雖有笑意，卻笑得有些深意。

但只是一瞬，秦寶珠便退開了半步，指著一間開著的房門對葉傾懷道：「后廳在那邊，賀公子請自便。」

言罷，轉朝伙房走去，邊走還對秦道：「你過來幫我端菜！」

那語氣又是惡狠狠地了。

看著兄妹倆的背影，葉傾懷不陷了沉思。

以前聽宮人說子喜怒無常，總不以為然，如今看來，確是有幾分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