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葛飯量很大,兩張麥餅下肚也只有七分飽,這里沒有熱水,井水冰涼,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含溫和些再咽,出門在外萬一鬧肚子就麻煩了。
喂豬、挑水、劈柴,忙活一個時辰后,王葛背上筐出來驛站。只見周圍景秀麗,遠山巒疊嶂,近水草茂。
很小心,拔野草時一直遠離水岸,累了就歇在樹下編織。
下午申時初,正是旅人投宿驛站的高峰期。把筐往道旁一放,開始賣:“瞧一瞧,看一看,京都傳過來的好:十二生肖猜猜盒。”
“會稽郡只此一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十二生肖猜猜盒,新奇有趣,長輩、小輩皆可送!”
“甭管你再走南、再闖北,除了城,都尋不到第二家!快快來買了啊,整組購買有優惠!”
有牛車隊伍停駐,過來個穿短打的仆役詢問:“賣的什麼盒?真是京都傳來的好?”
“生肖猜猜盒,阿叔請看。”王葛裝著聽后面那句,亮一下展示品,是用燈心草編織的一個掌心大小、方方正正的盒子。盒蓋正中有指甲蓋大小的提鈕,跟盒分離,盒底部墜著牛筋草穗制作的流蘇。
只見輕輕一提盒蓋鈕,提出一個草編的“羊”,此羊壯碩,頭頂倆角,背部穿一很細的草辮,上接盒蓋,下連流蘇。
再輕輕把盒蓋放回,扣的嚴合。
仆役瞧著倒也別致、有趣,問道:“有蛇生肖嗎?”
“有。”從筐中拿出一個個草盒,全都打開,無論虎、鼠、豬,編的都帶點兒前世卡通的逗趣形象。
此時又有別的旅人過來,仆役看這小娘倒是實在,就問:“你賣的不是猜猜盒麼?都我等看了去,還猜什麼?”
王葛抬頭一笑,回道:“這猜的樂趣,得留給買主。若我賣它們時還得阿叔猜著買,那哪買賣呀,坑人!”
其余旅人笑起來。一個挑貨郎問:“這猜猜盒什麼價錢?”
“半升糧。組生肖買有優惠,五升糧或二十五個錢都可。”
“草編的東西,這麼貴?”
“材料確實不值錢,貴的是工夫。”找到了蛇生肖,拿給仆役。
貨郎覺得收購這種小本沒賺頭,默默離開。
有人走,就有人聚。
仆役說句“稍等”,去牛車邊給主人看,并把王葛的“生意經”繪聲繪復述一遍。
仆役回來的時候,王葛已經開張,賣出虎盒、豬盒各一。
稱糧的“升”是用燈心草編的,中間加了豎隔,一半就是五合(半升),方便實用。
仆役等收好了糧,說道:“我家郎主說了,要兩組生肖。”
“好嘞!”王葛本就預備著這樣的大客戶,筐底幾層全是套的,用專門來裝錢的結實布袋相隔,小心翼翼拿出來兩套,一一驗貨。
仆役開始數錢。王葛來縣城之前已經從大父口中知道了價,時下的貨幣為五銖錢(錢上有“五銖”篆字),五十錢可買一斗米,核算下來,一升米就是五個錢。可憐大父母辛苦了大半輩子,家里只有五百錢,是大父攢下來買牛的,一直在箱底,從不它們。
仆役數出五十個,激捧住,深呼吸一下,裝進布袋里。
對方把錢串重新系好后,王葛遞給對方一個草盒,聲音略帶著更咽說:“謝謝阿叔幫我,這個送你。這是我頭一回賺到錢,我會一直記得阿叔的。”
仆役一怔,沖點下頭,收了草盒。
牛車隊伍緩緩駛進驛站,王葛著布囊,銅錢的廓,欣喜不已。一抬頭,發現同鄉劉小郎站在丈外靜靜看著。
他上著白襦,下著綠窬,背負一個大竹筐,還和兩個月前一樣,清清冷冷,看一眼就能消暑。
“劉阿兄?”王葛揖禮。
“你怎麼提前這麼多天?”劉泊點下頭,過來詢問,并拿起一個草盒看。
“我們村來縣城的牛車不多,我就早些過來了。”
“這個,我買了。”
“劉阿兄對我有恩,我豈能收你的錢?阿兄可別笑話我了!”
“你不收,我只能不要了。”劉泊把筐解下,打開一個干凈的布囊,拿出兩張細面油餅:“我沒帶米糧,用這個抵,可否?”
細面的?王葛咽口唾沫,使勁搖頭:“我肯定不收的!阿兄要是也不拿猜猜盒了,我回鄉后就去打聽你住哪,送一筐到你家門口去。”
劉泊看到咽唾沫的窘態,淺笑一下,直言道:“其實是我知道驛舍的吃食不好,找個借口給你餅。拿著吧,咱們是同鄉,在外照顧是應當的。”
“不不不,驛舍吃食好的,跟我平常在家吃的差不多。”
“考上匠后,幫我編樣東西,全當還了今天的人。”劉泊把餅放到筐中。
“是。”王葛知道再推讓就招人煩了,立刻把餅裝進吃食袋里,收拾東西,追上劉泊,問:“劉阿兄也是今次匠比試的考嗎?”
“我不夠格。匠師等級由最低的匠起步,然后是匠工、匠師、中匠師、大匠師、宗匠師、班輸匠師。匠考試的考,必須是匠師級別。”
“匠考試仍只注重實用麼?”
“按往年慣例,是。匠考試的材料、用都是相同的,規定每人只能選擇幾樣使用,以此保證公平公正。不論多匠員參賽,總匠名額只有一百個。”
“去年落選的匠員,今年也可參加麼?”
“三年之的匠員均可參加。”
王葛默默一算,僅參加木匠大類-巧絕技能的匠員,就得有好幾百人!
這時到了驛站門口,王葛重進也需要呈過所證明。驛卒檢查完,二人朝離鄉區走,劉泊繼續剛才話題:“匠考試沒有百姓參與,全憑考個人喜好定奪,所以你在考試時,一定要在實用之上,制作的與眾不同,讓考無法不選你。”
王葛明白了,個人喜好是沒法判定對、錯的,最容易作弊!想贏的十拿九穩,就必須與眾不同,讓考不敢作弊,不選都不行!
王葛看著依舊風輕云淡,平靜從容的劉小郎,不得不嘆:世間確實有品質高尚的賢者!
賢者幫助弱小是尋常,他們骨子里本不求回報,且厭倦世俗人的繁瑣,所以王葛知道對方住在哪個院落后就趕告辭了。
黃昏時分,雷電加。
桓真三人趕在雨落之前回來驛舍,三人都神采奕奕,到案發地點考察后再梳理案,就是不一樣!
王恬嚷著:“我先說、我先說!我認為……這肯定是個冤案!”
桓真:“好,阿恬總結完畢。式之,你說。”
王恬義憤填膺的下床,沖到門口。
轟!
一道大雷蓋頂,接著,院中響起土石倒塌的巨大靜。
王恬目瞪口呆,立即興大喊:“我說是冤案吧?雷都劈下來了!”
桓真二人過來一看,跟東鄰共用的院墻被雷劈中,已經倒塌。王葛嚇個半死,正站在幸存的豬圈旁,和他三人隔著焦墻相。
“咋樣、咋樣?是不是有冤?”
桓真輕踢王恬一腳:“快閉吧,差一點兒就劈著咱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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