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客棧」這個店名,歷來寒葉諸文人士子所稱道,因為音同「風息」,風息則葉落於塵土,與寒葉詩人喜歡用「飄葉」自比的作詩風尚相合。從這個名字,就可知客棧主人是個讀過書的。
客房裡的布置也頗雅氣,有一張床榻,一張小桌子,兩張小凳子,還有一盞讀書用的燈籠。
天暗了,葉子啟要火點明了燈籠,正襟坐在書桌前,出聲道:
「我準備好了,可以傳授給我妖道了麼?」
「小子,進海里來。」老妖頭道。
葉子啟依言閉目進海,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太。
與過去兩次進海時都不同,周圍不再是黑黢黢的,這次舉目所,竟彷彿是來到一座宮殿中。
宮殿里沒有能夠進的窗口,也沒有燈火,唯有老妖頭那顆碩大的金眼眸懸在半空,大殿里唯一的線正來自它的眼,將葉子啟周一圈照亮。
視野非常有限,只能看到腳下地板金燦燦,宛若金石,殿中立柱被照亮的部分也顯出的金黃澤。
「這裡和歷史上鼎鼎大名的『黃金宮』好像。」葉子啟四下張道:「老妖頭,能不能讓我揭兩塊瓦帶出去,那我就再也不用擔心錢的事兒了。」
大妖眼道:「小子,你要是害怕,現在就把眼睛張開,從這裡出去,不必說這些俏皮話,給你自己定神壯膽子。」
「嘖,」葉子啟皺了皺眉:「說什麼呢,趕快開始。」
「呵!好。」老妖頭眼球一瞇,說道:「妖道一途,亦是道法修行,吸納天地華,濡養妖。你要以一顆人心去參悟妖道,可以作這般解:妖怪本質,只是『反常』二字。」
話聲落,從地面上突然冒出一座與人齊高的大銅鏡,立在葉子啟對面,映出了他一倒影。
「世上反常之事常有,譬如,鏡中人與你一模一樣,可是,若是你舉起左手,鏡中之人舉起的卻是右手。」
葉子啟依言嘗試,果然如大眼妖所言,便說道:「你的意思是,反常,就是左右相反?放大點說,就是上下失序,顛倒?」
「再看。」大眼妖道。
葉子啟再看向銅鏡,只見銅鏡上霍然顯出一隻怪!長角、獠牙、有翅,上多,形如野人。葉子啟驚得連退兩步,那鏡上妖魔竟也連退兩步,作與他一般無二。
葉子啟心底一涼,意識到鏡中映出的竟是自己。
一個妖的真面目。
大眼球悠悠道:「正常的外下,藏有不可察覺的反常之事;反常表象中,又藏有真實之理。也許這世上最大的反常,就是它竟可以用那麼多的常理去解釋。」
「哐當!」
突然傳來的巨響讓大眼球眼角一,一直高高之上的它這時不由得俯眼下去,看到是葉子啟一拳砸倒了銅鏡。
「你要講玄學,就不必了。」葉子啟過銅鏡,仰首說道:「要是有一天,我變鏡子里那副樣子,我就飛去乾州,佔個山頭,抓來往的馬賊吃。所以你也不用這樣虛張聲勢了,給我能夠復仇的力量,我要修習妖道,以後決不會後悔。」
「哪怕是會讓你和妖怪更近一步?」
葉子啟大概明白了老妖頭故弄玄虛的警告,修習妖道,將來不只是,他的心、思想、一切,都會變得反常。
可那又怎樣。
「哪怕是會讓我和妖怪更近一步。」
妖眼默然半晌,
道:「坐下,定神,意守丹田。」
葉子啟依言盤坐,妖眼又道:「氣凝百會,循督脈,下玉枕、天樞……」
葉子啟聞言一愣,出口道:「我以前練武運氣,都是從會開始,最後才到百會。」
「你現在里的構造,更接近妖族,而不是人類。妖氣運轉,和人族的周天功相反。」妖眼說完,就向葉子啟傳授了整套的妖族修行和吐納的法門,葉子啟依言修鍊,在海里度過了一個時辰,終於能夠把妖氣運轉一個周天。
「海里運功只是模擬,一會兒你出去,我把你全氣孔打開,你再運行一個周天。今後日日如此。」
「嗯。」
「睜開眼吧,我再教你使用妖。」
「先等等。」葉子啟道:「聽你說了這麼多,用不用我先在這裡三拜九叩,好好拜你當個師父?」
大眼睛不屑一撇,道:「不必了,本座教你妖道,原是為了讓你能耐大些,好往九州闖,完與本座的約定。何況,你小子也不可能真把一尊不知何時就會奪舍你的妖怪,當像顧家長輩、徐靖那樣的師父去尊重吧。」
「嗯——不錯,有悟,自我定位很明確。」葉子啟提高嗓門道。
「渾小子!」大眼球當然記得這是他以前嘲諷葉子啟的話,剛要發怒,葉子啟早把眼睛張開。書桌上燈火依然明亮,雖然亮不過老妖頭的眼睛,已然親切許多。
「妖,尤其是一些道行未深的妖怪行使的法,大都需要憑藉。」大眼妖又說明道:
「花草樹木都可以當作這個憑藉,作用就像是人族經年累月修鍊出的法寶。只不過大約是因為妖族和自然萬的關係比人族親近太多,所以很特意去煉,而習慣於就地取材。」
「這我了解。我想知道,世上有多種妖,我又能學會多種?」
「很多,就像除妖有道、五行、封印、靈等等種類,妖也分作妖五行、幻、詛咒、迷魂、死靈等等。你能學多,在於本座願意教你多,更在於你自道行的深淺。」
「也就是道行深才能多學幾種了。那怎麼樣算道行深?千年老妖?我活得到那麼久麼?」
「活不到,你是妖人壽。而相對的,人類乃萬靈長,修行進境遠遠快於妖族,你以人的魂靈去修習妖,進境會是尋常妖的十倍也不止。就像元極那個老頭子,不到百年修行,但他能夠對付千年老妖。
至於說道行深淺,妖道可分為九重境界,詳細地說了你也不懂,給你個口訣記一記——
一重地府,二重人間,三重修盡有丹,四重五重丹固,六七八重大妖賢,九重修至始見天。你如今在第二重人間境,因為本座在最初進你的時候,扎不穩,被你融去了數十年妖力。」
「啊?」葉子啟還是頭一次知道有這回事,不大驚道:「我怎麼不知道,之前幾次不都是借用你的妖力嗎?原來我還有?」
「你之前不會運功,有點道行也是把金子放進了耗子——你啃不。」
「嘖。」葉子啟想到老妖頭白損失了幾十年道行,難免有氣,就沒在這事上挑他話里的刺,轉而道:「那麼人族裡的道行是怎麼分的?也是和妖怪一樣分九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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