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建業并沒跟林秀芬說上幾句話,他被廠里喊回去開會了。林秀芬也不在意,獨自留在大隊,跟社員們仔細通著如何修繕房屋。
對帶了好幾年項目的林秀芬來說,區區兩間棚子的修繕工作的調度不值一提。但看在社員眼里,便難掩震撼了!
他們印象里的林秀芬是什麼人?三子打不出個悶屁,平時別說指揮人干活了,聽人指揮都未必利索,怎麼被吳友妹砸了次腦殼,竟砸開竅了?砸腦殼還有這等功效!?
去娘家住了幾天的大隊婦主任劉聽著婦們分的新聞,仿佛聽故事似的。至下午下工時,憋不住來到了林秀芬的新家。只見林秀芬站在屋前的泥地里,拿著個大喇叭,把人組織了條長龍,用接力的形式往屋頂上送稻草。
屋頂上則是分了兩組,一組在鋪新草,一組在掀半腐爛了的舊草。掀開的草不必人力搬運,沿著個木制的,直接在了屋前的空地上。接著,有幾個婦拿著犁耙就地理半腐爛的舊草,先把它們弄碎,再與人畜糞便的溶混合堆堆,進行發酵腐,過幾天后這些原本已經無用的稻草,將變上好的料,能重新撒進地里。
整個勞場所分工明確、井然有序!帶著充滿了節奏的韻律。
劉不由一怔恍惚,仿佛看見了多年前剛分得田地,搞大干快上時的場景,充滿了激與活力。很難想象,在社員們早已喪失勞積極,每天下地磨洋工的今天,還能看到如此熱火朝天的景。
過了好一會兒,劉走到了林秀芬跟前,試探著喊了句:“秀芬?”
林秀芬回過頭,看向劉,在記憶里翻找了一下,把人對上了號,連忙出手抓住劉的手握了握,熱的問:“是劉主任呀!我聽大隊長說,你回娘家探病去了?滿娘怎麼樣?沒什麼大事吧?”
劉滿肚子疑問哽在了嚨里,條件反的答:“我媽沒事,老病,謝你惦記。”說完之后整個人都不好了!回娘家住不到一個星期,怎麼覺林秀芬換了個人了!?撞鬼也沒這麼嚇人的好吧!
林秀芬挑了挑眉,知道自己又又又崩人設了,但那又怎麼樣呢?反正竹水大隊的人沒看過網絡小說,不知道什麼穿越。頂天了以為了刺激格大變。總不至于個個都跟王建業似的,思路往特務上靠吧。
窮有窮的好,大家對特務的概念還停留在電影里,等閑想不起來。只要不涉及國家,個把農村婦上吊喝農藥都不事兒,何況只是發個癲,小事!
“你……變了好多。”好半天后,回過神的劉干的道。
“嗯,換了個人!”林秀芬一本正經的說起了大實話。
劉:“……”
劉:“聽說你真的把建業的工資攥在手里了?”
林秀芬歡樂的點頭:“嗯吶!”
劉想了想,提醒道:“到了發工資那天,吳滿肯定要找你鬧的。”
林秀芬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心道:我怕!?笑話!
“你別不當回事。”大隊長王世虎走了過來,話道,“吳滿格霸蠻的很,建業常年不在家,你小心吃虧。”
林秀芬笑瞇瞇的道:“主席說了,不打無準備之仗!只要做好準備,一切反派都是紙老虎!大隊長你放心吧!”
王世虎???語錄是這麼用的嗎?你把斗爭經驗放在婆媳關系上真的沒問題嗎?
林秀芬但笑不語,拉起劉的手,隨口扯開了話題。
劉掃了眼修房子的眾人,忍不住低聲問:“秀芬,你們建業是不是給社員們錢了?他們怎麼那麼賣力?”
林秀芬唰地從兜里掏出了個小本本,指著上面用鉛筆寫的記錄道:“我自己搞了個工分本,按勞分配。做得多的多分幾個糍粑。他們就這樣了。”
林秀芬沒說的是,工分是個好東西,但年底結算屬實離譜。別說人社會里,難免有各種不公。即使耍跟勤勤懇懇的分兩樣待遇,從年頭抻到年尾,人肯定疲了啊!而的及時響應就不一樣了,當天記錄當天結算,每個人的工作狀態記寫得清清楚楚,有人不服,林秀芬當即小本本一翻,誰勤快誰懶明明白白。
迅速結算、評判公正,怎能不激起社員的積極呢?何況能來幫忙的,本來就屬于比較勤快的,更好管理了。
劉皺眉道:“你這算雇人了吧?”
“必須不是!”林秀芬一臉正氣的道,“我沒房子住,社員們齊心協力的幫助我,我拿幾個糍粑當大家伙的晚飯不是應該的麼?未必我去主任你家幫把手,你都不舍得請我吃個飯?我們農民同志互幫互助、和諧有,正是新中國的新氣象啊!”
劉???這就……拔起高度了?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寫報告的人才!?
“等下!”劉猛地看向林秀芬,“你認得字?你盲班缺勤那麼多次,你怎麼認得字?”
“我沒嫁人時,在娘家那邊小學聽學的呀。”林秀芬晃了晃手里的本子,淡定的道,“沒正經上過學,建業嫌我的字丑呢!對了,主任,我們大隊有訂報紙嗎?借幾張給我練練字唄。”
“啊?大隊沒有,得去公社。”劉又開始恍惚,今天怎麼覺得自己總是跟不上林秀芬的思路?認字那麼容易的嗎?怎麼不信呢?
林秀芬心中一喜,借報紙練字是假,借著由頭迅速擴展人脈是真。譬如借書借報,有借有還,有來有往。再添個激不盡,到了過年的時候,拎兩個糍粑上門道謝,連聲說幾句自己做的不值錢千萬別嫌棄,這人脈不就有了嗎?
所以,大隊沒有報紙好啊!正好去公社里走走。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于是故作的對劉道:“哎呦,公社才有呀?主任你看,我不認得公社的領導。哪天你有空,陪我去一趟好不好?字是建業讓我練的,改天我讓建業給你登門道謝!”
劉欣賞王建業的,聞言眼都笑瞇了,擺著手道:“一個大隊的,不用講客氣!我哪天去公社開會喊你一聲。你愿意學習文化是好事!領導們說了,社會主義是天堂,沒有文化是上不去的!你要學了,我給你寫個表揚信,讓公社開大喇叭表揚你!”
林秀芬面皮了,社會主義天堂是什麼鬼?75年的基層宣傳盲政策這麼接地氣的嗎?
不過心的吐槽歸吐槽,臉上卻看不出來。趕忙地握住劉的手,真實的道:“主任謝謝你!你真是我們婦同志的好干部!好娘家人!等我學好了,我也要寫表揚信!不止去公社,我還要去縣里投稿!標題就《婦們的好干部》!讓全縣人民看看,我們竹水大隊的婦主任有多關懷同志!”
“謝謝!”林秀芬激地上下搖晃著劉的手,“主任,謝謝你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人際往習慣于斂的劉生生被林秀芬拍得滿臉通紅:“你、你太夸張了。都、都是應該的!放、放、心,我肯定給你找到報紙和紙筆。等著你的好消息!”
哦豁!白嫖到了紙筆?甚好!甚好!回頭下筆不再是狗刨之后,必須給報社投個稿!中不了稿是能力問題,投不投稿是態度問題嘛!沒稿費怎麼了?紙筆它不是錢嗎?
林秀芬決定,不止劉,幫過的人通通寫出來,投到報紙上去!寫個文章而已嘛!版權大佬不帶怕的!
劉被林秀芬一通馬屁拍了個通舒泰,拉著林秀芬喋喋不休的說起了過往的艱辛,大有秉燭夜談的架勢。林秀芬不時捧個哏,不到兩個小時,竹水大隊的婦主任了林秀芬的手帕。直到兒子來喊吃飯,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家。
劉被喊回去吃飯了,林秀芬的房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社員們見林秀芬剛才跟婦主任相談甚歡,不由又高看了幾分。要知道他們竹水大隊的婦主任可不得了,人家是烈士孀,別說在公社,就是在縣里也是能說得上話的。每年過年,縣里還得拎著東西來看呢。
林秀芬真的不一樣了啊!社員們嘆著。然后各自拿了糍粑,客客氣氣的跟林秀芬道:“以后有什麼事,盡管喊人!我們一定到!”
林秀芬大方的撒著糍粑,爽朗應道:“好咧!滿滿、滿娘、哥哥、嫂嫂們辛苦了!謝謝啊!”
社員們紛紛答:“一個隊的,應該的!”寒暄畢,惦著手里的糍粑,樂呵呵的散了。看著缸里消耗一空的糍粑,林秀芬半點沒心疼。又不是的錢,心疼個錘子!不過經此一役,王建業的復員費是真的一點不剩了。
所以說,家和才能萬事興。吳友妹不作妖,王建業拿著復員費走南闖北,沒幾個月能翻出幾倍的利息。再不允許做生意,擱不住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是以易,能讓王家過個年。
可現在呢?吳友妹不做人,必須搬出來住。有生活經驗的人都知道,但凡搬家土,必然花錢如流水。很多勤勞努力的人家為什麼依然窮得灰?造作唄!
屋子基本修好了,但里面還沒打掃,不能住人。林秀芬只得再去棚對付一晚。踏著夜,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天氣漸熱,路邊開始有零星的螢火蟲飛舞。在沒有污染的時代,顯得尤其的耀眼。這個時代很貧窮,但也確實有獨屬于時代的。
林秀芬一邊欣賞著鄉村夜景,一邊慢悠悠的往前走。及至路過王家門前,腳步倏地頓住。不因仇人吳友妹,而是聞到了一悉的味道。香煎蘿卜糕,傳統的廣式點心,更是曾寵幸多次的早餐備選。
林秀芬:“……”又要臘又要油煎的奢侈品,是不可能出現在非年非節的竹水大隊的!更遑論本地本沒有蘿卜糕!本地人沒有咸點心的概念!
呵呵,所以說,都沒有的,確實是炮灰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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