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卿哼哼了一聲，轉頭換了個方向，繼續枕在手臂上。

　朦朧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甜潤人：“不好……”

　衛琛回手，方才過鬢角的手指微僵，半晌才著濃稠如墨的烏發，沉沉啞聲：“為何不好？”

　這一世，他對顧晚卿呵護備至，寵有加。

　也努力變喜歡的樣子，文韜武略，沉穩可靠，再也不是前世那個孤傲輕狂的年。

　可為何還是不愿嫁他？

　“因為……”顧晚卿喃喃到一半，坐直打了個酒隔。

　隨后又轉回腦袋，朝著衛琛這一側，繼續枕在手臂上，接著道：“因為我要做、要做……第二個謝、謝懷珍……”

　“謝、謝夫子就從未、從未嫁人……”

　顧晚卿話落，忽然睜開眼，眸迷蒙地著衛琛，勾一笑：“我也不要嫁人。”

　“誰也不嫁！”這一句，顧晚卿是拍案起，高吼出來的。

　聲音劃破寂靜長夜，也嚇了門外走廊里守著房門的枝星和霜月。

　倆是衛琛進屋后，悄悄從下人房里過來，守在門外的。

　本來是想過來看顧晚卿睡下沒有，哪知恰好看見衛琛進門的影。

　于是兩個丫鬟便放輕了腳步，到門口守著，以免衛琛的到來，被其他人發現。

　若是有人來了，也好及時通傳，好讓衛琛有時間離開們家小姐的閨房。

　這會兒聽到顧晚卿中氣十足的一聲吼，丫鬟霜月下意識朝后閉的房門看了一眼。

　隨即扯了扯旁邊枝星的袖：“星姐姐，我們真的不進去看看嗎？”

　“不管怎麼說，衛小三爺也是外男……”

　這麼晚了，讓他和小姐孤男寡共一室，不好吧。

　雖然霜月的話沒說完，但枝星還是明白了的意思。

　也回頭朝房門看了一眼，“讓衛小三爺進屋定然是小姐自己的意思。”

　“你我若是現在闖進去，讓小姐如何自？”

　霜月了然地點點頭：“那咱們要不要告訴夫人啊？”

　枝星沉思片刻：“衛小三爺是何人？他自不會欺負了小姐去，咱們還是不要多事，且好生在這里守著便是。”

　霜月哦了一聲，沒再多話了。

　有些困，想睡覺了，可又不敢在這外頭睡，怕染了風寒。

　-

　屋，衛琛眼見著顧晚卿拍案而起，高喝一聲。

　隨即又子一，若被人了魂魄似的，歪歪傾倒。

　他趕扶了一把。

　醉得不省人事的便偎進他懷里，里還咕噥著“不嫁”。

　衛琛知顧晚卿這是徹底醉了，此時與說什麼，怕是明日醒來也記不住。

　索他便不再多言，只是將倒在他懷中的小子打橫抱起，越過屏風，進了里屋。

　顧晚卿沐浴過，上除了素白的中，便只剩一件淺的外衫。

　方才時，外衫已從肩頭落下來。

　衛琛抱在床沿坐下，遲疑了一陣，還是下手將淺的外衫了下來，隨后將小心翼翼平放在床上。

　“阿錦……再喝……”子醉聲低喃，翻側躺，面朝外。

　衛琛垂眸便能看清駝紅含醉的態。

　微張的朱，似勾著他低下頭顱，一親芳澤。

　夜風從沒關嚴實的窗戶隙灌，搖曳了燭。

　衛琛思緒清明了些，結暗暗，他停住了探向子嫵面龐的手，隨后悄無聲息地握拳，回。

　轉而替顧晚卿掖了掖被角。

　待到柳眉展平，安穩睡去。

　衛琛方才起，拂袖悄然離去。他從正門出，看見廊下臺階上坐守的兩名丫鬟，倒是半點不驚奇。

　枝星和霜月連忙起見禮，垂著首，不敢看男人清冷俊容。

　只聽他毫無起伏的聲音沉沉道：“你家小姐已經歇下了。”

　“喝了不酒，明早記得替熬制些醒酒湯備著。”

　枝星應下，拉著霜月給男人讓道。

　衛琛行出一段路，卻又忽然想起了什麼，駐足又道：“明日不宜過早打擾你家小姐。”

　“讓久睡些。”

　“是。”兩個丫鬟齊齊應聲。

　衛琛這才毫無顧慮地離去。

　待霜月沒聽見聲兒，抬頭去看時，廊下，院里，早已沒了衛琛的影。

　拍拍膛：“這衛小三爺怎的每次都來無影去無蹤的，怪嚇人的。”

　枝星笑了笑，朝后閉的房門看了一眼，還是要進屋去查看一下顧晚卿的況的。

　待枝星查看完顧晚卿的況從房中出來。

　霜月還在廊下等著，二人一同回屋去。

　“星姐姐，你方才可瞧見衛小三爺的面容了？”霜月小聲發問。

　枝星搖搖頭。

　衛小三爺一攝人的威，哪兒敢抬頭看他。

　霜月也不敢，只是衛小三爺從小姐房中出來時，匆匆瞟了一眼。

　此刻正回味著，“衛小三爺真是越發俊倜儻了。”

　“不愧為帝京第一男子，與咱們家小姐，真真是郎才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枝星低笑，附和道：“你這話倒是沒說錯。”

　“只是不知咱們小姐，何時才能開竅。”

　“衛小三爺這路，怕是坎坷磋磨，不容易。”

　“……”

　-

　衛琛悄無聲息出了太傅府。

　府護衛，無一人察覺。

　府外，太尉府的馬車就在后門旁邊那條偏僻巷子里候著。

　衛琛上了馬車，又從小路繞回太傅府。

　如此一來，他也探太傅府二小姐閨房一事，便神不知鬼不覺，無人知曉。

　便也不怕毀了顧晚卿的清譽。

　回到太尉府后，衛琛也沒驚擾府中任何一人，一路飛檐走壁，直接落在他的院中。

　此前被他派往國子監取名冊的昭瀾已經回來了。

　衛琛剛一進屋，昭瀾便從暗走了出來，低喚了一聲“公子”。

　待衛琛在書案前落座，昭瀾已為他點亮了房中燭火。

　室悄然明亮起來。

　昭瀾將取來的名冊雙手奉給衛琛，心下暗暗不解自家公子要國子監眾員的名冊作何用。

　衛琛沒有與他解釋的意思，只兀自翻開名冊，循著前生的記憶，他很快便翻到了青方齋一院的名單。

　果然從中找到了荀岸的名字。

　如前世一樣，荀岸乃是九品學正，是國子監青方齋的夫子。

　其他信息，衛琛并不在意。

　他只要確定，荀岸現在就在國子監便足矣。

　合上了手里的名冊，衛琛將其扔在了書案上，頭也不抬地對昭瀾道：“把它還回去。”

　“再讓李功過來見我。”

　李功是衛琛前世海浮沉五年期間，最得力的部下之一。

　他和蘇照，一文一武，可謂衛琛的左膀右臂。

　所以這輩子，當衛琛十二歲那年在練武場遇見李功時，便將他收到了麾下。

　李功此人，忠心不二，重重義，有恩必報。

　衛琛為他病危的母親請來神醫治病，他自然以相報，任勞任怨。

　這五年里，他替衛琛招募了不豪杰。

　組了一支暗衛團，私下里替衛琛做了許多事。

　這些，顧晚卿自然是不知的。

　他黑暗骯臟的一面，永遠不能讓知曉。

　“公子傳李大哥是要……”昭瀾難得多話。

　實在是心中狐疑不解，抓心撓腮。

　衛琛側目看向如墨般晦暗的夜，面無表地沉默。

　他雖什麼也沒說，但昭瀾自己猜到了幾分。

　猶豫片刻，他低聲道：“公子何以要置一名小小學正于死地？”

　年護衛話落，書案前沉端坐的男人抬首，不冷不淡地掃了他一眼。

　那晦暗幽沉的眸寒如冰窖，一冷意如飛刃，隔空落在了昭瀾上。

　他頓時咬了牙關，垂眼乖覺道：“屬下領命。”

　-

　翌日天明，麗日破空，金碎落在院里的丹桂樹。

　顧晚卿是被枝星醒的。

　已近午時，枝星和霜月未曾讓人進屋打擾過顧晚卿。

　但眼下夫人房中的張嬤嬤來了，說是有要事要傳二小姐去夫人房中。

　枝星這才進屋醒了顧晚卿。

　顧晚卿醒來時頭痛裂，蹙著眉，低低哀嚎喊疼。

　丫鬟霜月急忙將醒酒湯送了進來。

　張嬤嬤便在一旁看著，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只等顧晚卿舒服些了，才將來意說與：“兵部尚書請了人過府，為他家二公子向二小姐您提親。”

　“那二公子的母親李氏如今正在夫人院中，等著相看二小姐。”

　“夫人這才命老過來請二小姐您過去。”

　顧晚卿腦袋還是有些疼，但張嬤嬤的話，一字不落全都聽進了耳朵里。

　柳眉頓時蹙起，“兵部尚書家的二公子……”

　低喃間，顧晚卿努力回想與那位二公子可有過什麼？

　幾時照過面？

　張嬤嬤催促著，讓枝星和霜月趕此后顧晚卿洗漱，梳妝打扮。

　隨后老人家先行一步，回去與袁氏通報寒香苑這邊的況。

　便是此時，顧晚卿約想起來兵部尚書二公子這號人。

　似乎是煜，是個手無縛之力的病公子。

　枝星為挽發時，顧晚卿便將那雙炯炯有神的杏眸瞇了一條線。

　回想起去年除夕參加宮宴時，在宮中花園，偶遇煜一事。

　怕不是那小子便是那時候對起了心思，所以才會在剛行完及笄之禮，便著人來提親的吧！

　“不行不行！我不能去見他母親……”顧晚卿話落，起便讓霜月趕收拾東西。

　枝星剛替梳好發髻，連頭飾都沒來得及戴上。

　顧晚卿便拎著擺跑了，催促霜月收拾包袱，要逃府！

　“小姐您就這麼走了，怕是不妥……”

　“再說，您去哪兒？”枝星一臉為難，怕顧晚卿這一走，夫人會怪罪。

　可家小姐的子，他們這些寒香苑里的下人最是清楚。

　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顧晚卿當然不是毫無計劃的逃府。

　讓霜月隨便收拾幾服之余，空回了枝星一句：“我去阿錦那兒躲一躲！反正他答應了要帶我離京的，我去催催他。”

　“母親那兒，你替我應付！”

　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