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卿把玩茶杯的作突然頓住了。
頃刻詫異后,扭頭看向了旁側的衛琛,神有些狐疑。
似是不明白衛琛為何要做這種假設。
如若今日向提親的人是衛琛……
顧晚卿甚至沒來得及深想,便立刻搖頭,神堅定道:“就算是你……我眼下也是不會嫁的。”
衛琛眸淡了些。
在顧晚卿認真的語氣里,他不由垂下了長睫。
雖然早就預料到是這樣的答復,但拒絕的話當真從里說出來,他還是忍不住黯然神傷。
一時間,衛琛沒有應聲。
低垂長睫時,也沒注意到顧晚卿匆忙移開的視線。
也不知為何,回答完衛琛的問題,心下會覺得煩,只接著道:“阿錦,你應是這世上最明白我的人。”
“我要進國子監,也要做第二個謝夫子。”
“而不是像我大姐那般,早早嫁人,為一人忍居后宅,生兒育,相夫教子,持家務,稀里糊涂過一生。”
顧晚卿想到了大姐顧晚依。
前年剛及笄便許配了人家,去年誕下一子一,日在夫家忙得連回娘家省親的時間都沒有。
前陣子蘇姨娘病重,也不開回府照料,還是顧晚卿與母親袁氏費心照看,蘇姨娘的這才漸漸好轉。
后來過了月余,顧晚依回太傅府,顧晚卿與一敘。
才知那時一雙兒染風寒,還要持夫家務,忙得天昏地暗,廢寢忘食。
實在顧不上蘇姨娘這頭。
便是那一刻起,顧晚卿對嫁人徹底沒了憧憬。
-
“我明白。”
衛琛低沉的嗓音,拉回了顧晚卿的思緒。
回眸又看了他一眼,因男人濃的睫掩去了眸,所以并未察覺到他失落的緒。
只是思緒飛轉,聲音拔高了些,頭頭是道:“再說,親乃是子一生中最要的事,哪能隨隨便便就下決定。”
“我如今連的滋味都沒嘗過,連為何都不曉得,何以談婚論嫁?”
顧晚卿話落,沒等衛琛再說什麼,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說是膳食準備好了,詢問衛琛是否現在傳膳。
考慮到顧晚卿肚子里沒食兒,衛琛選擇點到為止,“先吃東西吧。”
下人傳膳,沒多久桌上便擺滿了顧晚卿喜歡的菜。
是一個人本吃不完的量。
衛琛自然留下陪一起用膳,不過他們誰也沒再說話,各自揣著心事。
顧晚卿時不時看男人一眼,心頭還盤旋著疑。
不明白衛琛為何忽然這麼問,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用朋友的目看待他。
還真是從沒想過,未來的某一天,和他的關系,會發生改變。
衛琛察覺到了的視線,卻并未像尋常那般抬眸迎上去。
他心下微,只能佯裝鎮定,慢條斯理地進食。
偶爾也幫顧晚卿夾菜。
靜謐在兩人之間蔓延,直至昭瀾前來,請衛琛去書房。
似是有什麼要的事。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顧晚卿十分善解人意,“一會兒我自己去后花園消消食便是。”
衛琛沉沉嗯了一聲,也是有從面前逃離的意向。
畢竟不管怎麼說,他剛才實打實地被顧晚卿拒絕了。
的語氣那麼堅定,讓他口一陣鈍痛。
-
昭瀾跟著衛琛去了書房。
待他進門去,便守在書房門口,警醒地掃了下四周。
書房里,李功已經等候多時。
他是來報告任務進展的。
“那個荀岸的,十分警醒。”
“我派去跟蹤他的人,似乎被他察覺到了。”
李功本是打算跟蹤調查幾日,悉一下那人的行軌跡,再制定暗殺方案。
畢竟要做到悄無聲息,把暗殺偽裝自殺,任務難度有點大。
本以為一個小小學正,跟蹤調查起來會很簡單。
沒想到對方竟然警惕這麼強。
事到如今,李功也不敢派人繼續跟下去了。
這才過來跟衛琛報告一下況。
衛琛長立于窗前,負手在背。
聽完沉思了片刻,方才冷聲道:“暗殺一事暫緩。”
“待他放松警惕,務必一擊即中。”
“是。”
“那屬下先告退了。”李功領命離去。
衛琛卻沒有第一時間趕回去繼續陪顧晚卿用膳。
他在窗前站了半盞茶的功夫,方才到書案前坐下。
打算寫幾個字,好讓心海平靜下來。
-
用完午膳,顧晚卿在房里逗弄那只鸚鵡。
等下人們忙活完,才帶著霜月輕車路去了太尉府后花園。
為此,霜月還調侃了顧晚卿一句:“小姐,您就像是從小就長在這太尉府似的。”
“依奴婢之見,這太尉府,仿佛就是您第二個家。”
原本這種話,顧晚卿聽過也就罷了,并不當回事。
可不久前,衛琛說的話卻不知怎麼浮上心頭。
蹙了蹙眉,難得神嚴肅地叮囑霜月,不要說話。
霜月笑容微僵,有些不明所以。
但也沒再多話,安安靜靜跟在顧晚卿后,進了太尉府后花園里的湖心亭。
春日的午后,溫,曬得人骨頭,想打盹。
顧晚卿靠坐在亭子里,手里拿了一只陶瓷的碗盞,里面裝了些魚食。
百無聊賴地抓了一把魚食撒出去。
湖里頓時聚攏一群五六的錦鯉,靜大得漾開了水紋。
霜月站在一旁靜靜守著,直到看見顧晚卿呵欠連天,一副昏昏睡的樣子。
方才提議,回衛小三爺的院子里,給拿一件大氅過來。
以免一會兒顧晚卿真在這涼亭里睡著了,染上風寒。
顧晚卿允了。
于是霜月離去后,涼亭里便只剩下一人。
恰在此時,不遠的回廊上傳來一陣歡聲笑語。
連顧晚卿的瞌睡都被嚇散了,激靈一下,坐直了子。
回廊那邊過來四五人,為首的是一名妙齡,著桃紅上襦,下是一條墨綠齊長。
輕紗披帛繞著娉婷,裊娜俏,像一只翩然于花間的翠蝶。
后跟著四五個下人,有小丫鬟,亦有年長的嬤嬤。
顧晚卿虛眸看了一陣,心下猜想,這姑娘定是衛琛哪個堂妹。
-
雖然顧晚卿與衛琛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匪淺。
也曾數次來太尉府叨擾。
但除了衛琛以外,甚遇見府中其他人。
對于太尉府的況,顧晚卿只知大概。
比如衛琛有兩位叔叔,還有幾個堂兄弟姊妹。
但他那些個兄弟姊妹,顧晚卿是鮮遇見,從小到大,也沒照過幾次面,更記不住他們的長相。
所以看見不遠撲蝶的一行,顧晚卿也并沒有過去打招呼的意思。
反正們似乎也沒有察覺到湖心亭這邊有人,估著也不會往這邊過來。
這麼一想,顧晚卿便打算移開視線,不再將注意力落在那與年紀相仿的上。
沒想到的視線才剛移開片刻,不遠便傳來的驚呼。
遠遠聽著,似是發現了什麼稀罕。
于是顧晚卿便端著一副看熱鬧的姿態,又強打神,將視線挪回了那百花叢那邊。
-
“表小姐,當心那畜生傷著您。”年紀稍長的嬤嬤語氣擔憂。
沒想到竟是一語讖。
嬤嬤話音剛落,被喚作“表小姐”的便一聲痛呼,踉蹌摔坐在地上。
同行的丫鬟、嬤嬤一擁而上。
隨后湖心亭里長了脖頸張的顧晚卿便看見,花叢里躥出一只貍花貓來。
那稀罕便是這貍花貓啊。
還以為是什麼罕見玩意兒呢。
-
周玉嫣被貓撓傷了手,白的手背上一道爪痕,珠直往外冒。
火辣辣的疼意令麗的小臉蛋上聚滿惱怒。
被丫鬟攙扶起后,四下尋找那只貍花貓的蹤跡:“你們還愣著干什麼,給我抓住那畜生!”
丫鬟們立刻散去,追著那只從花叢里躥出的貍花貓滿院跑。
顧晚卿扶著柵欄站起,眼見著幾個丫鬟圍追堵截,把那只貍花貓抓住了。
貓聲又兇又怕,可見也被這陣仗嚇壞了。
“小畜生,竟敢撓我!”周玉嫣從丫鬟手里接過一木枝,便往那貍花貓上了兩下。
貍花貓立時慘,聲音如裂帛一般刺耳。
顧晚卿聽著,那“表小姐”似是要把那貓打死,方能解氣。
本不想多管閑事,但那一聲聲的貓實在凄厲。
猶豫片刻,顧晚卿還是提著擺往亭子外走去。
不過沒等走近,回廊那邊便又有人來了。
這次來了一對與年紀相仿的主仆,們喝止了院中的鬧劇。
周玉嫣聞聲看去,見是衛妝那小妮子,頓時眼不屑。
回命令的丫鬟:“繼續給我打,往死里打!”
“周表姐手下留……”剛到及笄之年的衛妝跌跌撞撞從廊下過來。
花失,神慌,目擔憂地看向被打得奄奄一息,沒力氣喚的貍花貓。
眼淚啪嗒啪嗒便掉了下來:“周表姐……不知我家阿喵如何得罪了你,你要對它下如此狠手……”
貍花貓阿喵,是衛妝一手養大的。
平日里散養著,偶爾會跑出的院子,來這后花園閑逛、曬太。
子一向極其溫和,連府中的下人們都很喜歡它。
衛妝用完午膳便沒見到阿喵,想它肯定又跑來后花園了,便帶著丫鬟一路尋了過來。
沒想到剛進院子,便看見這樣一幕。
嚇得臉都白了,聽著那一聲聲慘厲的貓,心也涼了半截。
周玉嫣甩開了衛妝拽住袖的手,眼神凌厲一掃,冷哼一聲:“原來這畜生是你養的。”
“難怪它如此暴戾,膽敢撓傷我。”
“既然你管教不好這畜生,那今日便由我來替你管教!”
說著,周玉嫣便沖丫鬟使了個眼。
那丫鬟揚著柳條便要繼續打,嚇得衛妝橫攔了過去。
“阿喵一向溫和,絕不會無緣無故傷人……”
“你的意思是我錯了?”
“本小姐好心逗弄它,它卻這般不識好歹,如何不該死?”
“你給我讓開,否則別怪我連你一起!”
周玉嫣放了狠話,一副不把貓打死便誓不罷休的語氣。
衛妝眼淚連連,自然舍不得被一手養大的阿喵。
兩人為了一只貓糾纏在一起,幾個下人,誰也不敢上前拉勸阻攔。
-
顧晚卿沿著湖心亭的曲廊徐徐上岸,幾眼沒看,那拉扯在一起的兩位小姐便到了湖邊。
沒等開口停,其中一人把另一人推進了湖里。
撲通一聲,伴隨著子的驚,那抹鵝黃的倩影便跌了冷寒的湖水中。
岸上冷靜下來的周玉嫣愣了片刻,隨后在下人們的驚呼聲里,忙讓人下水去把衛妝撈起來。
可惜在場的丫鬟嬤嬤,沒一個會水的。
眼見著落水的在湖里撲騰掙扎,卻又下沉的趨勢。
顧晚卿沒敢再多想,拎著擺從曲廊那邊跑過來,挑了個離水中那最近的地方,縱跳了下去。
撲通——
顧晚卿水時,激起了一片水花。
的出現顯然在岸上幾人的預料之外,一個個都愣住了。
倒是替顧晚卿拿了大氅過來的霜月,瞧見自家小姐跳進湖里,嚇得喊了一聲,連忙朝湖邊跑去。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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