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以后，許歲一直沒去何晉家，白天在案場遇見，多半是談工作上的事。

　某天中午一同用餐，也只無關痛的隨便聊了聊。

　星期四下午，許歲再一次給張姓客戶打電話確認時間。

　轉天早晨到案場，無意中聽到對面組員抱怨，說原定上午簽署的合同，由于客戶爽約，挪到了下午。

　許歲沒太在意，回到辦公室。

　吳欣也在，正坐椅子上喝咖啡：“下午讓顧惜惜和你一塊簽吧。”

　“不用麻煩，我來就好。”

　“客戶和顧惜惜接得比較多，容易增加信賴。”吳欣看：“況且要你這個主管去幫組員簽合同，未免小題大做吧。”

　許歲笑笑：“沒關系。”

　吳欣“啪”地放下杯子：“你管得是不是嚴了點？簽個合同而已，沒必要那麼張，搞得像誰跟你搶一樣。”

　說對了，許歲就是怕搶：“業績相關，嚴謹點好。”

　中午十二點鐘，張先生帶著人和母親提前過來了。

　許歲吩咐王崢準備合同，把幾人帶到后面談判區，找一安靜位置座。

　售樓里放著輕音樂，大理石地面能夠清晰映出頭頂的水晶燈，珠簾隔斷將每兩組沙發隔開，形一個個半閉式空間。

　坐下剛聊了聊，顧惜惜跟過來。

　許歲沒多言，只默默聽雙方說幾句話，氣氛不尷不尬。

　合同在許歲手里，比較被，可能也覺得無趣，片刻功夫便找借口去了前面。

　今天37度高溫，坐下很久張先生還在汗：“剛從銀行出來，發現沒帶印章，又臨時去刻的。”他把準備好的東西從文件袋里一一拿出來，作緩慢，有條不紊。

　他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鏡，襯衫潔白平整，目測四五十歲，應該是個溫和且嚴謹的人。旁邊妻子話不多，老母親也滿頭白發，慈眉善目。

　“幾位都沒吃午飯？”許歲問。

　“沒顧上。”

　許歲笑著：“那王崢幫你們訂個餐吧，蓋澆飯可以麼？”

　張先生趕推辭：“不不，那怎麼好意思。”

　“別客氣，簽合同不是短時間能完的，總不能著肚子。要不幫您拿主意，我們常訂的一家餐廳味道還不錯。”

　俗話說，瓜子不飽暖人心。

　想要拉攏，往往是一些小細節的功勞。

　對方雙手合了下十：“謝，謝。”

　等餐的過程中，張先生一直看合同。

　以往最頭疼的就是客戶摳細節，合同上除了前兩頁業主信息有變化，其他條款都是范本，本無法更改。

　王崢在背后拉許歲角，許歲沒理。

　看出這一家子都不是挑刺的人，太細致必定是因為太重視，這套房或許花掉他們半生積蓄。

　許歲無比有耐心，將所有條款逐一解釋給他們聽，中途又帶著去趟小區看環境。所有疑問都解決，張先生終于安心了首付款。

　這天客戶不太多，鄰桌也有簽署購房合同的人，應該就是對方組員口中爽約的那位。

　許歲無意中轉了下頭，剛好接到那人投來的目。一件白吊帶長，高馬尾，皮細膩白皙，挽頭發的作很優雅。

　許歲覺得眼，認真回憶，驀地想起是那日找何晉買房的關系戶。

　忽然朝笑了笑。

　這一笑倒讓許歲覺得不舒服，們明明不認識。

　許歲一直知道自己反弧比較長，人的第六也風式上崗，但經過和陳準聚會的那晚，心思終于敏起來，好像真的忽略了什麼。

　工作緣故，許歲也沖禮貌點點頭。

　把力拉回眼前，這邊已經接近尾聲。

　許歲整理合同，誠懇道：“張先生，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請您幫個忙。”

　“客氣了，你說。”

　“其實是我們公司部制度有，跟您無關。”許歲坐直，委婉道：“先后有兩位銷售人員接待過您，業績沒法分配，所以想知道您對哪一位的講解比較滿意。”

　“這……”不出所料，張先生支吾起來。

　許歲仍然覺有道目落在上，忍住想轉的念頭：“您放心，對您購房沒影響，以后我們會繼續為您提供最好的服務。”

　張先生不知如何說。

　“我說吧。”他妻子忽然開口：“最開始是這個小伙子給我們講的，也經常打電話問我們考慮的怎麼樣。”指了指一旁的王崢：“后來有一次來你們售樓，他沒在，是另一個小姑娘接待的。那小丫頭可甜，說自己剛畢業要租要吃飯，還要把一半工資寄回家里，希我們配合換個電話號碼，重新登記。那孩子和我們閨差不多大，他爸一時心，也就同意了。”

　這與許歲的猜測幾乎相同，果然那邊在搞小作。點點頭，笑著說：“了解，謝謝您了。”

　對方抱歉道：“本不打算說出來，但你對我們的事這樣上心，今天麻煩了。”

　“應該的。”

　“也只是個小姑娘，你們不會開除吧？”

　“您放心，不會的。”許歲把合同攏齊，給王崢：“去房管局備過案后就可以來拿了，到時王崢會打電話通知您。”

　這份合同整整簽了一下午，幾乎和另一桌同時結束。

　許歲準備去何晉辦公室，后有人輕拍肩膀。

　一瞬間，許歲想到剛才的人。

　不出所料，轉過，正沖自己微笑：“有時間麼，想請你喝杯咖啡。”

　“我們好像不認識。”

　對方歪頭想了想：“我是何晉的老同學，所以和你應該也算朋友吧。”

　這附近就有一家星克，許歲穿著工裝出來，點了杯冰拿鐵。

　各自沉默，這樣的邀請本就唐突。

　半天對方才主開口：“我沈寧薇。”

　許歲點點頭：“許歲。”

　“聽說何晉朋……”

　“聽誰說的？”

　對方向后靠去，笑容無害：“你別有那麼大敵意，作為朋友我就是好奇的，正好借著今天簽合同，順便一睹芳容。”

　許歲沒搭腔，聽繼續說。

　“我和何晉算是老朋友了。我們從初中開始同校，直到讀大學，后來因為一次難得機會我出國了，就……”眼睛看著桌角，似乎在思考措辭：“我們就斷了聯系……但畢竟認識那麼久，這次回來我不打算再離開，聚了幾次……”

　杯壁凝聚一層水汽，許歲指肚涼。

　幫總結出來，意思是說，和何晉往多年，大學時因為前途放棄，兩人分手了，現在回來，又打算重修舊好。他們見過幾次面，發生了一些事。

　許歲喝口咖啡，給何晉發了條消息：我和你的前友在星克聊天，可能需要你過來一趟。

　對面還在滔滔不絕認真回憶。

　何晉很快就到了，他額頭有汗，卻神自若。

　沈寧薇沒想到許歲會何晉過來，愕然片刻，接著彎起角，沖他笑了笑。

　何晉皺眉：“你怎麼在這？”

　“簽完合同過來歇一歇。”

　他看時間：“才簽完？”

　“上午剛好有事，臨時換到下午的。”

　“你先走，回頭找你。”他說話一點不客氣，臉上那種不耐反而顯得更稔。

　沈寧薇脾氣相當好，拎著包包起：“那待會兒幫忙結下賬。”

　他沒吭聲，向后擺手。

　沈寧薇走遠了。

　何晉坐到的位子上，松掉領帶，把袖口的扣子解開。

　自從坐下許歲就沒怎麼說過話。

　看著何晉，問：“前友的份沒安錯吧？”

　何晉指間夾著一未燃香煙，迎上的目：“沒錯。”

　許歲還意外他的從容和坦白的，稍頓了下：“似乎還惦記你。”

　“是過這方面的想法。”

　“那你呢？”許歲直接問：“你們到哪一步了？”

　許停頓，他說：“沒有上床。”

　許歲兩手忽然杯子，又問：“如果今天沒來找我，你們繼續發展，有那種可能？”

　何晉微微了下，沉默代表默認。

　許歲指尖發抖：“明白了。”

　比自己現象的要冷靜，最起碼沒有失態痛哭，或歇斯底里的斥責和質問，原本還在心中醞釀的憤怒漸漸平息，看上去冷靜的。

　何晉盯著許歲表，發現對仍然看不徹，竟自嘲一笑。其實很早以前就應該好好談談了，一直沒有合適機會。

　“歲歲。”他了一聲：“我想我們應該暫時分開一段時間。”

　“暫時？”

　何晉坦白說：“我和沈寧薇談了很多年朋友，這次回來我心里的。放棄過，所以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但也要對你負責，給我些時間理清緒，暫時……”

　“好。”

　如此干脆，何晉說不出話來。

　許歲想了想：“不是暫時，分開就是分開，和你一樣，我也無法接對方放棄。”

　他們分手像一場談判，理智多于沖。

　那杯咖啡許歲沒怎麼喝，里面冰塊被攪平棱角。

　說：“我先回去工作了，對了，有爭議的訂單是吳欣組員作弊，我覺得下周開會時應該講清楚，重新定規則。”

　何晉臉發沉，難以理解這個時候還有心談工作。

　許歲站起來準備離開。

　何晉忽然問：“你和陳準以前就認識？”

　許歲腳步一頓，不由皺眉：“怎麼忽然說這個。”

　“認不認識？”

　“和今天這件事有關？”

　何晉：“沒什麼好瞞的，我是你男朋友。”

　“現在不是了。”

　何晉搖頭笑笑，擺弄著手上的香煙：“我很好奇，聚會那天，你更關心我有沒有劈，還是更在意陳準和林曉曉的關系。”

　好半天，許歲退回來，撐住桌沿靠近他：“劈就是劈，現在才想起甩鍋沒意思。無論我和他是不是舊識，我們清清白白。把所有責任都承擔下來，還算是個男人，你要知道，你所說所做都特別渣。”抬起一只手，著杯子，“咚”一聲撂在他那邊桌面上：“這杯咖啡本來應該招呼你的，給彼此留個面，別他媽我變野蠻人。”

　許歲聲音并不大，樣子卻比往常兇。

　罵臟話時眼眶氣通紅，里面約聚集水汽。

　角度緣故，許歲居高臨下。

　何晉抬眼盯著，這樣的許歲，他從來沒見過。原來溫無害的人，也有如此強的一面，還是在他面前，本始終沒有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