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不是很記得自己昨天怎麼睡著的了。
睜眼的時候眼睛發脹,應該是哭累了就睡著了。
沒聽見江言琛,下意識地過手機,結果手機還只有4的電,屏幕上的語音通話還在繼續,已經持續了五百多分鐘。
顧星呆住,趕從床上爬起來,匆忙把手機充上電后,試探著了一句,“江言琛?”
“在客廳。”
“……”
顧星坐在床上,有點絕地閉了閉眼。
最后破罐子破摔地打開門出來。
難得看到江言琛不太修邊幅,頭發有點,一黑,他正坐在沙發上,上放著電腦,手機就立在電腦上。
顧星環視一圈。
家里明顯變樣了。
桌上多了很多洗好的水果,還有七八種盒裝的餅干,茶幾下面塞著幾個收納箱,滿滿一盒阿爾卑斯,看樣子是掃了一個貨架。
顧星很喝熱水,冰箱也就是用個冷藏,里面放著幾瓶礦泉水。
結果沉默地走到了冰箱那里,拉開,里面擺滿了蔬菜水果和各種牌子的鮮牛和昨天買過的酸。
顧星看這架勢。
默默走到廚房里。
廚房很大,但顧星沒有做飯的習慣,從來都是隨便打發,結果現在廚房也大變樣,六七種調味品擺在流理臺上,
拉開櫥柜。
里面也塞滿了零食。
這不是掃了貨架,這是掃了半個超市的架勢。
“不是去你家吃飯嗎?”顧星穿著拖鞋走出來,擰開了一瓶礦泉水,“你在這里塞這麼多做什麼?”
江言琛合上了電腦,從口袋里拿出一把鑰匙遞給,“怕你哪天又犯軸,打電話不接敲門不應,備用鑰匙。”
顧星嗆了一下,連聲咳嗽。
不是很知道,自己的回避究竟到了什麼樣的程度,才讓江言琛這麼小心翼翼,始終把持著一條不松不的線。
對最近這件事,顧星想的簡單的——配合一下,盡快把這件事解決好,走一步算一步。
也把這段時間,當一個緩沖期。
害怕面對的人,害怕面對的事,不可能逃避一輩子。
在顧星養腰傷的時候,基本一日三餐都是在江言琛家吃的。
之前覺得江言琛不像是會進廚房的類型,每次過去都有三菜一湯準備好了放在桌上,顧星也不是很想時時刻刻等著他來,所以到了時間就給他發一條微信問能吃飯了嗎。
江言琛讓到了時間直接過來。
這天顧星正好提前畫完了一幅畫稿,距離開飯還有半個小時,所以想著今天能不能提前過去,說不定還能幫上點忙。
畢竟一天三頓都是去他家吃的。
結果顧星輸碼開門,就看到江言琛的電腦放在餐桌一角,人站在廚房里,有人說話的聲音從電腦里傳出來。
因為兩人就住對門,也就是單純吃個飯,所以顧星上穿著短袖短的睡,往電腦屏幕前湊了一下,“你在看……”
什麼倆字還沒出來。
顧星愣了一秒,趕閃到了一旁,電腦里的人也雀無聲。
是一個四人的小組視頻會議,似乎是最近的新品出現了什麼分歧。
“那江總我們等會再說,之前宣傳部的通稿說發布會定在了這個月底,這個bug一定要在三天修復的。”
江言琛沒什麼表,把湯鍋端過來,然后看了一眼,“洗手吃飯。”
“……”
顧星站在原地,這小兩周,江言琛也幾乎沒出過門,那個時候還以為是江言琛工作不忙。
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的。
“你要是工作忙,你就忙,”顧星抿抿,“不用監督我,我能照顧好自己,我自己也會吃。”
“那你這七年照顧的,我不滿意的,”江言琛把菜端上來,“忙工作之前我想先照顧好你。”
顧星自己去廚房拿了筷子和勺子,大多數時候都是兩人一起吃,雖然沒設麼話說,但至覺得兩人之間沒那麼僵了。
有時候顧星也會跟他提一句今天看到的新聞,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江言琛也看那點小心思。
雖然他不關注新聞,也不關注什麼大事小事。
但是——
“你想說就說吧,我只是想聽你說話。”
顧星用筷子米飯,覺得自己說的話題也無聊的,因為本來就不擅長講話,所以哪怕是很有意思的東西,都被講的干的,尤其是面對每天一起吃一日三餐——
顧星甚至養了一種微妙的習慣,來之前掃一眼新聞,像是學生時代登臺講話前,反復地把稿子看無數遍。
不過顧星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想到以前那會。
還在青昭的時候,小城市的孩子還沒那麼大的學業和社會力,周末也不像臨江一樣要求自習或者補課,幾個同學經常約著出去看電影吃飯之類的。
反倒是江言琛從來都不去。
他只是坐在家里沉默地擺弄一個迷你的飛機模型。
那個飛機模型看著很老舊了,以往都放在他床邊的桌子上,從來都不會拿開半寸。
江言琛小姨家還是那種老式的紗網門,隔著那層薄薄的紗網正好能看到江言琛的背影。
他小姨是老師,有時候晚上去給學生補課。
小姨夫是急診科的醫生,經常上夜班不在家。
整棟樓熱熱鬧鬧的,只有江言琛在家里一聲不吭的,客廳的燈也是黑的,他書桌上的燈亮著,顧星上樓下樓,只能看到那唯一的亮源頭。
周六或者周末坐車去練琴,總能看到江言琛手里拎著一個板出現在的邊。
那個時候,顧星覺得有點奇怪。
幾乎沒見過江言琛板,但他還是隨帶著。
像是拿著什麼重要的東西。
顧星也不是很了解他,只覺得這人沉默且有點封閉。
宋時軼說,江言琛小時候才夸張,那個時候阿斯伯格癥最嚴重,他大部分時間是不說話的,也對一切事沒有反應。
相當于活在一個無聲封閉的世界里。
所以顧星現在覺得,可能江言琛也只是想聽到一點說話聲音,所以才能顯得不那麼孤寂吧。
這也不是多難的事。
顧星說的東西也七零八落,說一句今天的社會新聞,說一句今天的八卦新聞。
只是覺得,兩人之間那堵墻,似乎化了很多。
顧星每天晚上十點多都去針灸。
也因為最近吃的不錯,逐漸能睡個安穩的覺了,人也不再看起來那麼沒神。
連針灸的醫生都說——
“你最近不錯呀,臉上氣蠻好的,腰還疼得厲害嗎?”
說著,針灸師摁了摁顧星的后腰,“疼嗎?”
只有一點約的痛意了,并不嚴重。
“行,你還有一周就結束了,到時候回去看看,如果還有疼的跡象,平時也可以過來,針灸按都行。”
-
在這周的末尾,顧星收到了舅舅阮天明給發的微信,說爸爸后天就來青昭掃墓了,問真的不回去嗎。
顧星回了一句不了,等他走了自己再回。
舅舅沒再回復。
顧星躺在床上,打開地圖,搜了搜青昭市墓園附近的花店,提前預定了一束白的雛。
也不想費心思考這些糟心的事,早早畫完了畫睡覺。
這兩天過的快的。
顧星在那天晚上的餐桌上,猶豫了一下,告訴江言琛說明天自己出去一下,晚上再回來。
“好,”江言琛說,“去哪?”
顧星本來想說青昭,但總覺得,青昭這兩個字,就是烙在兩人之間那道最刺痛的傷疤,的話到了間,還是對他撒了個謊,“我去公司一趟,跟我編輯聊一下下本漫畫的大綱。”
“好。”江言琛也信以為真,沒追問。
“嗯。”
顧星用勺子喝著湯,心里悶悶的。
因為青昭,還是因為……自己騙了他?
江言琛沒懷疑,甚至還破天荒的跟說了一句,“月底云閱集團的發布會,要來看麼?”
“我也不是很了解這些,去了也不太適合,”顧星說,“我什麼都不懂。”
“不用了解,”江言琛說,空氣里只有勺子撞的聲音,清脆而微小,他說,“就當來看我。”
“有時間的話,我就去。”
“好。”
江言琛似乎淡淡的笑了。
他從沒懷疑過說的話,也這樣直白地相信著想要推諉的話語。
顧星深吸了口氣,在心中寬著自己。
顧星買的回青昭的車票是早上八點多鐘的,所以這天沒想跟江言琛一起吃早餐,在包里塞了幾包餅干,打算去車站湊活一下。
結果躡手躡腳推開門的時候,對面的門正好打開。
江言琛手里拎著一個袋子,顯然是要往門上掛的架勢。
四目相對,顧星尷尬的,“我……沒想著吵醒你來著。”
“所以我提前起了,”江言琛也沒介意,把袋子遞給,“剛買了回來,黃包和排骨粥,打車的時候墊墊。”
“……你怎麼知道我七點多……”顧星接過來,更覺得歉疚。
“就是知道。”江言琛說,“早點回來。”
“知道了。”
顧星默默拎著袋子,往電梯那里走去。
按了按鍵,電梯很快上來,背著包走進去,江言琛站在走廊的盡頭看著,視線落在的臉上,一如以往的平靜。
顧星卻覺得心里更虛。
出了小區,顧星才打了輛車,抱著自己的包,心里沉甸甸的。
“師傅,去火車站。”
顧星買的還是火車票,現在從淮川去好青昭,需要坐四個小時的普快火車,高鐵雖然一個半小時就能到,但票價貴了不,顧星覺得能省則省,索坐火車趕過去。
路上,顧星拿著手機。
江言琛給發了一條微信——
“早點回家。等你一起吃晚飯。”
鼻子一酸,向上翻了翻,還是兩人那天通宵的語音通話記錄,足足五百多分鐘。
手指停在屏幕上,最后還是沒有告訴他實話。
青昭。
像是意味著那個分別的驟雨天。
像是意味著那兩年的朝夕相。
是過不去的傷疤。
顧星干脆把手機收起來塞進了包里。
反正,晚上也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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